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沒有繼續接診病人，而是選擇一字一句嚴謹認真地把剛剛那個病人的病歷寫好了。
這個家長估計看自己年輕，又是個規培生，想鑽空子來個免費醫療，甚至拿錢。
這種招數對付操作有問題的實習生來說也許可以奏效，但對林陽完全無用。
他做的操作不但沒有問題，還質量上乘，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都是對方在無理取鬧。
有一些醫院遇見無理取鬧的病人確實喜歡自認倒黴，息事寧人。
這與醫院領導的性格和做法有關，不是林陽這種目前沒存在感的下級醫生決定的。
難怪陳主任能當上兒童牙科主任，這暴脾氣雖然也容易引起衝突，但確實在某方面又可以抑制醫患矛盾。
林陽心中暗道以後不罵他陳禿頭了，剛剛陳建國維護他的時候真的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絲名爲“歸屬感”的東西。
又檢查了一遍病歷，確定沒什麼問題了，才放心地接診下一個病人。
自己醫療程序和病歷都做的沒有問題，那麼他投訴也是無效投訴。
當年在北都口腔醫院上的第一課就是保護自己，幫別人解除痛苦是醫生的職業沒錯，前提是這個的職業要能幹得無愧且長久。
一直堅挺地幫人解決痛苦纔是王道，而不是在幫某些渣滓解決了痛苦後還一個粗心把自己的職業生涯也坑進去。
剛剛爆發的衝突就像一個悶屁，放完了之後惡臭一會兒，屁就隨風而散了。
接下來的病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吸了一口惡臭悶屁的林陽調整心態繼續正常接診。
又是一個補牙的小朋友，林陽心中暗喜，任務想必很快就要完成了。
這次林陽學乖了，檢查到蛀牙之後就拿來鏡子，道：“家長過來，小朋友你也看鏡子哦，看看你壞的這兩個牙是怎麼樣的，這裡有個大洞看見沒。”
“寶寶看見了嗎，這麼黑，太可怕了，以後可要好好愛護牙齒。”這位家長是個老奶奶，頭髮花白，估計是陪孫女來的。
這次是個兩個切牙也就是大門牙脣側的齲壞，在靠近牙頸部（靠近牙齦的部位），很明顯。
所謂脣側就是牙齒靠近嘴脣那個表面，也就是露出笑容時暴露在外人眼中所見的牙齒模樣。
一邊準備器械，一邊問小朋友的奶奶道：“小朋友經常喝碳酸飲料嗎？”
奶奶聞言一拍雙手，豎起大拇指道：
“醫生你太厲害了！我們家開小超市的，她最喜歡的就是喝可樂！不讓她喝她就自己偷偷藏起來喝。她這牙就是喝可樂喝的嗎？”
林陽心道果然，於是點點頭道：“你這牙表現就是典型的可樂牙。學名牙齒酸蝕癥，長期攝入酸性的飲料或者食物造成的。”
“後面這幾顆牙已經開始慢慢被酸腐蝕了，很快也會和這個一樣變得漆黑，等會我補完牙會給她塗氟。要和你說明一下，補牙加塗氟費用一起的話要五百左右。“
“好的好的，醫生你儘管做，多少錢都沒事。”奶奶連連點頭道。
有了前車之鑑，林陽小心了許多。之前偷懶許多話沒說吃到了苦果，現在做治療之前把價格先說了。
正打算動手，旁邊忽然多了個人影，正是第一天來的時候認識的規培同學張華。
“我來看看林老師補牙，需要助手嗎？”張華笑道。
林陽對著他翻翻白眼，道：“不用。”
囑咐小朋友不要害怕水和手機的響聲之後就開始操作起來。
張華瞅見了，兩顆切牙的脣側齲壞，不難。
張華看著林陽戴著面罩，坐得筆直，微微低頭，不由感嘆這姿勢著實標準，往那一坐就有醫生那範兒。
就見林陽左手用口鏡牽拉嘴脣，右手手機鑽磨，“吱吱吱吱”迅速幾下點磨就見林陽把手機放下了。
呃，大概六秒…七秒？
張華以爲停下來是要調整椅位，誰曾想林陽直接就酒精棉球擦拭吹乾，然後開始酸蝕了。
這下張華懵了，這麼幾秒就把齲壞的組織磨乾淨了？
想起每次去除齲壞小心翼翼的自己，甚至要換慢速手機小心去齲，林陽這麼隨意就搞定了？
張華有點難以置信，靠近了些想看看到底有沒有去幹淨。
牙齒表面藍色的酸蝕劑被沖洗乾淨，氣槍輕吹。
黃色的牙本質和白堊色的牙釉質顯現在張華眼裡，還真是一點齲壞的痕跡都找不到了，張華驚了。
而後又是流暢到彷彿在欣賞藝術般的一通操作，補牙無聲結束，塗氟更是迅速。
