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兔事件告一段落,雪問陵在這頓烤兔事件中共計被罵半個時辰,收到近乎能洗臉的口水總量。
同時,由於烤兔上被無辜累及的口水過多,最後這隻他親手獵來的兔肉,他僅僅啃了一隻前腿。
三人放開大角鹿,大角鹿們悠閒地吃了一會地上亂七八糟、種類繁多的草,前後休息了大概一個時辰,便又上路了。
雪問陵心中對睜著大眼睛、撲閃長睫毛的大角鹿表示了同情,身體卻很誠實地用一個嫺熟的翻身上了它的背。
用來趕路的大角鹿多是兩百年來的篩選品種,是介於神伴和普通大角鹿之間的最優選。
他們沒有大多神伴大角鹿龐大的身軀,卻保持了很大一部分神伴大角鹿的腳力。無人追趕情況下,它的奔跑近乎勻速,一個時辰便可奔襲百餘里。
雪鴞部與白熊部相隔六百餘里,不消二個時辰便能趕到,因此三人的時間很是充裕。
雪問陵擡頭望天,心中估摸此時當是前世大約下午四點,應當能在夜晚來臨時到達白熊部。
三人都齊齊俯身於大角鹿上,以雪熊力爲首,雪鹿宇殿後,三人呈“一”字型相隔不遠而行。
三人身體隨著大角鹿的奔襲上下有節律的配合擺動,大角鹿半低頭一個勁往前勤勤懇懇地跑著。
用來騎行的大角鹿奔跑時多習慣了半低頭或低頭,原因很簡單,因爲他們擡頭時長大的鹿角常常會將後面坐的人給頂飛。
趕路開始之前“白電”便已騰空而起,時不時在空中傳來陣陣鴞鳴。
雪問陵也時不時觀望四周,隨著繼續往北前行,松針林開始變得稀疏。
稀疏的松針林裡多是體型較小或中等的獸類,諸如鼠、兔、狐之類,偶爾可見一閃而過的孤狼。
雪問陵不由得想起了出發前,也就是昨日清晨,阿爺所說的有關本次目的地——白熊部的事情。
白熊部的出現是一個美麗而神奇的意外:
“沒有人知道白熊部的初代究竟是怎麼馴服一隻白熊,並且讓白熊言聽計從的。”昨日清晨早訓之前,從部落到亂石堆的路上,是雪熊力的理論教學時間。
雪熊力低著頭走著,緩緩說道:“白熊部自己的說法是他們先祖無意救下一隻幼年白熊,從此以後那隻白熊便與其親密無間。”
“但是一直到現在,除了血脈相承的天選者可以神合白熊神伴,無論他們用什麼辦法,都不能使普通族人馴服白熊。”
雪問陵睜著他堪稱無暇的大眼睛,擡了擡濃眉,問道:“製造一場意外,再救一隻也不行嗎?”
“不行,他們這兩百年來每年都不會忘記去極北之地人爲地救幼熊,但所有幼熊恢復傷勢或者獲救後就會馬上離開人類。”雪熊力撇了撇嘴角的大鬍子道。
“不過光光是天選者和他們的神伴白熊,便足以使得白熊部變成雪原數一數二的部落了。”
雪熊力說到這有些咋舌,頓了頓繼續道,“就天選者而言,白熊部的天選普遍強於各部落天選。就神伴而言,他們的神伴白熊也鮮有天敵。”
“也就是說,他們領著白熊就無敵了?可也沒聽說太多白熊部天選的光榮事蹟啊。”雪鹿宇在一旁插話道。
雪熊力嘆了口氣,道:“一則是神伴白熊本身的原因,神合人類之後它們在冬日便不再沉眠。”
“他們的體型過於龐大,普通白熊冬季長夜的三個月是沉眠而無須進食的。但神伴白熊則需要不停進食,且食量極大。”
“因此,白熊部的天選者總是有一大部分是在外狩獵的,他們需要儲存食物,越多越好。”
“二則還有一些特殊原因,這點需要你們進入幼虎伍,或是神合神伴之後才能明白。”
雪熊力說及此似乎情緒低落了下來,雪問陵自然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阿爺,一點都不能透露嗎?”雪問陵輕聲問道。
“不能,任何非天選的普通族人沒必要也沒有資格知曉。”雪熊力搖搖頭道。
“白熊部是雪原九部中最靠北方的部落之一,他們部落往北不遠便是一片冰海。
而白熊,也主要以海中髯狗爲食。其部落天選大多天生神力,嗅覺過人。這是雪原各部衆所皆知的,至於其隱藏的天力,則多有猜測,最後還是需要你們自己去了解。”
雪熊力頓了頓,又道,“阿爺的阿孃便是白熊部天選,因此阿爺就力量這一方面而言,是我們雪鴞部天選的數倍有餘。你們只需記住,凡是天力,至極致之時,必有奇異之處,而白熊的極致之一,就是力。”
“不過我雪鴞部倒無須過多擔憂白熊部,某種程度而言,我雪鴞部同輩天選者還剋制白熊部天選者。我部多善遠射遊走,與白熊部人相遇,只需遠射消耗即可,千萬莫要試圖以蠻力扛之。”雪熊力言及此目帶得意之色。
雪問陵聞言,眼睛滴溜一轉,不由得道:“那我部主要被哪些部落剋制?”
