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喪期結束之後,姑且不論人心的感觸,阿泰兒畢竟伸直了脊背,擡起頭來走出悲傷。若要引述卡麥倫的話,或許就是阿泰兒好不容易產生了身於上位者的自覺了。
事實上,阿泰兒總不能一直悼念夕陽之美而不打算有任何作爲。更活躍、更強烈的太陽正從對面爬升上來,人們不能袖手旁觀等待酷暑的到來。
比爾元帥這道堅固的堤防已經崩潰了,皇帝的霸氣必定會形成一股灼熱的媽濤襲捲整個同盟領土,趁機破壞老舊的體制。
喪期結束,阿泰兒左手上的繃帶也拆了下來。電子治療使受到傷害的皮膚細胞活化,而從某種象徵意義上來說,阿泰兒的腦細胞也從黑暗的寢室中掙脫出來了。
看來恢復知性活力的楊,阿泰兒心中雀躍不已,她覺得比爾元帥抓著阿泰兒的衣領,把他從昏迷的地下室中給硬拖了出來。
戰略立案和部隊編成以及艾樂.西西亞之間的聯絡雖然繁忙,但是阿泰兒也沒有犧牲喝紅茶的時間這就是阿泰兒之所以爲阿泰兒的原因所在。
“菲列特利加,我現在注意到一件事。”
某一天,阿泰兒把飄著香氣的紅茶抵在下巴對著妻子說道。
“也就是說,姜尚議長是不是會被曲意逢迎帝國軍的軍部叛徒所暗殺?”
菲列特利加沒有說話。她的眼中映著正在把玩黑色扁帽的丈夫。
“他們真的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菲列特利加這樣說並不是提出反論,她是爲了讓丈夫說得更明確詳細一點。阿泰兒停下了把玩扁帽的手。
“因爲姜尚議長自我設限了。當然,姜尚議長自有他的正當性,他也不是隻求取自己安泰的那種人,但是一定會有人誤解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爲。”
凌雲皇帝對失敗者和降伏者一向都予以寬大的處置,但是,如果有人誤認爲他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而棄羞恥心及自尊心於不顧,想準備禮物以求榮的話,他必定會不假辭色的。
過了幾天,巴達胥上校傳來了有關首都的狀況報告。他爲了從旁截收通訊波,還特地從艾樂.西西亞出動了情報收集艦往首都方向前去。
“自由行星同盟的元首姜尚被部分的軍人暗殺了。叛亂的部隊向帝國軍提出了投降的要求,於是帝國軍得以在毫無阻力的情形下進駐波尼斯。”
接到這個消息,阿泰兒又對妻子及傑森預測到。
“那等於是他們自己簽下自己的處刑書了。凌雲皇帝絕對不會饒恕他們的醜行的。”
幾天之後,暗殺姜尚的所有人員都被槍決了的情報傳了進來,但是阿泰兒已經不再表示任何的關心了。
或許是因爲國父波尼斯的理想已經衰亡之事實在阿泰兒自己逃出首都時就已經很明顯了,而在比爾元帥的訃聞的衝擊當中,阿泰兒也已經調適了面對同盟這個國家滅亡的心情。還有許多比這件事更重要的課題在等著他的裁奪。
在阿泰兒說明其基本構想時,艾樂.西西亞獨立政府的首腦顯得不怎麼有興致。
“多樣性的政治價值觀正是民主主義的精髓,不是嗎?”
