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御旨透過克拉傳達到憲兵隊。地球教徒五十二名的生還者於是被強行帶到忠誠心與復仇心沸騰的憲兵面前,憲兵所施加刑罰之殘酷讓他們不得不羨慕嫉妒那些已經死去的同伴。
雖然說一種不管在化學上或是在醫學上都不會傷害到受詢問者之身心的自白劑始終都沒有被髮明出來,但是憲兵隊卻毫不猶豫地使用藥性猛烈的藥劑。
本來以這樣一項大逆不道的罪名,取得自白的需要就遠比對嫌疑者的健康考慮來得優先,而且還有另一個理由就是,這些地球教徒那宛如正期待要殉教的頑固態度,更強烈地刺激了憲兵們的反感。
因爲這世上大概沒有其他任何一項事物比對某特定宗教的狂熱更會刺激和該宗教無緣的人所產生的強烈反感與嫌惡了。
對於如此濫用藥物而猶豫的醫生,在憲兵們的怒聲斥責之下,也不由得退縮了。“擔心他會精神失常?現在這個時候還在擔心什麼?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已經不正常了,難道用藥能讓他恢復正常嗎?”
就這樣在憲兵隊本部地下五樓的詢問室,被審問者不管是在肉體上或精神上都大量的在流血
。如果以一公克的血換得一個字來計算的話,那麼在這些流血事件的最後憲兵隊所得到手的情報,和所流的血和汗的量比較起來簡直是無法相比。
其實憲兵隊所拿到的情報也只是表明了地球教團設置在行星熒惑上的支部,只是陰謀的執行機關,而不是下指令或是策劃陰謀的機關。
最高的負責人高德大司教,在企圖咬舌自盡未遂之後,被注射了大量的自白劑,但是還沒有要說任何話的樣子,讓醫生們都爲之驚歎。
第二次被注射之後,精神的堤防終於出現了缺口,緊繃的意志開始失禁,情報一點一滴地露顯出來。但是即使如此,他所說的話中比較重要的部分,也是在推測他們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被命令暗殺皇帝的理由而已。
“……如果再稍假以時日的話,那個黑髮小子的權力基礎就會更加強化。身爲一個霸主,也只有在現在這個時候虛僞矯飾,注重簡單樸素,並且儘可能消除與臣下和人民之間所可能產生的隔離。只要再過些時候,他必定會彰顯其權威與榮光,而且使他的護衛更爲森嚴。如果不趁現在採取行動,那麼以後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大致就是這樣罷。”
所謂“黑髮小子”是皇帝凌雲的敵對者們在斥責他的時候所常用的字眼,光是使用這樣的字眼,這個高德大司教就已經可以被判一條大不敬的罪名了。
但是最後這名大司教並沒有在法庭上接受審判。當被注射自白劑的次數達到第六次的時候,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對著詢問室的天花板和牆壁大聲地亂吼亂叫,幾秒鐘以後,從他的嘴巴和鼻孔噴出鮮血來,然後就死亡了。
“詢問”的殘酷程度姑且不論,這些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纔挖掘出來的事實當中,是沒有疑問的餘地的。
地球教包括整個教團核心確實是爲了某種理由想要圖謀暗殺皇帝顛覆帝國。一旦明白了這一點,那麼就只有使用嚴厲的手段,讓他們清楚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狀這一條路了。
“但是地球教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究竟是爲了什麼樣的原因企圖刺殺陛下?這一點還是沒有水落石出。”
心中有這項疑點的並不只有克拉,事實上,這是其他知道這次事件的重臣們所共通的疑問。
他們都是非常聰明的人,但反過來說,要從有限的事實當中發現這些宗教狂熱者的夢幻境地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到目前爲止,皇帝凌雲對於宗教,與其說是寬容,倒不如說是不關心。但是隻要有任何宗教團體做出否定他存在的舉動,不管這個舉動是最終目的也好,是一種手段也好,當然,他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從過去到現在,他對於任何的敵意或是侮蔑,從來沒有一次會不以相等的、或在相等以上的報復來加以迴應,一次都未曾有過。望過地平線上的任何角落,也找不出這一次得要對地球教特別寬大的理由。
回頭看凌雲的部下,文官們對於地球教所持有的憤怒與憎惡,或許比軍人武官還要來得激烈也說不定。
因爲隨著對金三角自治領的支配以及自由行星同盟的降伏,向外征討已經告一段落,取代軍人的文官時代已經即將來臨。
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新皇帝被恐怖主義所打倒,那麼整個宇宙勢將再度捲入分裂與混純的漩渦之中,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要同時失去投效忠誠心的對象,以及秩序的守護者了嗎?
