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北州生機勃勃,成羣的角鹿在原野上愜意啃食青草,空中繁雜的各類候鳥四處紛飛,廣袤原野中如寶石般分佈的湖泊周圍更是各類飛禽走獸齊聚,享受著這短暫的飲食無憂的快樂。
已是清晨。
雪鴞部原本盤旋空中未曾停歇過的雪鴞身影從三四隻變成了一隻,部落裡的人們也已經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裸石丘是雪原的常見地形,常常沿著河流分佈。以其地上錯雜的大小巖石,層層疊疊堆砌成丘而得名。
雪鴞部外西北方向千米是一支河流,其旁有一方圓數百米的裸石丘,正傳來陣陣喝聲。
裸石丘內是三人,一位老者和兩個少年。
“往東百步那塊近人高石頭下面的石洞裡有隻幼雀,哪個射中今早加餐!”老者粗獷的聲音震得幾十只黑羽雀騰空而起。
黑羽雀爲雪原候鳥,每年夏季飛至北州各處尋找產卵之所,於此時食物豐富的北原哺育幼雀,幼雀迅速長大之後會在冬季來臨之前與鳥羣一同飛離北州往南而去。
裸石丘是黑羽雀最喜的產卵之所,石塊堆砌其間自然而然形成無數大小孔穴,有的黑羽雀能將卵產至地面之下三米的石洞裡來躲避天敵的覓食。
此處裸石丘就聚居了一個黑羽雀羣,密密麻麻嘰嘰喳喳,方圓四五百米的裸石丘少說也有近千隻黑羽雀。
“頭頂有一撮黃毛那隻?這麼小也捨得下手?”雪問陵嘴上似乎自信非常,實則他也是經過提示纔看到百米外的那隻幼雀。
灰色的身軀縮在石縫之中一動不動,與周圍灰黑色的石頭融爲一體。
“咻——”箭矢破空而去。
“賊小陵,又使詐!”雪鹿宇鬆開方纔已經拉滿的黑色長弓,轉頭怒道。
“哈哈哈哈,我要是不故意如此說,豈不是被你吃到加餐了?”雪問陵得意道。
這隻幼雀實則通體灰黑,頭頂並無黃毛。
雪問陵如此說只是爲了干擾雪鹿宇,雪鹿宇若一眼看去未見黃毛,自然猶豫眼中所見是否是那隻老者所言的幼雀,而這猶豫的短暫間隙便給了雪問陵可乘之機。
“他這是知道你看見了,才用些小伎倆來詐你。你是雪鴞部的天選,你最該最該相信的就是你自己的眼睛!”老者正是雪熊力,他搖頭對雪鹿宇道。
其實這類練習每天都在進行,雪熊力選擇他們視線極限之處對他們進行練習,鍛鍊眼力也鍛鍊箭術。
三人天在未亮時便出門,已是“晨練”一個時辰有餘了。
雪問陵一手拿弓,一手如羽翼般上下襬動著向箭矢落地處衝去。
其間落腳之處周圍密密麻麻散在分佈著黑羽雀,這些黑羽雀除那些眼中見到雪問陵衝來的會閃躲驚嚇,其餘好似無事發生,各自啄羽掘食,淡定不已。
這是雪鴞部身法爐火純青的表現,“身形如風,草葉不動”。
拔出石縫中的黑羽箭,箭上戳著一隻灰黑的兩個巴掌大小的幼年黑羽雀,箭矢穿過胸膛,此時黑羽雀還在抖動著雙腿掙扎。
“射中咯,回去吃飯吧!”雪問陵得意一笑道。
“弓背上,你們倆全力運氣,以‘趕雲’往部落去。”雪熊力一腳踹開自己腳旁的一隻黑羽雀說道。
“那我先走一步。”只見雪鹿宇嫺熟地長弓背掛,話音未落便如一隻大鳥急速向東南方竄出。
“無恥!”雪問陵見狀同樣背弓作大鳥狀追去,幾息便到了距離百步的雪熊力身旁,路過之時不忘把手中串著的那隻幼雀甩向他。
兩人均作飛鳥狀,手隨身動,身隨步走,一步看似輕巧,卻能竄出常人的五六步去。
裸石丘據部落約有千餘米距離,接住幼雀的雪熊力撿起地上方纔“晨練”的各類雜物,也邁步跟上。
空中俯瞰,三人起步之時前後距離明顯,各自相距百步有餘。
然而幾息之後便能發覺,雪問陵在以不慢的速度接近雪鹿宇,而雪熊力更是幾息便吊在了雪問陵身後五步處勻速前進。
千餘米距離轉瞬即逝,距部落約兩百米時,雪問陵已欺身至雪鹿宇旁。
“宇哥,讓你百步又有何妨?”雪問陵掠過雪鹿宇旁時彎眼笑道。
“有本事和我比萬丈跋涉啊!”雪鹿宇看著雪問陵的後背怒道。
宇哥,萬丈跋涉我恐怕也不輸你了啊,雪問陵兩鬢長髮隨風飄舞,心中不由暗道。
就兩人比賽身法而言,在之前,若是短距離,則身法見長的雪問陵必勝。若是長距離,則以氣力雄厚的雪鹿宇勝出。
但這之前已是一個月之前了,如今一個月的“考前衝刺”,雪問陵自覺氣力飛漲,恐怕已不弱於雪鹿宇了。
不消片刻,便到了部落西邊的帳篷前,雪問陵先到,隨後是雪熊力跟著雪鹿宇一同到。