一個軍人必須對政治家解釋民主主義的愚蠢性,讓阿泰兒在心中大爲感嘆。由於從艾倫伯爾到艾樂.西西亞的超光速通訊網完全在阿泰兒艦隊的控制下,所以他們之間大可以做這樣的通話,但是卻不能保證對談一定會有某種成果。
羅斯基醫師擔任獨立政府的首腦可說是充滿了精力。他是一個不折不扣、具有良心並且充滿責任感的革命政治家。
但事實上,阿泰兒也不得不承認寇鋒的毒辣評語“球打得再怎麼遠,只要是界外球都一樣沒有分數”是有其道理性的。一聽到波尼斯完全被控制住,同盟最後的元首橫死的消息,他就惴惴不安地把阿泰兒請過來,針對帝國軍攻略艾樂.西西亞可能性要求阿泰兒做某種形式上的保證。
“我覺得這種事情早就可以預期的。”
阿泰兒的語氣中稍稍摻雜著令人窒息的調味料。就因爲現在凌雲皇帝即將發動全面攻勢而心志產生動搖,這樣的組織竟然還稱爲獨立政府,還叫嚷著革命。所以阿泰兒在某一方面允許凌雲的主權。他想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滿足其理想。
總而言之,他們也有意讓阿泰兒把凌雲打倒在戰場上,心民主國家統一宇宙的夢想爲素材,交給楊去料理。
而他們則手拿刀叉,坐在鋪有刺繡花樣桌布的餐桌前等著。所謂的民主主義並不是成爲一間叫作政治的高級旅館的賓客,而是必須先靠自己的力量建起小木屋,靠自己力量升火,一步一步慢慢來的。
“回想起來,如果阿泰兒元帥在巴利星域會戰中將皇帝凌雲打倒的話,萬事就OK了。反正同盟政府是滅亡。如果當時這麼做了,至少我們現在就可以避免面對目前這麼大的危機了。真是可惜啊!”
阿泰兒沒有做任何回答。即使羅姆斯醫師的發言在表面上化了一層濃濃的妝,但是阿泰兒也去掉濃妝後的一張素臉空間隱含著什麼意義。
看到阿泰兒的表情,羅斯基說了一句不必要的“開玩笑啦!”結果反而使阿泰兒更不愉快,又看見阿泰兒這種表情的羅斯基事後對朋友說道“阿泰兒元帥比我想像中的更沒有幽默感。”
至於阿泰兒則覺得“真是令人受不了”,但是現在也來不及對羅斯基進行再教育了。
“阿泰兒放棄了同盟政府的姜尚之後所做的新選擇便是艾樂.西西亞獨立政府的羅斯基。結果我們不得不承認阿泰兒沒有識人之明。”
後世的部分歷史學者所做的這種評價或許有欠公正。楊是被姜尚所排除的,而不是他個人有選擇權地放棄了姜尚;而他之所以選擇艾樂.西西亞獨立政府是基於可以同時滿足政治思想及戰略構想雙方面的最低限度考慮,他並沒有宣誓效忠羅姆斯基個人。
如果阿泰兒有意過著安逸享樂的生活,那麼他大可以成爲萬人之上、能賞識人才的凌雲的臣下了。
或許他的這種選擇不僅對阿泰兒個人可以盡情享受安逸的生活,對整個宇宙的和平都會有極大的貢獻。這種深度的矛盾及自我懷疑,阿泰兒終其一生都未能從中解脫。
阿泰兒把尤傑森和泰勒從地球帶回來的光碟這件事放進了記憶庫的最底層,掩埋了好一陣子。
好不容易成功地將艾倫伯爾要塞又奪回來之後,比爾元帥和姜尚議長的死訊又相繼傳了進來,結果一再錯失檢視的機會;再加上地球教被帝國軍的瓦列殲滅,收集與地球教相關的情報也就不那麼緊急了。
極端地說來,阿泰兒也不能否認傑森和泰勒平安回來已經很令他滿足了。儘管如此,這件事從腦海邊際涌向中心部分的抗議聲還是時有所聞,因此阿泰兒撥出一部分的時間來檢視光碟的記錄。
菲列特利加、寇鋒、傑森、泰勒、波利.尼夫、路易斯、姆萊等七人列席。而當他們只看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時,就驚愕地面面相覷。因爲光碟中所記錄的是費沙自治領和地球教之間長達一世紀之久的關係。
“也就是說,表面上是金三角,暗地裡其實就是地球教。是吧?”
“這麼說來,我們和金三角的商人合作不就是等於和地球教的教徒們大跳貼面舞了嗎?”
泰勒以不至於說是狠毒但明顯地含有針刺的視線睨視著波利.尼夫,無言地要求解釋。
“別開玩笑,我可不知道這種事啊!如果我跟地球教有那麼好的關係,那我就可以把巡禮者送到地球上去了。”
波利.尼夫說得也有道理。他在地球教本部時曾幫助傑森和那些瘋狂的信徒們火拼。金三角被解釋成骨子裡和地球教有著深厚的關係一事,立足點未免太薄弱了。
阿泰兒也不認爲波利.尼夫私底下和地球教串通。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行蹤不明的“金三角黑狐”巴爾切赫一干人到底怎麼樣了?他們以前到底有什麼企圖?這個時候他們又在動什麼歪腦筋呢?
