“那本次討論會就開始吧，先由柳醫生開始說吧，柳醫生投訴了我們這位規培醫生林醫生，同時也舉報了這次科普內容。”
霍天明畢竟也是經常講課的老主任了，串串場什麼的都是手到擒來。
柳時志挺直背脊，吐出一口氣放鬆了肚子，剛剛的特寫他看清楚了，屏幕裡看不到自己的肚腩，完美地被桌子遮住了。
“沒錯，我投訴了這位林陽醫生。
我的投訴理由如下：
第一，這次直播具有虛假性，我懷疑這個小朋友是被請來擺拍的，早就已經提前排練過。這根本是演戲而不是像視頻簡介所說的真實現場診療。
第二，我質疑林醫生是否具備作爲醫生出現在鏡頭前面的資格。
據我的瞭解，林醫生似乎連執業醫師資格證都沒有，今年還只是一位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這種水平的規培醫師就有資格面對大衆來進行科普嗎？我覺得這是對觀衆、對病人，甚至對他自己極不負責的表現！
這就是我對他做出投訴的原因。
我不希望看到一個剛剛開始成長的年輕醫生就這樣走上一條不歸路，既然你們口腔醫院不管，那就由我這個外院醫生說出來！”
一開始柳時志還是心平氣和地說著，說到後面就入戲了，說他慷慨激昂也不爲過，嘴裡更是口水四濺。
林陽聽了直皺眉，自己到底怎麼得罪這位醫生了，要這樣上綱上線來搞自己？
不止林陽皺眉，一排主任都皺起了眉頭。
這柳時志怕不是真的時了志（失了智），一上來就這樣咄咄逼人，當著觀衆的面說這些話？
同樣是醫療體系的人，如果他這話印證了，那規培醫師不是和實習生一樣啥都幹不了了，最後損失最大的還不是三甲醫院？
這第一刀，總要自己來頂住，林陽心想。
“我來說一下當天的情況。
當天因爲李紅豔老師有急事，所以我被李老師委以重任，臨時代替她來進行直播。我十分感激李老師對我的信任，也萬分感謝她能給我這次機會。”
林陽不忘轉頭對李紅豔點頭致謝。
“確實，如柳醫生所說，我因爲剛剛畢業，所以沒有辦法進行執業醫師考試，國家規定我們畢業生是需要停一年才能考證的。”
“但是我不同意，不，不是不同意，是不服氣柳醫生所說的我不具備出現在鏡頭面前的資格。
非常不服氣，按柳醫生的意思，我沒有執業醫師證，所以不是醫生，那我就只能不服氣，連不同意的資格大概都沒有吧？”
說到這裡林陽又頓了一下，憂鬱的眼神看了柳時志一眼。
林陽轉頭轉得慢，說得也慢。攝影師很專業，這幽怨的眼神給的是近景，很完美地給上了。
林陽現在心跳得像打鼓，緊張無比，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
此時他心中不由得萬分感激起羅女士。
感激羅女士小時候帶他看各種話劇音樂劇，還解說各種表演風格，林陽發現自己現在就是在表演。
“我不知道柳醫生出於什麼心態來舉報我，我想對柳醫生說，我的路我自己會走，路歸不歸都與你無關，我有沒有資格也不是你說的算，有閒心還是管管自己。
至於什麼虛假性，我不知道自己的保證有沒有用。但我可以堅定地說，直播的診療絕對不是擺拍，也從未排練過。”
這些話說完了，有點激進，但林陽已經無所畏懼了，自己是年輕小夥子，沒必要忍氣吞聲，大不了不幹了走人。
雖然說話解氣，但還是有一口氣堵在胸口，林陽覺得有些悶，第一次開始質疑起自己學醫的正確性。
這麼多年的努力，被人說成連醫生都不是。
見林陽不說話了，陳主任沒等柳時志開口，直接大聲道：
“我從醫已經三十五年了，那個什麼執業醫師證我沒考過，當年國家直接發的。我是從軍隊出來的，有些話我就不藏著掖著了。
我最噁心一種人，就是那種仗著自己有點地位了，有職務了，於是就開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罵人、壓人。
沒錯，你柳時志是副主任了，他林陽就是規培生，還沒證，所以你就有本事嘰嘰歪歪了？
張口就是他沒有資格做直播，還特麼理直氣壯希望他別走上不歸路，我看你倒是走錯路了，要我幫你正一正。
你說你今年三十五歲，巧了，我當醫生那年你剛好出生吧？你幾月出生的？
我真是後悔沒學婦產科，不然說不定我還能看看你當初剛出來的時候長得什麼模樣，怎麼就走上了現在這條不歸路！”
他就這樣毫無徵兆地開始了，口水四濺，噴得人猝不及防，噴得人防不勝防。
幾次拍桌子想站起來，又想起了人家導演交代了站起來拍不到臉。於是陳主任只能壓抑住激情，坐著發揮，感覺實力受到了限制。
