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晚上九點半,紅旗中學門口,聚集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兩輪的三輪的四輪的。
形形色色的人們在校園門口做著自己的事情,但爲的都是同一個目的——等孩子下晚自習。這是屬於高三學子們的福利,只有這個特殊人羣纔會在週六上課,還單獨配上晚自習。
有的人是等著接自己孩子,有的人等著孩子來買他的東西,有的人則是爲了給這個平凡的夜晚增添一點別樣的色彩。
“鈴鈴鈴——”
一陣鈴聲過後,校園放起了放學的離校音樂。
“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隨著音樂的播放,放學的人羣逐漸靠近校門口,校門口也熱鬧了起來。
“英英,這邊!”
“手抓餅手抓餅,五塊五塊!”
“讓一下讓一下……”
呼喚聲叫賣聲呵斥聲不絕於耳,伴隨著熱鬧的放學歌,學校門前霎時展演出一副擁擠混亂的衆生相。
一輛銀白色的五菱宏光面包車低調地停在一棵大榕樹下,完美地融入了周圍,低調而安靜。
車上的人卻顯得高調而暴躁。
“飛哥,我們等會怎麼搞?”說話的這位在副駕駛,他左臂紋虎、右臂紋龍,一對丹鳳眼又尖又細。
“小姑娘而已,嚇唬嚇唬就指不定尿褲子咯,佔佔便宜就走吧,最近抓得嚴?!北环Q作飛哥的人坐在駕駛位,渾身肌肉如虯龍盤踞,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
後面坐著的幾位融入黑暗之中,面容不清,但都在抽菸,煙霧繚繞間傳出他們迎合的低笑聲。
體校嘛,孩子們總有些難以釋放的荷爾蒙無處發泄,就常常招來校外的所謂社會人士,友情地前來澆滅這些孩子們多餘的荷爾蒙。
夜色平靜,皎月彎彎。
“趙小棠,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馮!”
擁嚷的人羣裡一道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對比之下週遭的喧譁霎時低了一個層次。
校門口有一堆女生揹著書包聚集在一起,正對著校門口的另一堆女生喊話。
喊話這人馬尾辮,大長腿,黑白格子雙肩書包只背半邊,單肩掛在肩上,正伸手指指著校門方向的一羣人。
“趙小棠你自己出來吧,別躲在人堆裡!”
喊話女生旁邊的另外一個女生喊道,這堆女生的特點很明顯,大概五六人,她們都把雙肩包當單肩包揹著。
被喊話的那堆人人數大略相似,不過她們都正常地雙肩揹著書包。
校門口依舊人聲鼎沸,此時這道尖利的聲音就像吹過的風,吹過了就過了,沒人再去多在意。
“馮雪莉你有病回家治,別在校門口發神經。”
兩隊女生碰面了,雙肩揹包隊出來了一位齊劉海短髮女生,對著馬尾辮女生說道。
“願賭服輸,上次操場的事你認不認輸?”發出尖利喊聲的馬尾辮女孩就是馮雪莉,她瞪眼道。
齊劉海短髮的女生便是她口中的趙小棠。
“認輸?憑什麼?你真不要臉,說好的單挑,單挑打不過就仗著人多贏。你哪來的臉讓我認輸?”趙小棠眼睛一瞪,罵道。
沒家長接的孩子有的已經減慢腳步,時不時往這裡看上幾眼。
有家長接的孩子已經被拖上各自的交通工具,對這裡的熱鬧毫不在意。
“你丫才臭不要臉。人多也是實力的一種,你哥說的話你沒聽過?”馮雪莉罵道。
“呵,斷章取義。智商不行,專業又不行,馮雪莉你還是回家算了,別在學校丟臉?!壁w小棠冷笑道。
“就是,無恥又無知。”
“哈哈哈哈,人家家裡有錢啊,啥都不及格照樣混得好好的……”
雙肩揹包隊的姑娘們被點燃了引線,噼裡啪啦地開啓羣嘲,馮雪莉聽了一時滿面通紅。
於是單肩揹包隊的助威姑娘們聞言開始反擊。
場面一時熱鬧起來,髒話、粗口、俚語應有盡有,兩隊人的距離也在爭吵中逐漸靠近。
單肩包隊伍已經有姑娘摔包擼袖子,兩隊人開始拉拉扯扯,大戰一觸即發。
周圍的人羣默契地散開,遠處觀望看熱鬧的在伸長脖子墊高腳;不願惹麻煩的家長在拖著自己一步三回頭的孩子迅速遠離;賣手抓餅的老闆默默挪了個攤位。
一切都準備到位,只待雙方引爆的那一刻。
奈何事與願違,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幾個不和諧的身影衝進了人羣。
女生堆裡擠進了四個男人,最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還極爲魁梧。
“吵你媽呢吵?趙小棠是吧,特麼你很囂張???”最前面的魁梧男人正是五菱宏光上下來的“飛哥”。
飛哥面目猙獰,兩步就衝上來揪起了趙小棠的衣領。
“啊——,你幹什麼!”