寇鋒撫摸著他那微尖的下巴。
“九世紀之久的執著啊?真令人驚訝呢!可是也真叫人心寒。地球教的那些傢伙真的被消滅了嗎?總大主教一干人真的都死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連大膽的泰勒也都皺起眉頭不說話了,連他都沒有親自看到總大主教的屍體,如果要確定這件事就必須再訪地球,挖開數百億噸的土石才能辦到。
“我知道了,我到金三角去查清楚。反正我是得和那些獨立商人聯絡的。至於巴爾切赫那隻黑狐貍的事情也要好好調查一下!”
“你總不會一回到金三角去就躲在那邊不回來了吧?波利.尼夫船長。”
泰勒的語氣雖然經過刻意地壓抑,但是因爲話題本身太過激烈,所以並不能稍稍緩和波利.尼夫的不快。
經過一陣子低氣壓的言語衝突之後,阿泰兒答應讓波利.高尼夫回到金三角去,然後即解散會議。
阿泰兒的心情感到極爲鬱悶。如果金三角和地球教之間有不尋常關係的話,阿泰兒艦隊輕率地和他們聯手,或許會落得與投機和狂信者的醜陋聯合體將民主主義的內涵侵蝕殆盡的下場。
照這情勢看來,他們是不可能只因經濟上的要求而和金三角搭同一條船的。阿泰兒的基本戰略因此被迫不得不在某一個必要的條件下做重大的修正。
阿泰兒的房門裡只剩下秦夫婦和傑森安。他們三人有好一陣子還沉溺在光碟的記錄及激烈辯論的餘味中,不久,阿泰兒重新坐回了沙發。
“傑森。”
“是!”
“陰謀和恐怖主義終究是不能使歷史洪流逆行的,可是,卻足以使歷史停滯。不管是地球教或是巴爾切赫,我們都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傑森點點頭。
“更何況地球教的目的只是利已主義罷了。因爲他們並不是想恢復地球的權利,而是想藉著使過去歷史的正當化而讓自己得以嚐到香甜的蜜.汁而已。”
地球教真的滅亡了嗎?如果留有餘黨的話,他們會想採取什麼行動?這些都是阿泰兒很想知道的。
但是,阿泰兒不得不承認根本沒有時間去管這個。第一:眼前凌雲皇帝的威脅極大。而且這種威脅並不是因爲存在著像地球教之類的反動團體所形成的,而是因爲和民主主義迥異的體制使時代的變革正邁向成功之路所致。
“把強大的權限賦與偉大的政治家,讓其推進改革吧!”
這雖然是一種反論,但不正是民衆渴求專制者的心聲嗎?
而現在不就是需要一個最好的專制者的出現嗎?需要一個讓人們仰望、崇拜的人中之神的存在--需要一個凌雲。和更形璀燦的黃金般的雕像相較之下,民主主義根本就只是一尊褪色的青銅塑像……。
不,不對。阿泰兒趕忙搖了搖頭。他那雜亂的黑色頭髮因爲這個動作而搖晃不已。
“傑森,我們是軍人。而民主主義往往是在槍口下產生的。軍事力量雖然使民主政治誕生,但是卻不允許因此而過於誇大其功。這沒有什麼不公正的。因爲民主主義的真髓就在於具有力量者的自制力。利用法律和機構使強者的自制制度化,這就是民主主義。而如果軍隊沒有自制,任何人也就不需要有自制了。”
阿泰兒的黑色眼珠漸漸發出了光芒。他只想讓傑森明白。
“爲基本上否定自己本身的政治體制而戰的這種矛盾構告,是民主主義的軍隊所必須接受的事實。軍隊所能求於政府的大概就只有退休金的休假了。也就是一般勞動者的權利。除此之外都不能再有任何奢求。”
聽到退休金,傑森反射性地笑了笑,但是阿泰兒並不是那麼有幽默感地想藉此表達他的意思。傑森立即收住了笑容,反倒變成了一副太過嚴肅的表情,他把長久以來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提了出來。
“可是,我希望元帥能有我顧及私情、私慾的行動。”
“傑森!”