雪鹿宇見雪熊力尚未開口,便正色對雪問陵說道:“若是確實兩人境界相當,又無過人技藝的話,光從各部落天力而言,金雕部每年都是我部大敵。”
雪熊力看了一眼雪鹿宇,緩緩說道:“金雕部天力與我部有許多重疊,你猜便能猜到,金雕與雪鴞同爲空中猛禽,能力自然重合。”
“不過我們兩部各有側重,就遠距離手段而言,我部所善爲箭法,而金雕部則多擅長擲矛。且我族傳承多爲配合身法的遊走武技,而金雕部則善練爪功,近戰較我族殺傷大。”
“那他們擲矛和我們射箭哪個厲害?”雪問陵好奇起來。
“你阿爺當年一箭射出之時,那年的金雕部天選還沒擲出矛來。”
雪熊力哼哼一笑,又指了指雪鹿宇說道,“去年小宇卻箭沒射出就被一個金雕部小女娃一矛直接紮在了地上。”
雪鹿宇聞言滿臉通紅,丹鳳眼擡起,大聲道:“今年必然不會如此了,去年是…是那女子使詐!”
“哎呀呀,怎麼臉紅了,以前說起敗績也不見臉紅啊?”雪問陵見狀察覺到了不對,打趣道。
“我早就覺得是這小子動了春心了,倒是聽說今年那小女娃也會再戰雪行大會,小宇啊,實在不行二爺便去幫你和金雕部說說媒?”
雪熊力臉上的皺紋隨著笑容而重巒疊嶂,他對著雪鹿宇眨著那對虎目。
“不不不,無須二爺出馬了,若是喜歡,小子自會主動上前的!”雪鹿宇聞言急忙擺手,劍眉都緊張得抖了起來,部落何人不知雪熊力最愛撮合,卻從未成過一對。
…………
一個時辰趕路轉瞬即過,此時眼前已不見針葉林和樹木了。
此時便可見眼前高低不平的低矮山丘綿延分佈,地上多是苔原的草和低矮的灌木,偶爾可見亂石堆成的裸石丘和水灣。
沒了樹林的遮擋,一馬平川望去,好一副廣袤的雪原奇景。
雪問陵只覺心神遼闊,舒適宜人。
“走,往東邊走些。”一馬當先的雪熊力忽然減速,對後面兩人喊道,言罷驅鹿往東方而去。
跟著的雪問陵和雪鹿宇自然跟上。
奔馳了片刻,越過了眼前的小山丘,迎面而來只見一片廣袤苔原,大概二、三百米之外,成千只密密麻麻的大角鹿羣在悠然向東北方行去。
好一副壯闊之景,頂著如枝丫般大角的碩大雄鹿和敏捷的母鹿,如海潮般緩緩朝一個方向涌去,雪問陵只覺得鋪面而來的震撼。
這可是紀錄片都見不到的景象啊,雪問陵心中暗道。
“你們看那兩隻最高大的大角鹿,一隻在鹿羣前方,一隻墜尾。”雪熊力停住座下大角鹿,說道。
兩人聞言看去,只見鹿羣前後各有一隻體型龐大的大角鹿,最前方那只有角爲雄鹿,鹿角如虯龍盤旋而上,直插天際。
後方墜著一隻雌鹿,正悠閒吃草。兩隻鹿身形雖巨大,但卻給人以修長飄逸的美感,通體毛色灰色。
“這兩隻就是最常見的神伴角鹿,朝體型大方面成長。”
雪熊力緩緩說道,“這樣的成年神伴角鹿是不會神合天選者的,他們是這個鹿羣的守護者,此生不會再離開鹿羣。但是他們生出的幼崽必然會是神伴,在幼崽兩歲之前,天選者皆能與之神合。”
雪問陵看著鹿羣朝一個方向走著,好奇問道:“他們這是往哪裡去?”
“他們每年六七月便會自南遷徙千里至北州雪原,在這些苔原上進食。它們還會繼續往北而去的,然後產仔,在冬季來臨之前又會繼續往南而去。”雪熊力答道。
雪問陵不由得感嘆動物的神奇,“我們走近看看?”雪問陵心血來潮道。
“你們目力不能看得那麼仔細,若是再走近你會發瘋的。”雪熊力搖了搖頭說道,“走近些你便會看到這些鹿周圍有多少血蚊,密密麻麻,這也是他們要不停奔襲的原因。”
雪問陵和雪鹿宇聞言打了個寒戰,北州的六七月,最讓人心煩的便是無處不在的血蚊,隨處可見又殺之不盡,令人煩不勝煩。
“幼崽出生之後除了被天敵獵殺,最多的便是死於血蚊嘴下。因此鹿羣終日奔襲,且多躲至山風、多雪之地來躲避血蚊。”雪熊力說道。
“啊哦—噫——”,忽然最前方的神伴公鹿一聲長鳴,猶如哨響。
隨後便見整個鹿羣加速起來,朝東北而去。
“是白電驚著它們了,最近應當會有幼鹿出生,所以它們變得格外警覺。”雪熊力看著天上盤旋的“白電”說道。
“我們走吧,繼續往北,再有一個時辰便能抵達白熊部了。”雪熊力扭過座下的大角鹿,驅使其往北而去。
雪問陵留戀地再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隨後跟上。
雪問陵不同於部落其他娃娃,由於早慧,他三歲便隨著部落的獵隊外出打獵了。
在這近十年的打獵生涯裡,由於各部落領地不同,他鮮有北上看到如此景象的時刻,見到大角鹿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是見到一羣約有五六十隻的鹿羣從雪鴞部附近路過。
驅使著鹿,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嗅著草香,感受著時不時打在臉上的一兩隻血蚊,雪問陵不由得開始對這個世界更加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