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小姐聽說小棠在這，不願意過來。”
衆人品茶吹牛了一會兒後，阿福便回來說道。
劉天雄聞言也不是很意外，似是早就知道是這結局：“這死丫頭，不來便不來吧，那我們準備開飯！”
一聲令下，門口的侍應生們動了起來。
林陽覺得眼前的景象很是新奇，原以爲電影裡纔有的場景原來真實存在。就是不知道是電影借鑑現實，還是現實仿照電影。
新奇歸新奇，他看了兩眼也就過了那新奇勁了。當下又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坐在那也不主動搭話，全在聽三個老人說著。
“今天以老頭子居多，我就擅自做主，弄了個藥膳宴。小林你吃得慣吧？”劉天雄問道。
“我啥都吃得慣，藥膳好，養生！”
“哈哈哈，老劉啊，現在知道開始養生了，年輕時候頭硬得不行，現在六十幾了反而怕死了？”陳主任調侃起來。
“怕啊，怕得不得了。你不怕死的話你死個給我看看？”劉天雄吹鬍子瞪眼。
剛剛的聊天過程中林陽已經捋清了三人的關係，三人以前都是富州這邊戰區某部隊的軍人。
劉天雄年輕時在部隊剛猛得很，標準的兵痞子。
三天兩頭地受傷進醫院，不是被戰友打傷就是自己訓練受傷。
陳建國爆料說劉天雄還經常溜出去村子裡偷村民的苞谷和番薯吃，因此還會被村民圍毆打傷，就算沒被村民圍毆，他回到軍隊也要被懲罰狠狠揍到受傷……
衆人調侃著那個時期的軍隊，顛覆了林陽對軍隊的崇高想法，怎麼啥都靠拳頭解決？
因此，相當於醫院半永久顧客的劉天雄就和當時在部隊醫院的陳建國和谷魏攸混得越來越熟稔。
後來年紀大的劉天雄退伍，回到家裡繼承他龐大家產和家族本地事業。
軍隊改革之後，軍醫大也分崩離析，對富州已經生出感情的陳建國和谷魏攸也一起留在了富州。
劉天雄因爲雄厚的家產，經常在自己的園林裡組織戰友們聚會，其中又是各種歡樂的故事了。
總之，三人是年輕時就相識的老戰友，關係非同尋常。
這下林陽倒是搞懂了當日在急診時爲什麼谷主任這種軍人出身的人會輕拿輕放地讓劉天雄賠了點錢了事，原來是老戰友間故知。
如果換做其他阿貓阿狗，這樣頭鐵地衝進醫院鬧事，怕不是會被谷主任直接喊警察逮進去局子裡吃牢飯吧。
“小棠啊，劉爺爺對不住你。你別和雪莉生氣，劉爺爺待她向你道歉。”等菜的間隙，劉天雄轉頭和趙小棠說道。
“沒事的劉爺爺，沒關係。”趙小棠輕聲應道，語氣中略微豐富了一些感情色彩。
“以前年輕時我就對不起你爺爺，現在我的外孫女又對不起你，真是我劉家欠你們的。”劉天雄說到這眼神有些暗淡，聲音裡的蒼老感更重。
一旁的谷魏攸卻是瞥見趙小棠聽見這話眼神明顯不對勁了，當下趕緊道：“別說這些陳年舊事了，說點開心的！”
劉天雄聞言反應了過來，趕緊點頭道：“是是，不說這些。小林啊，我聽說谷主任對你青睞有加，做他的研究生怎麼樣？”
炮火轉移到了林陽頭上，林陽頭皮一麻，見一羣人看著自己，當下只好道：“我這，好久沒學習了，怕是考不上。”
“不用考，面個試就給你招了。特別人才特殊對待嘛。”陳主任瞇著眼看林陽。
林陽一愣，這也行？
“這樣不好吧？”
谷魏攸見狀出來打圓場，道：“好了，這事還早呢，得等到明年三四月份纔開始招，不著急。”
林陽鬆了口氣，恰好菜端上來了。
什麼淮山蓮子豬肚湯、百合綠豆溜雞片、奶汁人蔘雞、茯苓天麻蒸鯉魚、山茱萸炒腰片、茉莉佛手炒大腸、羊肝粥、魚肚面、全菌碟……
一連串林陽認不到的中藥混雜著各類食材應接不暇，林陽算是狠狠吃了一頓所謂的藥膳。
其間中老年組的三人又是一陣講古懷舊，天南海北地指點江山，各種奇聞軼事層出不窮，聽得林陽只能在旁邊頻頻點頭稱讚。
當然啦，還是不虛此行的，林陽和趙小棠的主要時間都花在了吃上。
複雜的中藥氣息和各類食材的鮮香搭配融合，打破各自之間壁壘互相成就，給了林陽一種獨特的美食享受。
尤其是心中還抱有“吃到就是補到”的心態，兩個年輕人都吃得撐腸拄肚。
吃到最後老傢伙們依舊精神飽滿地噴灑口水，年輕人卻齊齊發起了飯癡。
“小林啊，你以後絕對前途不可限量，今天我們就吃到這？”
劉天雄見吃得差不多，兩個年輕人都在發愣了，於是說道。