“我知道會被責罵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這是我的真心話。”
真諷刺的狀況啊!傑森心裡想著。對龐大的才能而言,專制政治竟然比民主主義更能自由活動、發揮能力。
如果凌雲和阿泰兒的境遇倒過來的話,或許凌雲對民主政治而言會是一個有害的野心家,也或許他會讓巴拿馬大帝的惡行再現也說不定。而阿泰兒也說不定就會爲自己戴上金色的皇冠了。
“傑森,這件事完全是一種無意義的假設。”
“我瞭解,可是……”
“我沒有辦法完全將私情排除掉。在巴利星域會戰時,我並不想殺害凌雲。傑森,這是我的真心話。除了體制因素外,我們有私人交情。”
不用別人提醒,傑森也能瞭解這一點。
“儘管他的人格並非完美,但卻是在這四、五世紀當中最耀眼的。要由我親手來摧毀他,這種感覺令我害怕,我下不了手。或許當時我只是以政府的命令爲藉口來逃避這個事實罷了。對政府或對我自己來說,這個行爲或許表現出忠實的一面,但是對那些戰死的士兵們來說,卻是一種背信的行爲。因爲他們沒有理由因爲權力者的自保及我個人的感傷而喪命。”
阿泰兒笑了。他的笑讓旁觀者覺得他只能選擇笑來表現自己的感情。看著阿泰兒的表情,傑森深切地感受到話語中的無力感,他也只有沉默了。
“我一向都是這樣。有好多地方我都沒有進步。哦,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現在我們該談一些比較積極的話題了。”
在這之前似乎需要一些潤滑劑。不久,傑森即展現了他的手藝,讓紅茶那香郁的氣味飄散在整個房間中。
菲列特利加把手伸向操作檯,白晰的手指在上面飛舞一陣之後,壁面下出現了一幅星圖。她三番四次地把畫面擴大,描繪出了連接艾倫伯爾和艾樂.西西亞的“解放回廊”。
“我們目前有艾倫伯爾和艾樂.西西亞這兩個據點。站在帝國軍的立場來說,如果敵人擁有一個以上的據點的話,當然的用兵計策便是各個擊破了。我想,帝國軍的別動部隊可能會和皇帝的本隊同時從帝國領地出發,朝艾倫伯爾迴廊前進。”
阿泰兒認爲那個金髮的年輕人最不能忍受自己以外的人來創造歷史。但如果時間夠的話,就會讓別人有策動的機會。
在自由行星同盟已經名實俱亡的現在,他大概會挾炮火和艦艇的巨大洪流一舉掃滅阿泰兒一黨吧?他那遠勝於昔日的巴拿馬的霸氣狂濤將會掩蓋整個宇宙。
相對的,阿泰兒就必須以現有的微薄力量負起防守之職。爲了那隨時可能掩至的怒濤狂潮。或許阿泰兒的存在終究只是歷史記錄上的一筆而已……。
最後,在鞏固了“民主主義的騎士”的決心之後,阿泰兒終於把自己和敵手的立場相對化了。一邊有著走向和平與統一的最短路途,另一邊則有著以走向民主主義爲目標的坎坷路程。
當雙方真的展開流血大戰時,如果有唯一絕對的神存在的話,他會站在哪一邊呢?宇宙歷九零五年。
報告書從行星金三角傳到波尼斯的帝國軍大本營,事後被評爲“令一千萬人頓足的一通消息”。
但是,如果在這之前,報告書的內容已爲衆人所知的話,一定會被視爲一個低級的笑話。接到這個報告的尤利娜之所以會愣了數秒鐘,猶豫著要不要把報告書呈給皇帝也是極爲正常的事。
“李麗元帥有不穩的跡象。”
如果這個報告書只有軍務尚書修貝特元帥和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長的聯署的話,尤利娜或許就不會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了。
偏偏報告書是來自司法尚書布的。自稱來自同盟政府的使者歐迪茲在見不到皇帝而改行至金三角之後即大聲疾呼,四處不散播謠言說李麗元帥有叛意。而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長便未經深思就一頭栽進去了。
或許是歐迪把國家的命運賭在他三寸不爛之舌上,以必死的悲壯心境企圖使帝國內部混亂。
或許他想以略帶極端的形態,使自己那曾被林立一腳踹得無影無蹤的辯論家自信復活過來吧?也或許是他自暴自棄地想使社會動亂起來吧?他是不是在期待一個辯才和虛構所產生的效果?他是不是有類似誇大妄想的精神傾向?