“怎麼樣宇哥,今天我確實該加餐。”雪問陵得意道。
“行了行了,走吧,去我帳裡,阿孃早就做好吃的了。”雪鹿宇不耐煩揮揮手說道。
雪問陵聞言眼睛一亮,掀開簾子鑽進了眼前的帳篷。
雪原的傳統是隻吃中午與入夜兩頓飯,早飯是雪問陵一家的傳統。
在他兢兢業業地影響之下,周圍相熟之人若有條件,也都習慣了吃一頓早飯。
一進帳篷一股濃郁的奶香撲鼻而來,是雪原人特產的奶湯。
以雪原大角鹿的奶輔以各類青草熬煮而成,類似前世的奶茶,卻又有所不同。
奶湯呈現抹茶色,入口稠而滑,濃郁的奶香混雜著青草的芬芳綻放在味蕾深處,特殊草木的汁液帶著清甜,一口便充斥幸福,是雪問陵最愛的早飯。
“你們都喝了奶湯,一人吃兩個烤蛋兩隻兔腿。”鹿婉娘正坐在牀邊縫著獸皮,聽見動靜擡頭看著進來的雪問陵等人說道。
蛋是黑羽雀蛋,一個便有巴掌大小。
雪鹿宇與雪問陵自是餓虎撲食,後來的雪熊力忍不住搖頭。
“我加餐,奶湯該我喝兩碗!”雪問陵的怒吼從帳中傳出。
…………
自清晨早飯之後,雪熊力便帶著雪問陵和雪鹿宇上路出發趕往白熊部了。
沒有勞師動衆的送別,也沒有部落強者護佑左右,就是三個人,連告別都沒有一聲地出發了。
這是屬於天選者的盛會,而天選者向來便是寂寞的,也需得耐得住寂寞。
待到雪問陵或者雪鹿宇其中當真有人成爲幼虎伍中一員且返回部落之時,纔是部落人們歡呼雀躍之際。
彼時人們歡呼於部落有強者誕生,歡呼於部落人的生存又有了強大保障,歡呼於強敵來襲之時的安全感。
每個部落的人們,無論強大與否,無論天選與否,他們都在專注而堅定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在全心全意地爲了種族的延續而竭盡全力。
吹著微風、騎著一隻大角鹿的雪問陵思緒萬千。
三人各騎著一隻雄性大角鹿。
大角鹿身長三米開外,肩高約一米半,頭上大角如枝丫盤旋而上一米有餘,通體灰棕色皮毛覆蓋,頸部白色絨毛間雜,厚脣大眼長睫毛,一副憨像。
角鹿是雪原人最常用的代步和拉運動力,他們極爲寬厚的蹄掌和超強的耐力無一不完美契合雪原的環境。
摸著座下這隻角鹿,也就是前世放大版的馴鹿,雪問陵不由得想起前世的聖誕老人。聖誕老人的馴鹿是拉車的,事實證明,拉車是正確的,直接騎簡直就是噩夢。
雪問陵前世體驗過騎馬,角鹿奔跑起來的顛簸程度大概是騎馬的數倍,現在他的身形就隨著其奔跑而上下大幅度擺動著。
所幸,角鹿若無天敵追趕,它們的奔跑是勻速的,所以跑著跑著雪問陵就只是機械性擺動、用力而已了。
三人已經趕路半天了,烈日已經到了頭頂正上方,三人都身著簡單麻衣,背上揹著包裹和長弓、箭袋。
一路由雪鴞部往白熊部而來,白熊部位於雪鴞部東北方,三人已經出了多是苔原的平坦地帶,如今已有高達的幾十丈的松木林出現在眼前。
“咕咕咕——”三人聞聲擡頭,只見空中出現了“白電”的身影,它如落葉般輕巧盤旋而下,悄然落在了雪熊力的頭頂。
雪鴞降落,這是周圍沒有威脅的信號。
“且在林中休憩會兒吧,你們兩人去尋些獵物來充充飢。”雪熊力看著眼前大概稀稀疏疏恐怕方圓千米的松林,減緩了速度。
“下次能不能把這個鹿鞍子換成軟的,痛得我都要顛出問題來了。”雪問陵聞言立馬跳下大角鹿,揉著屁股說道。
“換你個熊崽子,換成軟的你還怎麼騎?角鹿起身你陷毛裡,節奏一亂跑都跑不起來!”雪熊力止住角鹿,翻身而下,將其栓在了一棵樹下。
雪鹿宇也翻身下鹿,放好包裹後拿下了背上的弓箭,道:“走吧小陵。”
雪問陵聞言也丟下包裹,然後擡頭看了眼雪熊力頭頂的“白電”道:“白電,哪裡有吃的?”
落在頭頂的“白電”眨了眨金黃色的眼睛,將它那圓圓的頭朝東面轉了轉,雪問陵頓時心領神會。
“走,我們朝西去!”言罷雪問陵上前拉著雪鹿宇往西邊徑直而去。
看著兩人快速消失的身影,雪熊力搖了搖頭,嘀咕道:“這臭小子。”
“白電”與雪熊力心神相通,雪問陵問“白電”實則相當於問雪熊力本人,雪熊力自然希望兩人到獵物少的方位去,這樣才得以歷練,奈何雪問陵早就心中有數,選了個相反的西方。
不過雪熊力心中有數,西方的獵物數量其實與東方相差無幾,這片林中北方的獵物纔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