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撓了撓腦袋，想了一會說道：“呃……不知道……”
“因爲眼眶周圍的血供以微小血管和毛細血管居多，粗血管少了，血液循壞就容易瘀滯。”
“你們其實說對了一半，說的這種是血管型的黑眼圈，也是最常見的。”
“目前臨牀上黑眼圈分爲四型，色素型、血管型、結構型和混合型四類。”
“具體我就不贅述，你們自己查，我就說說最多的這種血管型黑眼圈。”
“血管型黑眼圈主要形成於鼻炎、睡眠不足、眼睛疲勞、內分泌失調、貧血等導致的眼周血液循環瘀滯，或下瞼皮膚的菲薄和透明化，使得其下的血管清晰可見，呈藍色、粉色及紫色外觀，有些會伴有眶周皮膚的浮腫。”
“你們小女生可以去研究研究怎麼治療，自己去查。”
謝宏小小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知識儲備，然後趕緊開始下一步手術操作。
因爲他對面的林陽已經剝離結束，在等他……
哪有一助操作做完，主刀還沒做完的道理？
謝宏三下五除二完成了剝離，然後道：“上鈦網和鈦板。”
眶底的骨折需要較薄的鈦網和小巧的鈦板，因爲眶骨很薄，基本就兩張A4紙疊在一起的厚度。
接下來需要做的是用彎制好的鈦板固定或者取代折斷和碎裂骨質。
很簡單的道理，眼珠子下面的骨頭碎了，那就要換一個東西兜著它。
骨折的復位固定原理很簡單，無非是豎板子釘釘子，想想木匠加固短腿的凳子就能理解。
鈦板有許多形狀，根據位置和骨折形態的不同，可以有“L”型、“T型”、“I型”等等。
但因爲人體的骨頭不是平坦的平面，而是曲折起伏的不規則形狀，所以需要醫生自己細微調整鈦板的弧度，從而貼合骨質。
汪泉一手一個拉鉤，拉開了已經剝離開的肌肉和皮膚，暴露出了骨折斷面。
謝宏一邊彎板子，一邊問道：“明確提出的骨折治療四項原則，會背嗎？”
基礎問題，那位之前答過的女研究生脫口而出道：“解剖復位、功能穩定固定、無創外科和早期活動。”
鈦網很薄，角度很快調整完畢，謝宏和林陽兩人幾乎同時開始復位起來。
謝宏認真又細緻地開始，甚至忘記了迴應學生回答的問題。
汪泉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這一步可是關鍵步驟了，謝宏居然就放任林陽操作，什麼也沒說。
謝主任轉性了？這麼放手？
殊不知謝宏此刻心裡美滋滋的。
他的愛好是做手術，業餘愛好是教人做手術，現在他感覺自己要多一個愛好了——和林陽一起做手術。
幹了大半輩子的口腔頜面外科，做了不知道多少臺手術，帶過的一助也數不勝數。
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像林陽這樣，給他帶來獨特的做手術的快感。
一種高效又精密的快感，林陽就像他的分身，爲他提前做好一切，又隨時準備解決可能存在的後患。
眶底骨折完成……
上頜骨和顴骨骨折的復位固定開始……
微型鈦板螺釘直徑1.5mm， 厚度0.6毫米，在謝宏忙著復位骨折斷端的時候，身爲一助的林陽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鈦板的預彎。
當謝宏把鈦板輕輕對上骨面的時候，那嚴絲合縫、毫無縫隙的貼合讓他內心喜悅。
就像年輕人打遊戲，你有一個輔助，進攻時他能扛在前方，各種騷操作控住所有敵人，身爲C位的你只需要放技能和普攻打輸出收人頭。
到了防守的時候，他又能扛下所有傷害，不時還創造出機會讓你反殺。
你什麼都不要想，只需要跟在他後面，做你最擅長的事情——幹就是了！
不快樂嗎？
太快樂了！
“血管鉗。”
“剝離子。”
“鈦板。”
“……”
手術室除了麻醉機的機械聲響外一時只剩下了謝宏和林陽喊器械護士遞器械的聲音。
汪泉手忙腳亂地拉鉤和吸血，滿頭大汗地試圖跟上兩人的節奏，以防又被鉗子敲手。
高質量不鏽鋼製作的手術器械敲手真的很痛，而且還自帶攻心符文，手痛心更痛……
“呲——”
一道小血柱飈起，在謝主任綠色的手術服上留下一道大大小小的血點。
汪泉急忙伸過吸引器，將滿術野的血液吸走。
林陽此時兩隻手都拉著鉤，以暴露充分的術野。
謝主任皺著眉開始用血管鉗小心翼翼地在一灘血裡頭夾閉血管。
手術時的止血方式不多，無非電凝、填塞、按壓和結紮。
對於這種噴泉似的小血柱，大多采用的是結紮。
即先用血管鉗鉗夾住血管，然後用手術線紮緊。
而這個操作的難度在於鉗夾血管。
人體組織是分層的，肌肉、脂肪、血管、神經交錯其間，從一團紅色的血液裡找出那根冒血的血管，說難很難，說簡單又很簡單。
無非兩個要點：經驗和眼力。
就像人在泥潭摸魚一樣，農夫就能輕而易舉摸到魚，而手機前的你，就不行。
謝宏輕輕伸出血管鉗，朝一個刁鑽的角落一夾。
“咔噠。”
血管鉗閉合的聲音響起。