“喊人喊人!”
……
趙小棠周圍的女生瞬間尖叫起來,一擁而上,五六隻手一起開始拉扯,試圖讓這隻手鬆開。
但是雙肩包娘子軍們很快被其他幾個或紋身、或刺青的小流氓隔開。
這真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身份,當然啦,也不排除幾人完全參照教科書的打扮就是爲了讓別人一目瞭然他們的身份。
小流氓們趁機上下其手,憤怒的女生們披頭散髮地反抗,在叫喊中發泄自己的惱恨。
飛哥足足高了趙小棠一個頭,發達的肌肉發力之下,趙小棠已是逐漸離地,只剩腳尖在地面之上若即若離。
“保安呢?去找保安!”有姑娘想起了這是在學校,試圖尋找學校職工的護佑,聞言的衆人齊齊回頭朝校門口張望,試圖找到那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身影。
奈何方纔還在的校門口抽菸的那兩套黑色制服早已在煙霧繚繞間極爲敏銳地發現了異樣,在四道身形出現的那刻,他們就默契地尿遁而去了。
因此,校門方向看過去只有匆匆開始遠離“戰場”的家長和同學。
如果說之前吵架的衆人是一陣涼風,吹過就無人理會的話,此時的衆人就像發育成熟的颶風,人們不約而同地開始遠離颶風颳起的原點。
“啪啪啪”,蒲扇般的手掌大力地打在趙小棠小麥色的臉上,趙小棠的臉上立時紅腫起來。
尤其是臉上那道似乎經過縫合仍有縫線的4釐米傷口,紅得淒厲。
“你……放開……我……”趙小棠被掐得透不過氣來,卻沒有用力掙扎,只是右手掐住“飛哥”的手腕,一邊不斷地朝後伸著左手往揹包裡摸索著。
“哈哈,求饒啊趙飛機,你向我求饒我就讓他放過你?!瘪T雪莉湊到了巨人般的“飛哥”和趙小棠身邊,解氣地笑道。
“啊,馮雪莉你王八蛋!”
“幫趙姐!”
雙肩揹包隊的女孩們首先崩潰了,小流氓們沒有對她們照成實質性傷害,但卻讓她們充分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被欺負”,她們帶著哭腔的聲音向周圍顯露了她們的恐懼。
突如其來的無力讓她們一時軟弱下去,但出自體校的她們又不服氣地逼自己燃起了反抗的勇氣。
於是場面一時熱鬧起來,雙肩揹包的女生們尖叫著發狂似地和小流氓們打作一團。
單肩揹包的女生們也趁亂加入了戰團,在旁邊時不時抽冷子,一直掙扎的趙小棠也終於從自己的包裡摸出了想要的東西。
“窩草尼瑪!”一句怒吼聲震天響地。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叫聲的緣由,趙小棠卻已經落地。
“跑!”趙小棠在落地的剎那喊道,漲紅著臉就竄了出去。
此時衆人才終於回頭看向這場颶風的原點,才恍然大悟趙小棠能夠落地的原因是“飛哥”的肩上紮了一把平頭短西瓜刀。
不知道是趙小棠的力氣太小還是“飛哥”的肌肉纖維太過緻密,三指寬的西瓜刀有一半露在外頭,路燈照耀下反射出銀白色的光芒。
修長緊實的小腿爆發出極大的力量,周圍早已四散的人羣根本無法阻止她,她一下就奔到了對面的小巷。
“操你大爺!抄傢伙幹,麻痹已經見血了就不能白來!”西瓜刀被拔除,“叮?!眱陕暠粊G在地上,“飛哥”捂著滲血的傷口怒吼道。
小流氓們回過神來了,不再和小女生們推搡,默契地交換眼神,一個人跑向了五菱宏光,兩個人追向趙小棠逃跑的方向。
“飛哥,你咋樣?”左虎右龍的丹鳳眼用力推開還在糾纏的女生,衝上來問道。
“江湖規矩,見血了的仇不隔夜,追他孃的!”
一邊的馮雪莉也愣住了,見狀走過來手足無措道:“你……還好吧錢小飛。”
“我還好,雪莉小姐你放心,晚上就交給我了?!泵婵转b獰的“飛哥”強忍著痛微笑著“溫和”說道。
殊不知他這猙獰的微笑更讓人心生恐畏,馮雪莉有點後悔叫錢小飛來了。
那邊的女生們響應了她們趙姐的指令,趁著衆人還在震驚的餘波之中,呈鳥獸狀四散而去。
颶風剛剛捲起,又忽然無力而散。
“那邊的人幹嘛呢!哪裡來的?”
校門口閃出了兩個黑色制服的身影,用極大的嗓門吼著,卻用極慢的步伐朝這裡走來。
“飛哥”回頭不屑地瞥了一眼,轉身就朝五菱宏光走去。
西瓜刀被撿走了,除了地上的兩滴鮮血,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