林陽回過神兒來，道：“劉老您過獎了，我沒啥追求，看看病幫幫別人就知足了。”
這話說的倒是很真實，林陽就是一個懶散卻又心懷一點點追求的普通人。
他當醫生完全是爲了享受那種幫助病人之後的滿足感，自我價值得到體現的幸福感。
至於爲什麼當口腔醫生？因爲口腔醫生看的大部分是小病，而且相比較整日經歷生生死死的急診、外科醫生來說，口腔醫生可以說是清閒且愜意。
有句話說得好：“我們靠所得來謀生，但靠給予來創造生活。”
給予幫助，就是林陽的快樂來源了。
“說起來我的小外孫昨天又過來了，他的牙剛長出來好像就鬆了，剛好老陳你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劉天雄忽然想起來，說道。
“哼，我們還能說不去？不過你還是聽我兩句勸，不然你家外孫遲早被你寵壞。”哼哼怪陳主任冷哼道。
劉天雄搓搓手笑道：“怎麼著？羨慕我有外孫？你看看你那兒子，三十了吧，女朋友都沒有！”
……
兩句話又引起了一陣翻天覆地的口水大戰，陳建國和劉天雄互噴，谷魏攸在旁邊時不時拉一把，防止兩個已經開始骨質疏鬆的中老年人動起手來。
林陽和趙小棠相視一眼，都覺得好笑，又有些羨慕這種奇特的戰友情感，當下都想著自己的心事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後去見那個調皮的小鬼。
對那個小鬼印象還蠻深的，似乎叫馮雪陽？一個喜歡打乒乓球的傲嬌小娃娃。
這頓飯吃下來趙小棠依舊沒說幾句話，性格孤僻是林陽給她打上的標籤。
直到後來回家路上，陳建國和谷魏攸說出了趙小棠的身世，林陽才逐漸理解了其中的原因。
趙小棠的爺爺和劉天雄差不多大，是真正一個戰壕裡出來的親戰友。
退伍之後因爲劉天雄的盛情相邀，就跟著劉天雄做事情，想幹出一番事業。
那個時候的富州很亂，黑道白道界限不清，牛鬼蛇神什麼樣的人都有。
劉天雄家裡民國時期就是大商賈了，靠菸草發家，而後轉行做地產生意，妥妥的黑白通吃。
剛回家的劉天雄沒底蘊，身邊就一個人——趙小棠的爺爺老趙。
劉天雄整日跟著家裡人和高官、名宿、鉅商們爾虞我詐，硬生生把他這個只知道動手莽夫變成了動腦子的奸漢。
出身西北的老趙則衣服一捆，腳一紮，拿著把西北老家帶來的大馬刀整日在泥溝污巷裡血拼打鬥。
足足五年時間，金錢配合著武力，威脅夾雜著情義，兩個人逐漸擴展到十個人、百個人，直到整個富州。
兩個人精誠配合，在無數血肉和利益的鋪墊下成就了富州的傳奇。
那時候將近五六年的時間裡，各路身居幕後的大佬們都只知道“劉天雄”和“趙大刀”這兩個名字。
老趙這人重義氣、講規矩、明道理，又是軍人出身，靠著血拼打下了黑道的寶座，還不忘給這泥潭立下規矩保留信義。
所以後來改革開放的春風蔓延過來，富州才能一下子突飛猛進，爆發出巨大的潛力直追那些老一線城市。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老趙因爲常年打鬥，受傷頗多，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沒了老趙的劉天雄也沒了心氣，逐漸放權、低調，相應國家號召，把一身污漬都洗得乾乾淨淨，還不忘出錢出力支持國家建設。
而老趙留下的妻子含辛茹苦帶大了他的兒子，但兒子身患腦疾，生活不能自理。
待他成年之後，劉天雄找來一個女子強行留下血脈，生出了趙小棠。
趙小棠出生不久女子就跑了，身患腦疾的小趙也病入膏肓，老趙的妻子老太太辛苦一輩子之後也終於身體不支，終日臥牀不起。
在趙小棠七歲那年，她成了個孤兒，唯一算得上的親戚就是劉天雄和一個遠房表姨了。
表姨畢竟是遠房，過年過節沒忘記看看趙小棠都是盡了親戚本分，所以後來就只有劉天雄照拂著趙小棠。
一個孤兒在這種大家族裡長大，又深受家主寵愛，其中自然會有許多鋪天蓋地的難處，加上這悽慘的出身，也難怪趙小棠性格怪異……
所以說啊，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有獨屬於他的，驚天動地的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