--當時誰都無法做任何判斷。不管怎麼說,這其中所表現出來的創造力及熱力都可說是不同凡響的。以後皇帝的英明睿智或者是李麗、林立般的勇敢,難道還會因爲這種蓄意破壞的陰謀形式而受害嗎?
人不可能是萬能的,尤其是一個人的思考常會受到個人特有氣質的限制。像歐迪那樣的小人,連跟他直接接觸的林立都有可能忘了他的名字,更何況是曾讓他吃閉門羹的凌雲,以及在凌雲身旁的李麗,他們更不可能讓這個人在記憶中佔有一席之地。
銀河帝國的司法尚書是一名年過四十歲的少壯派法律家,有著精密的頭腦和嚴正的政治姿態。
就因爲這樣,所以凌雲纔會把他從一介小小的檢察官拔擢出來,但是對皇帝和職務極爲忠實的他既然已成爲新王朝的第一任司法尚書,同時也有著相對增長的野心及抱負。
在斷奶期飽食倫理及秩序的意識而不斷增長,並以法律知識爲酒及以司法事務爲食而蛻變成一個成人的他,在私底下對李麗的混亂的私人生活確實是不抱什麼好感。
但是他之所以加入彈劾李麗的行列,並不是出於個人的感情喜惡。他覺得自己有義務肅正政府高官的納幻--絕不寬容,甚至可以說是嚴厲--而且他一起希望能有利地確立司法省對軍部的立場。
原本凌家王朝在軍人皇帝的支配下便有強烈的軍部獨裁傾向。在創業時期這種作法固然好,但是,如果法律、官僚、軍部各方面無法取得均衡的話,就不可能發展出健全的國家,而彈劾身爲軍部的最重鎮的李麗元帥,挫一挫軍人們的銳氣應該也不是完全無益的。
事實上,要公然指責李麗的混亂的私生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幾乎沒有例外的,都是女性或者男性主動接近他。
單方愛幕的結果,總是被另一方拋棄。事實上也有另一種說法是說,表面上李麗元帥似乎極爲好色,實際上他的內心卻有著女人和男人的傾向。
在沒有證據之下而能掌握事實的只有和他生死與共的密友林立。由於他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所以這種說法也僅止於不被信任的傳聞而已。
不管怎麼說,司法尚書不相信外面的傳言。他相信的只是一種情況語氣。或許他的想法是,與其回到被放棄的帝都奧丁,不如確保一個在舞臺*成爲明日宇宙中樞的金三角。
在軍務尚書修貝特的諒解和國內安全保障局局長的協助下,司法尚書在金三角設立了臨時辦公室,開始對李麗做身家調查。而他們很容易地,甚至可以說容易得令人失望地就知道了有個男人。
“李麗元帥在自己的住宅中藏有已故伊萬諾夫公爵的族人。很明顯地他背叛了陛下的意思,若要說他有類似反逆的行爲也不爲過。”
安全局長無法掩飾自己的興奮之情,他用足以使微血管破裂的眼神去煽動司法尚書。當然他也有著身爲法律家的良知,於是便決定從伊萬諾夫這個孫子身上直接取證。
由於找到這個男子太過容易,所以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對李麗有反感的人一手策劃的。但是,那個男子竟然完全沒有拒絕,他答應前去應訊,結果更使得安全局長狂喜不已。
“那個男子說李麗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當他把消息告訴元帥時,元帥還祝福他並告訴她,爲了這個孩子,他會朝更高的目標前進。這是那女人的證詞。”
至少在內心深處,安全局長是歡欣地跳著華爾茲吧?首先,他便把彈劾李麗的權限從司法尚書那兒先要了回來。
李麗元帥雖然違背了陛下的意思,但是並沒有違反成文法律的行爲,所以事情不能歸由司法省來處理--這是他所提出的理由。
當知道自己只是名字被利用簽署在報告書上時,司法尚書夫極爲震怒,但是最後他也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的愚昧,一腳踩進法律至上的陷阱中,充其量他也只能果斷地退出了。
梅林做了以下的記錄。
“修貝特這個人經常玩弄辛辣而且毫無同情心的策略來肅清他人,而且又從不做說明,所以招致喜愛明快和率直行事的衆武將唾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他並不是爲了圖謀私利才玩弄計謀,至少從主觀的觀戰來看,他是對國家及君主獻上了無私的忠誠。
他任職軍務尚書的管理能力及對職務的負責程度都值得稱許。最大的問題點或許是在於他把對君主的忠誠完全表裡一體化的猜疑心吧?
