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口舌之後，送走了千恩萬謝的中年女患者，谷魏攸鬆了口氣。
今天的初診病人到此結束，剩下的工作無非就是查收一下他的學生們做的治療，應該都問題不大。
“怎麼樣，今天下午看專家門診有收穫嗎？”谷魏攸喝了口茶，看著林陽和張華問道。
林陽和張華不由自主地一同點頭。
“有的，收穫很大。”林陽輕聲答道。
確實收穫很大，願意花300塊錢來掛號來看專家門診的病人不是疑難雜癥就是對那類身體極爲重視的病人。
這兩種病人都需要醫生有很高的權威性，醫患溝通技術就顯得尤爲重要。
林陽缺乏的也正是這一點。
一個下午的學習裡，從谷魏攸的一字一句中，他時不時就琢磨出一些不可言說的深刻道理。
這是谷魏攸從醫幾十年來的經驗所養成的一套體系，值得他們這些年輕醫生好好學習。
當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風格，谷魏攸的風格很明顯，就是權威、關注和一語中的。
他往往能抓住病人最特別和最關注的點對癥下藥，解決病人問題的同時還讓病人感到心靈的溫暖和舒適。
林陽在日後的行醫過程中也會形成自己的一套溝通體系，這些是需要慢慢建立和養成的，有一個好老師就有一個好開始。
“走吧，我們出去看看。”谷魏攸站起身揹著手，打算出去診間外頭，不曾想門口忽然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花白的頭髮，高挑的身材，一臉韻味的老男人……正是口腔頜面外科主任謝宏。
“怎麼回事？林陽怎麼跑到綜合科了？外科怎麼沒找到人？”謝宏一進門就皺著眉來了個三連質問。
那邊的林陽聞言脖子一縮，不知該說什麼。
“林陽本來就是綜合科的，回來綜合科需要和你報道？”谷魏攸看見這個老夥計闖進來就質問，毫不示弱地就回懟過去。
“他在外科待的好好的，你喊他回來幹什麼？”謝宏往診間裡走幾步，順勢就繞過谷魏攸走到林陽身前。
“你的病人不好好看著？病歷和記錄寫了沒有？”柿子要撿軟的捏，謝宏瞪了林陽一眼。
沒想到谷魏攸見狀立馬就不高興了，轉過身就開始引戰：“嘿，謝宏，你什麼意思？我們綜合科的人憑什麼幫你們外科打雜？我喊他回來的，不行嗎！？”
怒目圓睜，中氣十足，聲音高亢。就是這麼護短，就是這麼剛。
林陽知道，現在他最佳做法就是一句話不說，索性默默低頭一語不發。
谷魏攸喊出這句的時候，護士長已經被吸引進來了。
“哎呀，謝主任，怎麼了怎麼了？”鄭護士長見情勢不對，準備拉架，站到了谷魏攸和謝宏之間，試圖熄滅將要燃氣的戰火。
謝宏也是個硬性子，當下也顧不上客場作戰的劣勢，直接硬碰硬起來。
“谷魏攸啊谷魏攸，你當我外科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事情一完，褲子一穿，轉身就走？”
老男人有點魅力，估計年輕時候沒少幹壞事。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在諷刺什麼。
“就走了怎麼了？你那一畝三分地還值得留戀？當初說的明明白白，該答應的我都答應了，現在我讓林陽回來，你不滿意？”谷魏攸鬍子不長，所以做不到吹鬍子瞪眼，當下只能開始噴口水。
晶瑩的水滴灑落，護士長戰術性向林陽那邊走了幾步。
不愧是和陳主任出自同一個軍醫大的主任，就連作戰方式都如出一轍。
謝宏離谷魏攸較遠，受不到這種物理攻擊，所以毫無影響地繼續戰鬥。
“我不管，那個病人現在還沒出院，出院之後你讓林陽回來就回來，這幾天必須先給我留在外科！”謝宏表現得很堅決。
“那我之前答應的不算數了？”谷魏攸冷笑一聲。
林陽默默擡頭看了一眼谷魏攸，此時他才知道谷魏攸之前爲了讓謝宏收這個病人答應了條件。
谷魏攸這麼久在他面前絲毫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林陽還一直以爲就是他憑藉交情讓謝宏答應的。
想來也是，一個十幾萬的手術，雖然搭上了科研的順風車，但確實不是那麼容易憑藉交情就能搞定的事情。
所以此時林陽又有點感動起來，一時覺得谷魏攸對他確實極好。
這種好還是爲他做了卻不說的那種好，又或者還沒來得及說？
“呵呵，之前的事情也不是你說不算數就不算數的。我們就說現在，應該還有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林陽繼續待在外科！”謝宏呵呵一笑後終於開價，出價一個星期。
谷魏攸也跟著呵呵一笑道：“都是屁話，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一個星期等學院風聲是吧，看看明年能不能多拿一個碩博連讀學位是吧？我告訴你謝宏，不可能！”
謝宏聞言眉毛一挑，高挑的身軀靠在了辦公桌上，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只見他腰一插道：“你既然清楚還不放人？林陽跟著你能有什麼前途，整天就鼓搗這二十多顆牙？”
口腔醫學鄙視鏈來了，頜面外科因爲手術檯加持，天然看不起其他所有科室，他們認爲只有他們纔是真正的口腔醫生，其他人都是牙醫……
谷魏攸伸出手指往前兩步，罵道：“特孃的，老子不會幹外科是嗎？老子的十個牀位給你真是白瞎了！”
鄭護士長頂著壓力擋在了谷魏攸面前，沒讓谷魏攸的手指直接摁在謝宏臉上。
就是苦了她自己，要承受口水噴射的無盡攻擊，臉上還必須做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謝宏雖然心裡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他也知道來這裡其實是他理屈。
當下他只能轉頭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林陽，怒斥道：“林陽！你自己站出來說，你喜歡幹外科還是幹門診！”
謝宏心中想當然，他認爲林陽都提出要主刀了，肯定是想幹外科的，心中很有自信。
球拋給了林陽。
終究逃不過的，林陽苦笑著默默擡頭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畫面，張了張嘴沒說話。
谷魏攸見林陽如此表情，臉上的憤怒之色也平淡了些。
只見他緩緩地放下了手，看著林陽說道：“林陽你自己說，自己決定！如果選門診，明年你就做我的研究生。如果選外科，明年這個老傢伙也會給你搞一個碩博連讀。”
“我們爭就是爲這件事爭，你憑你自己的喜好選吧。”谷魏攸看見林陽的表現後有點不忍心，所以直接挑明瞭就說了。
“對，谷魏攸說得對，林陽你選！我就說一句，你的外科才能不該浪費，跟著我，我讓你二十年內評上院士！”謝宏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