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張口。
潰瘍面林陽已經看過了，直接沒管，拿起口鏡就看潰瘍周邊的牙齒。
第一磨牙沒問題、第二磨牙沒問題、第三磨牙沒……嗯？
林陽又拿起探針，勾了勾，一塊白色的食物殘渣從第三磨牙頰側的齲洞裡掉出來。
林陽用水槍頭滋了點水沖洗了一下，道：“吐一下。你這個不但要噴藥物，還要拔智齒。”
病人吐掉嘴裡的水和食物殘渣，問道：“啊？爲什麼啊？”
“你這個叫創傷性潰瘍。你的智齒已經有一個大蛀洞，牙齒被蛀空了之後邊緣就變得銳利，刮到你了的黏膜。所以你會潰瘍，而且因爲刺激一直在，所以潰瘍一直癒合不了。”林陽說完張華在後面臉都紅了，他淨想著前面那個艾滋病的潰瘍，居然連這都沒注意到？
張華陷入深深自我懷疑，自己或許確實應該多學多看……
中年女患有點害怕，摸摸了臉委屈地問道：“我怕疼，可以不拔嗎？補起來不行嗎？”
“這個牙是智齒，位置太靠後，而且剛剛我感受過了，你的頰肌很有力，我口鏡拉開都吃力，補牙是操作不了的。”
女患的臉有點肥厚，口鏡牽拉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
“不拔不行嗎？”女患依舊在猶豫。
“當然可以，拔不拔你自己決定，但是我要告訴你後果。機械刺激一直在那裡，你的潰瘍就一直癒合不了，相信你也聽說過——不斷的刺激會增加癌變的風險，確實如此，老年人被壞牙刮出癌癥還是蠻多見的。”
林陽雲淡風輕地隨口舉個例子就是癌癥。
中年女患瞪大了眼睛，道：“醫生你別嚇我！”
林陽困得不行，只想睡覺，巴不得她不拔。
當下脫下手套，起身道：“那我給你開藥吧，你回去噴噴看，考慮考慮再拔。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可以去百度。”
言罷林陽轉身去寫病歷。
中年女患見狀又在椅位上猶豫起來，思考良久才道：“打麻藥嗎？”
一旁的張華答道：“打的。”
“那……那我拔吧……”女患咬了咬牙，說道。
林陽這纔打著哈欠轉頭問道：“你……確定了？”
“我確定！不拔不行了哎。”女患苦著臉。
“那你去拍片子吧，拍完看看能不能拔。”
“好。”
女患去拍片子了，林陽看了眼張華，張華見狀苦著臉道：“我光想著前面的艾滋病了，沒注意智齒齲壞。”
“無所謂，我就想問，智齒你能不能拔？”林陽只想偷懶。
“上頜智齒，小意思。”張華趕忙打包票。
“那行，她回來了你拔，我去喝口水休息下。”林陽見狀點點頭，往休息室溜去。
“林醫生，我包裡有咖啡，給你一包？”隔壁正劃水玩手機的張鶯鶯早就注意到了林陽哈欠連天，見狀喊道。
“太感謝了！”林陽眼睛一亮，瞌睡有人送咖啡，感情好！
張華默默地看著遠去的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暗自嘆息。
人比人氣死人，人家這麼久實力強，長得帥，還討女孩子喜歡呢……
女病人很快回來了，張華拿著片子解釋了齲壞，患者恍然大悟地表示理解。
他又詳細詢問了拔牙禁忌癥之後，一切準備就緒，拔牙開始。
綜合科第一次上手操作，張華倒是沒什麼特殊感覺，就是覺得有點沒動力，林陽不在旁邊他都沒有表現的慾望。
嫺熟地套上碧藍槍，張華舉起針管準備打麻藥。
女患者欲言又止，見張華靠近她了才急忙開口道：“那個，醫生……”
“啊？怎麼了？”張華舉著麻藥問道。
“醫生，我說句實話，你……看上去有點年輕。能不能讓剛剛你那個老師給我拔？”