林陽手上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充滿了美感，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
張華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一種舒服的感受油然而生，好像看完了補牙以後有一種奇怪的治癒感？
“好啦，小朋友和家長來看看，牙齒補好了。”林陽輕聲道。
大部分亞洲人的切牙也就是門牙的顏色是從上到下（牙齦方到切緣方）顏色依次從黃到白再到透明，大家可以觀察一下。
這個小朋友壞在靠近牙齦的地方，林陽特地用了兩種顏色，儘量做出了漸變的效果。
因此現在看來極爲逼真自然。
“哇，林醫生補得也太好了吧，寶寶你看，和真牙一樣！”奶奶浮誇地對她的孫女說道。
孫女十一歲，剛剛來了以後就不愛說話，現在也輕聲道：“嗯，而且很舒服！”
林陽聽了心裡美滋滋，放下鏡子和器械，道：“那就結束了，去交錢就可以回家啦。小朋友你要記住少喝可樂，喝完可樂以後半個小時才能要刷牙。“
奶奶千恩萬謝，甚至想要林陽的聯繫方式。
作爲一個工號都沒有的規培醫師，林陽嚴詞拒絕了她。
心道聯繫我幹嘛，我現在在這個醫院就是打工，剛剛賺的錢都是給李主任賺的……
病人走了以後，張陽才走上前來：“牛，林老師你太牛了！我決定以後我帶教老師沒來我就跟著你了，你這操作，巧奪天工啊！怎麼練出來的？”
林陽心中暗道做夢練出來的，嘴上卻說：“慢慢來，你去北都口腔醫院呆一年你也可以。”
只能把責任推給神聖而偉大的北都大學了，可敬而偉大的母校。
張華還在一邊嘖嘖稱奇，林陽卻注意到劉茹回來了。
“給那人的孩子拍了片子，影像科的人給他解釋了一遍以後，他就明白了。之後他藉口去付錢，一個沒注意人就溜了。”
劉茹走過來道，“一個慫貨，敢做不敢當，上來道歉一句的勇氣都沒有。你電腦上看看他到底有沒有付錢，我幫你去和主任說。”
“謝啦茹姐！”林陽點頭致謝。
劉茹擺擺手，眨眨眼道：“你技術這麼好，以後有的是機會找你幫忙。”
一邊張華看得心中癢癢，奸笑道：“她說的是什麼技術好？”
林陽又一個白眼，佯裝生氣道：“你再亂說話以後不要過來了。”
“別，好哥哥，林老師，讓我給您打下手把。”張華頓時低頭，諂笑道。
林陽看了一眼電腦，還好，那男的把錢付了，不然還得追債。
這下心情好些了，林陽開始繼續接診病人。
之後的時間很快過去，各種操作都要飛起來了，病人看得飛快。
因爲早上的事，陳主任中午臨時通知開會，且包飯。
於是大家都沒回家，一起吃了一頓科室盒飯。
接著陳主任進行了一波醫患溝通教育，又說了些基本的醫療程序。
最後用極具煽動性的語言表達了科室是每位醫生最堅實的後盾，說得各位年輕醫生熱血沸騰，巴不得從此紮根兒童口腔科投入到兒童口腔醫學這項偉大的事業中去。
只有坐在李紅豔身邊的林陽保持清醒，因爲坐在他旁邊的李紅豔主任根本不聽，一直在剪指甲、修指甲……
下午上班沒多久自己的前兩個懲罰任務就完成了，說來也奇怪，不同於前兩天還時不時要哄孩子的節奏，今天的孩子都異常聽話。
很快一個個病人都迅速且保質保量地完成了。張華真的杵在林陽身邊看了一天，一天看下來他已經對林陽只剩下欽佩。
臨下班的時候陳主任過來問了問林陽的狀態，林陽表示狀態良好並再次表達了感謝，陳主任拍了拍林陽肩膀沒說什麼就走了。
李紅豔主任提出晚上請吃飯，林陽卻委婉拒絕了，上次吃到晚上十點纔回家，今天他不打算浪費時間了，他要去做任務！
要去搞一個業餘活動，並且得到系統的認可！一天下來，林陽邊上班邊思考，終於想到了一項也許可以完成任務的業餘活動——彈鋼琴。
還是昨天課程夢裡給的啓發，林陽小時候被自己的音樂老師母親逼著彈了接近十年鋼琴，九年義務教育結束他的鋼琴生涯才結束。
雖然到現在已經七八年沒按過琴鍵了，昨天夢裡練了那麼久，應該有些手感吧……
林陽心裡也有點打鼓，打算找個琴行試試看。
景陽區鋼琴小王子又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