看看，口水都飛在面前不遠的桌上了，站起來噴的話好歹能飛到鏡頭前吧。
柳時志越聽臉越黑，這禿頭上來就先罵人的，什麼素質？
他旁邊的那位走行政的醫生看不下去了，回了一句：“陳主任，你現在這作爲，這不就是仗著地位和職務不管三七二十一罵人、壓人嗎？”
“剛剛是哪個說自己投訴的，還理由如下一二三四。你都投訴我了還不讓我罵你嗎？我這叫不管三七二十一嗎？我罵得有理有據！”
陳建國瞪大眼睛激情回懟，渾厚的聲音在會議室迴盪，久久不絕。
劉波已經在興奮得渾身顫抖，只要觀看量足夠，這次直播僅僅靠這個開頭就能大火了。
【挖槽，醫生吵架是這樣的嗎，直接進入主題
我錄屏了，太真實了，直播不看的話後面的視頻會禁播吧。
柳醫生說的有道理啊，這老頭在仗著年紀罵人。
無語子，沒證就不該行醫，實習生就是害人。
林醫生好可憐啊，快到姐姐懷裡來。
醫學生路過，真的好心寒。
陳主任：當時該學婦產科掐死你這玩意兒。
這是什麼寶藏直播啊。
…………】
坐在電腦面前的周靚四人已經目瞪口呆，周靚反應最快點下錄屏，然後開始掏出手機在班羣裡怒吼。
周靚：快點看擦啦擦啦首頁的富州市口腔醫院直播！不看悔終身系列啊！
宿舍衆人也開始宣傳起來，就這直播開頭，不比什麼3D大電影好看多了？而且看這樣子，大概率是錯過就無的節奏。
還有一排主任沒說話呢，這要是吵起來，哇哇，難以想象。
陳主任喝了口面前的水，繼續輸出：“人家不夠資格你就夠資格了？早上有人和我說了，林陽他拍的科普現在有百萬人看過！
你呢？你行嗎？
我怎麼聽說你都搞科普半年了，那個什麼播放量好像加起來都沒超過一萬？我看你就是嫉妒，看人家好了，心裡難受是吧？小人……”
可能是喝了水的原因，這次的口水在落在桌上煜煜生輝。
主持人兼吃瓜羣衆霍天明聽得心裡笑開了花，難得有機會出來看戲吃瓜，果然味道美滋滋，這趟沒白來。
忍笑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臉黑的歐陽雄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爲主持人的職責。
當下霍天明輕咳一聲，道：“老陳，冷靜，這大家都看著呢。”
“冷靜什麼冷靜，我一直很冷靜！”
陳建國說上頭了，本來會前還沉默寡言的都不說話，現在看來是實戰型選手，前面都在韜光養晦。
看陳建國有繼續模仿花灑噴水的趨勢，李紅豔急忙開口道：“陳主任他性情直率，大馬金刀慣了，大家見諒。我是林陽的帶教老師，冒昧煩請各位聽我說兩句。”
陳建國本來又打算拍桌子，聞言止住了，恨恨瞪了一眼那邊的醫大附一衆人，終於不說話了。
林陽坐在陳建國和李紅豔中間，被陳主任這麼一攪和，緊張感緩和了許多。
因爲他現在覺得有點怵得慌，這口水無差別攻擊，有幾滴都到自己面前的桌面上了。
李紅豔一開口就不一樣了，音量音調都平緩穩定，又給人一種謙遜之感。
“首先，向各位在座醫院的醫師和屏幕面前觀看直播的觀衆們致歉，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沒想到因爲當日我的一個決定，引發瞭如今這麼大的風波，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也感謝柳醫生，能夠在觀看了我的學生林陽的直播以後提出問題，並積極反饋。
這次的直播在我看來，是算一個規範的牙髓炎初診病例了，整個治療流程下來都沒有什麼大的疏漏。
但是啊，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既然柳醫生覺得有問題，還大張旗鼓地投訴了，那想必不是無理取鬧。
希望柳醫生稍後不吝賜教，告訴我們存在哪些問題。”
嗯，算是把這次直播會議拉回正常狀態了。
【讓老陳繼續啊，我好喜歡老陳啊！
林醫生好無辜啊。
哇這個女主任說話好像外交發言人。
意思是說不出什麼大問題就是無理取鬧了，這話說的有水平
李紅豔主任，我記得她經常在建南省電視臺做科普的！】
“我認同李主任的說法，操作我們早上來了之後都看過，在我們看來也是屬於規範操作，不存在什麼問題，不知道柳醫生髮現了什麼問題呢？”
省人民醫院的那位女醫生杜主任也說道。
柳時志輕輕吐氣，露出自認爲英俊的笑容，對著鏡頭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