“嗤嗤嗤……”汪泉拿著吸引器接上。
小血潭飛快消失。
一秒，兩秒，三秒。
再沒有像剛剛一樣多的血液涌出，止血成功，一夾定乾坤。
林陽眉毛一挑，心裡給謝主任豎了個大拇指。
他知道謝主任眼睛看不見，完全是憑經驗的。正是因爲這樣纔可貴，有一種盲裡挑燈看劍的從容。
手術繼續。
“帶線。”
血管鉗或持針器帶線，將夾閉的血管結紮。
汪泉接過林陽手中的拉鉤，林陽拿過血管鉗開始穿線打結。
周圍的學生和謝主任就看著林陽修長的手指輕動，結就打完了。
“你們看看，林陽這樣的打結手法就是標準手法。”
謝宏終於忍不住開始誇獎起林陽。
血管夾閉，手術繼續。
林陽左手接過一個拉鉤，右手開始協助謝宏剝離上頜骨。
上頜骨有四個骨折塊，屬於粉碎性骨折，復位比較麻煩。
“呲——”
不愧是血運豐富的上頜骨，沒做多久又一道血柱飈起。
“啪嗒。”
釋放右手的林陽直接一個血管鉗夾閉過去。
血止住了……汪泉的吸引器都沒來得及過來……
謝宏也愣了一下，然後笑問道：“又是看見的？”
“是。”林陽有些不好意思。
他真是看見的，和謝宏的經驗式鉗夾比，比不了。
頜面部的小血管不比得肝臟盲操，肝臟血管粗很多，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噴涌的差異，而頜面部的小血管都很小，他經驗差一籌，只能靠眼力。
他是憑藉自己被系統賦予的高分辨率、高捕捉度眼力看見的……
謝宏拿過線開始結紮，輕輕搖了搖頭道：“年輕就是好，眼神好，手也快。”
止血是手術中一個重要的過程，有時候也是最浪費時間的過程。
醫生在止血的過程中需要清理術野、找出血點、確認出血點、處理出血點，遇到不順的時候煩不勝煩。
時間在滴滴噠噠地流逝，手術也在繼續。
今天的手術挺不順的，因爲他們需要幾乎翻起整個面部的皮膚。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把一個人的臉皮和下面的肌肉盡數翻起，從而暴露出骨骼來操作的場景。
這是極爲血腥的場面。
所以出血就在所難免。
但是！
但是謝宏沒有煩不勝煩，相反，他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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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有林陽這個小天使。
自打林陽的右手被釋放之後，每次只要有出血，就必然有一把血管鉗光速出現。
“啪嗒。”
血管鉗出現，清脆的聲音響起，血必然就會被止住。
以至於謝宏只需要幫忙結紮一下，然後就能肆無忌憚地繼續進行他的操作。
謝宏不想提問了，他完全沉浸到了手術中去。
“啪嗒。”
“啪嗒。”
“……”
爽啊！
太爽了！
要是一直能有一個這樣的助手，他謝宏什麼手術不敢做？
評院士還用等到明年嗎？說不定十年前他就是院士了！
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
謝宏心裡爽歪歪地享受著手術的樂趣，旁邊的汪泉和學生們則一起目瞪口呆。
汪泉的吸引器渾然失去了止血的關鍵作用，在那把迅捷血管鉗的操作下，他的吸引器只能吸吸毛細血管和小靜脈滲出的血。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吉祥物，拉鉤一拉，吸引器往術區一放，然後就一動不動地看著。
看著謝主任以平時兩倍的速度做手術，看著林陽不停地秀騷操作……
他心中哀嚎：林陽啊林陽，給點活路吧！
……
學生們是怎麼想的呢？
他們沒想太多，因爲看不太懂，只覺得牛逼，心裡的形容詞也只剩下牛逼。
有哪個人能把鉗夾止血當打地鼠玩的？一夾一個準就算了，速度還飛快！
給血管一點面子吧，人家都沒滋幾滴血你就給人家扼殺了！
終於知道人家憑什麼第二次上手術檯就當一助了，有些人，註定是他們此生不可企及的存在……
不過主角林陽的內心倒是很平靜。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在成長，飛速的成長。
夢中的口腔頜面外科填鴨式教學和止血術完美級在逐漸融合，一切的知識和本能在變得渾如一體。
以往看不懂的東西全都清晰地分解在腦海裡，謝宏時不時下意識的習慣動作也化作原理和經驗被林陽吸收。
眶底骨折復位……
上頜骨骨折復位……
顴骨骨折復位……
牙槽突骨折復位……
一扇外科的大門正慢慢向林陽打開。
……
……
本場手術預估時間八小時，實際用時五小時不到。
謝宏臨走前很是高興，手術室都聽見了他臨走說的話：“哈哈哈，林陽，你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