……就這樣,在七月十四日召開的御前會議之前,地球的命運,或者說至少是地球教的命運,就已經失去了連接未來的橋樑了。
不管怎麼說,銀河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正當皇帝凌雲的身邊,正演奏著小規模的流血插曲時。
在那己經淪爲銀河帝國保護領的自由行星同盟首都波尼斯,“奇蹟的秦”也就是阿泰兒終於過上他一直所向往的退休生活-看來應該是這樣的。
生活的穩定,隨之而來的是個人的問題,與凌雲身邊的不平靜相比,脫去了軍裝的阿泰兒更顯得自由。
他安靜的住在高等軍官宿舍中,身旁的少年也幫自己的這位監護人準備一些生活上的問題,因爲這位監護人終於要結婚了。
不過這位當事人並沒有這樣的覺悟,他任然像往常一樣懶散的躺在穿上,要是傑森不叫他吃早餐,他壓根不會起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要把不久前發生的戰役中失去的睡眠全部要彌補回來。
這就是那位後來被讚譽爲皇帝凌雲最強勁甚或超越於其上的軍事對手的阿泰兒,他沒有秩序的生活實在沒有人把他能和講究秩序的軍人聯繫起來。
這位當事人在其生涯的自始自終從不曾期望自己是一個軍人,一次都未曾有過。他之所以進入軍官學校,是爲了能夠攻讀歷史而不必繳付學費,到最後雖然身穿軍服,但也只是不斷地找尋辭退的機會。
十多年前他在“寶之島大撤退”行動當中不經意地立下了巨大的功勳,在那之後戰功和提升就不斷交互地束縛著他,按照他個人的說法是,到了三二歲好不容易終於得以退役了。
當然,以阿泰兒的地位,相對地所被給付的退休金可以說是以不計其數的己方,以及遠超過己方人數的敵人鮮血所換來的。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在受良心遣責的區域內,就好像被人用針在狠狠地刺扎著他那屬於精神層次的皮膚,不過,回過頭來一想,自己這十多年來的宿願畢竟如願以償了,只要放輕鬆點的話,雙頰甚至還會因之而泛起笑意呢!
“什麼工作都不做,就白白領錢,想起來還真教人忸怩不安。不過如果把這想成是已經可以恢復到原來的自我了,或者應該說這纔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啊!”
當時的阿泰兒將自己心中這跡近厚顏無恥的想法隨筆寫了下來,不過這些手稿也往往成了後世那些把阿泰兒視爲極度神聖之存在的歷史學家們所故意要忽略掉的地方。
二十八歲擔任準將、二十九歲晉升*、三十二歲即躍升爲同盟元帥-這些阿泰兒親身的經歷,如果換作是和平時代的話,大概僅存在於誇大幻想癥患者的空想裡面吧。
但對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這一切卻是人盡皆知的事實,而阿泰兒也因而被稱爲同盟軍中的第一智將,甚至還有一些什麼史上的最高之類較爲誇張的形容詞也加諸在他身上。
就是以後的歷史中,也甚少提起這位元帥起起伏伏的職業軍人生涯,降職後又不停的升職,總之奇特的事情子啊他身上發生了。
最近這三年當中,同盟在軍事上所獲得的成功,幾乎全部都是從這位黑髮的魔術師那一頂黑扁帽外型的高筒禮帽當中飛出來的。
雖然說,在同盟本身已經對帝國屈膝投降的今天,阿泰兒的立場並不見得較爲有利,但事到如今,就算憂慮也是無濟於事的。
退役不久之後,阿泰兒就結婚然後擁有家庭了。時間是在今年的六月十日。新娘是二五歲的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是阿泰兒在擔任艦隊司令官時的副官,擁有少校軍階。
一頭金褐色的秀髮,清澈的淡茶色眼眸,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人。當年從寶之島撤退的時候,她還是一名一四歲的少女。
從見到這位看來並不是十分可以依賴的黑髮年輕少尉的那一刻起,心中便一直埋藏著對他的愛慕,而現在這一份愛慕之心終於有了圓滿的結果。
阿泰兒是知道她對於自己的心意的,但是一直到今年的年中,才總算能夠有所迴應。更確切的說阿泰兒預料到這場戰爭會有個結果,而之前說的話語無非是爲了完成自己心目中還有的缺憾。
整個結婚儀式其實極爲簡單。第一個理由是阿泰兒本身對於盛大儀式之類的玩意兒最是討厭,但除此之外,還有其它較爲嚴肅的理由。
也就是說,盛大的婚禮儀式很可能會引起帝國軍的懷疑-這些前同盟軍的舊幹部們是不是假借婚禮宴會的名義,集結起來商議圖謀不軌的計劃?這麼一來是極爲不妙的。
此外,如果採用盛大儀式的話,勢必得邀請一些內外知名的人士,那麼介時勢必就會有一些阿泰兒所不喜歡的人來發表冗長的演說,搞不好連現在算是位居同盟政府之上的銀河帝國事務官也得要邀請,這都是阿泰兒非常討厭並且極力避免的事情。
所以到了最後,被邀請參加婚禮的人,即使是阿泰兒的舊部下,仍算得上是現役軍人的只有阿泰兒在軍官學校的學長卡麥倫*一人,其餘則一律是退役者。
這看起來是一場毫不起眼的婚禮,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