“……”
舉著麻藥的張華在燈光凌亂，我看起來年輕？你說的那個老師比我還年輕啊大姐！
本來還說拔的沒什麼動力，現在好了，拔的機會都沒有了。
凌亂歸凌亂，悲痛歸悲痛，尊嚴不能丟！
張華反應極快，內心裂得稀碎，表面平靜地一批，利落地放下麻藥就道：“可以啊，我去叫他。”
看著張華遠去的背影，緊張的女患鬆了口氣。
心中還不由唸叨道：大醫院就是不好，實習生上手機會太多了，怎麼可以讓這種年輕人拔牙，我可受不了……
張華走到休息室的時候林陽正鼓著腮幫子吹杯子裡的咖啡，旁邊的張鶯鶯巧笑嫣然。
沒辦法，高溫沖泡，喝了燙嘴。
“林老師。”張華哭喪著臉進門。
林陽根本不知道是在叫他，只是覺得聲音耳熟，當下擡頭。
見是張華，林陽疑惑道：“拔完了？”
“拔個屁。患者說我年輕，讓我喊我的老師去拔。”張華忿忿道。
“你老師，誰啊？”林陽更疑惑了。
張華默然無語，良久才道：“你啊，她說的是你！”
“噗嗤，哈哈哈哈。張醫生你比林醫生還大幾歲吧？”旁邊的張鶯鶯忍俊不禁，開心地補刀。
林陽也有點驚訝，本想忙裡偷閒，現在沒辦法了，那就拔吧。
“走吧。”林陽無奈起身。
張華一臉生無可戀地跟在蹦蹦跳跳去看熱鬧的張鶯鶯身後往椅位走去，心裡萬分苦澀。
“麻煩您了醫生。”中年女患一見林陽過來就就急忙點頭致謝，渾然不覺得眼前的林陽看上去比張華年輕好幾倍。
“沒事，你躺好吧。我先打麻藥，不舒服的話你就舉左手，放輕鬆，不要亂動。”林陽邊穿手套邊說道。
“嗯嗯好。”女患還是緊緊攥住拳頭。
林陽開始緩慢地推麻藥，足足推了一分鐘，推到女患的拳頭都鬆開了才結束。
“齲壞牙的難度在於牙鉗鉗夾比較困難，牙很容易碎。所以最好用挺子小心挺鬆之後再拔除。”林陽邊說邊拿著挺子塞進女患嘴裡，隨意地轉了兩下。
然後就見林陽用鉗子把牙拽出來了……
張鶯鶯和張華在旁邊目瞪口呆，說好的小心挺鬆呢？說好的比較困難呢？你這言行不合一表現得未免太明顯了吧？
“可以了，你的牙齒和拔牙注意事項看一下。”林陽隨意道。
女患也滿臉驚訝，打麻藥打了一分鐘，拔牙才花了10秒吧？大醫院的老師就是厲害，看看，這拔牙技術也太利落了！
說完了注意事項，交代了醫囑之後，又廢了一番口舌，女患終於心滿意足走了，臨走前還不忘說句話給張華來了記萬箭穿心。
她是這樣說的：“謝謝謝謝，太謝謝您了林醫生！您技術太好了！還有您學生，學得也很好，繼續加油哦小夥子，謝謝你！”
如果上帝願意給他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他或許不會再選擇來到林陽身邊……那是不可能的，他當然還是會選擇繼續和他的“小林老師”學習啊。
這種年輕又強大的大腿，抱到就是賺到！
其實“學無先後，達者爲師”這一點在醫學上體現得很明顯。
下級醫院經常有四五十歲的主任到上級醫院跟著三十多歲的主治醫師進修，地中海髮型的中年人喊頭髮茂密的青年人“老師”的現象很常見。
這是平臺和技術決定的，醫生們也都習以爲常。
張華自然也不會很不舒服，他完全知道自己和林陽的差距，“小林老師”絕對名副其實。
他只是有些感慨世事無常，比自己優秀的人還比自己年輕，更重要的是，長得還比他好看！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了，跟上林陽老師乘風破浪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