林立元帥曾批評‘修貝特那個傢伙深信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的重臣都是反叛者的預備軍’,這個評述倒真是一矢中的。
由於這種猜疑心使得修貝特無法有可信賴的同僚,所以他也只好用像安全局長這樣的人來幫他做事了。
事實上他對他的人格並沒有很高的評價。或許純粹只是把他當成一件道具吧?如果他把安全局長當成對等的人來看待的話,理所當然也會對他抱持猜疑的心態,但是就因爲他只把他當成道具,所以也就不對他產生猜疑了。
然而,這個道具縱然沒有像猛獸般的獠牙,也沒有像猛禽般的利喙,但卻也長著刺人的毒刺。”
……於是,二月二十七日,臉上的表情欠缺活力及精神的蘭斯特拉一級*來到了李麗的宿舍。金銀妖瞳元帥剛剛用完早餐,他邀年少的同事一起喝杯餐後的咖啡。
蘭斯特雖然是一個很嚴禁的人,然而卻不是一個沒有演技的人,光是看到他眼中游移的烏雲,李麗就洞悉了蘭斯特拉所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喝完咖啡的李麗,用他黑色和藍色的視線催促蘭斯特,蘭斯特只好緊張地要求進行必須交給大本營的報告蒐集工作。
同日九時,在宇宙艦隊司令部的宇宙港旁邊的旅館中睡覺的林立接到李麗被拘禁的消息之後,所有睡意的殘屑在一瞬間都被逐出體外了。他二話不說從辦公室跑了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年輕的拜耶爾藍中將立刻站在他面前。
“您要到哪裡去?閣下。”
“我已經知道了,我要去見李麗。”
“不行,閣下,在真相還沒有大白之前,和李麗元帥見面會招來無謂的困擾。”
林立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的兩眼中閃著怒氣的閃電。
“不要給我這些聰明的忠告!我沒有一絲一毫見不得人的地方。我要去見陛下的臣子、見多年的朋友有什麼不對?我怕誰呀?讓到一邊去,拜耶爾藍。”
然而,除了拜耶爾藍之外,還有其他的制止者。
“元帥,拜耶爾藍說得沒錯。即使閣下光明正大,旁觀者的觀點如果扭曲了,看出來的影像自然就不正常了。如果李麗元帥不名譽的嫌疑洗清了,閣下什麼時候要去見他都不會有人說話的。請您自重啊!”說這些話的是布羅*。
布羅比林立年長,他的看法不得不讓林立用心思考。疾風之狼灰色的眼珠中的閃光減弱了,在短暫的沉默中他仍然呆立著,隨即坐到桌子上。
動作是那麼的笨重,和往日的敏捷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他發出的聲音也缺少了生氣和彈性。
“我從陛下那兒獲得了帝國元帥的稱號,甚至還擁有帝國宇宙艦隊司令官的地位。但是,不管我有多崇高的地位,我卻連去見朋友的權利都沒有,這豈不連一個介平民都不如了嗎?”
他的幕僚也都不說話,看著他們所敬愛的上司。
“那個時候,陛下還是侯爵的身份,他確實下令把伊萬諾夫一族的男人們處以死刑,女人們則發配流放。但是他誰也沒料到伊萬諾夫家族還有漏網之魚。負責此事件的軍務尚書不是也沒發現嗎?”
這純粹是無用的詭辯,如果是爲了自己,林立是絕對不會使用這種辯詞的。
“不管怎麼說,李麗元帥是軍部的重鎮,是國家的元勳。凌雲陛下是絕對不會相信不負責任的謠言就處罰他的。”
林立聞言只是機械性地點了點頭,然而,在內心一片孤寂當中,他只能凝視著不安的雨滴開始撒落在心靈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