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泰爾提出辭呈之時,斂搏元帥的反應並沒有特別震驚,他一臉平靜的望著自己這位學生,沉默不語。
阿泰爾也早料到斷不會出現那種一手收回辭呈,一手遞來退休金和養老金的順利情況,所以也並沒有抱持太大的期待.聽到元帥的問話,他只好儘量迎合的點點頭."但是你才三十歲吧?如果我沒記錯"
"二十九歲."阿泰爾刻意地特別強調二十這個數字。
"還不到醫學上平均壽命的三份之一,就要走下人生的舞臺,不嫌太早了點嗎?我總覺得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
"部長,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是民主社會,政府沒有權利要求個人對國家服務,所以我纔要辭職。"
阿泰爾提出了自己的異議,而且他並不是要走下人生的舞臺,而是要回歸人生本來的道路。
以往只是迫不得已纔要走不符合本意的迂迥路線。對他而言,比較起歷史的創造者,他還是寧願做一個歷史的觀察者.而且在他看來,無論多麼堂皇的理由,也無法僞飾血腥下的虛僞。
斂搏元帥習慣地將兩手手指交錯在一起,並將他那結實的下巴靠在上面。“我軍所需要的不是你在歷史研究家方面的學識,而是在用兵家方面的器量和才華。這一點是相當重要的。你明白嗎?”
我不是都已經被你煽動過一次了嗎?-阿泰爾在心中如此反駁著。站在由軍官學校開始的與軍方的借貸關係上,怎麼看他都覺得是自己付出太多了。光是攻陷艾倫伯爾要塞一事,應該就已是超額的任務了.
阿泰爾如此想著,但是斂搏本部長卻還有一著殺手鐗."那麼第十三艦隊又如何呢?
對這看似輕描淡寫卻極具效果的一句話,阿泰爾不由得微微地張開了嘴脣,頭開始感到疼痛起來。他用手拿下頭上扁平的軍帽,不停的撓著頭髮,顯然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事情。
"剛剛設立的『你』的這個艦隊。如果你退伍了,他們將如何是好?這些以你爲長官的將士他們的生命你認爲自己不該負點責任嗎?你去看看窗戶下面。"
"這個……"阿泰爾顯然無法回答,於是他挪移了下腳步,走到窗戶旁邊,發現寇鋒,風行很多人都站在樓下,靜靜的等待結果。
阿泰爾無奈的搖了搖頭,忘記了這一點,只能說是自己的失算。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作戰」失敗了.這糾纏得愈加複雜的結,並非那麼容易就可解開的。
結果,阿泰爾在本部長面前留下辭呈後告退.但他明白這件事是不會受理的了.他懷著若有所失的心情搭乘重力電梯到了樓下。
在等候室的沙發上,傑森.敏茲看著身穿制服來來往往的人們,遠遠地認出阿泰爾的身影而站起身來。
當他們一起走出本部的大樓來到廣場的時候,只見寇鋒盤著雙臂斜靠在走道旁邊的石欄上笑道:“怎麼沒成功?!?
阿泰爾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想談這個問題,只是淡淡的從寇鋒身邊走過,第十三艦隊將士見阿泰爾出來,都圍觀上來。“將軍,請你留下,我們希望跟這你活到最後?!薄笆茄剑④姡y道你要拋棄我們嗎?”
寇鋒見此露出詭異的笑容,他起身上前笑道:“大家不用擔心,你們的長官沒有辭職,也許過不久還要升官了。”
不得不說寇鋒的眼光是毒辣的,果然過了不久阿泰爾又被升級爲中將,這在銀河系歷史上足以當一個奇蹟來講,他的職位數次升遷降低似乎都和他本身的戰略價值有關,同盟需要他的頭腦的時候都會爲其加官,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寇鋒的說辭讓衆人歡呼起來,他們有理由歡呼,在戰爭年代能跟隨一個愛惜將士性命的將軍確實是件幸福的事情。
阿泰爾本意是想讓傑森知道自己要過拿退休金的日子了,所以才讓他在放學後順道來到本部的。順便到外面吃吃東西。以慶祝自己今後要過著輕鬆愉快的養老日子。
然而原本的預定卻未完成,甜美的夢想也被現實的一聲嘆息吹得無影無蹤。安撫了士兵寇鋒快速的追上即將啓動的自動汽車。
阿泰爾無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身邊寇鋒,一邊思索著,一邊道:“對了,軍部有了通知,因爲你這次功勳,授予準將軍銜,明天會有書面通知。
寇鋒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情,只是隨口笑道:“閣下,看來你的運氣真不好,遞交辭呈被駁回也是事實了."阿泰爾苦笑著說."大概吧……”
“軍部對閣下可是不會鬆手的.”這位出身於舊帝國貴族的上校愉快地注視著楊."說真的,我也希望您這樣的人留在軍中啊!您對狀況有正確的判斷,處事冷靜,運氣也好。在你的麾下即使不能立下戰功,至少生存的可能性要來得高些。"
寇鋒在阿泰爾面前.很坦然地評價著自己這位上司?!拔乙呀洓Q定自己人生的終點是老死的了。大概要活個一百五十年,在年老力衰時,在孫子或曾孫們爲了減少一個老麻煩而喜極而泣的聲音中死去……壯烈的戰死可不符合我的個性。請無論如何,讓我活到那個時候吧!"
說完了要說的話.寇鋒再敬了個禮。然後找準機會,突然跳下了汽車,他大膽的行動讓一旁靜坐的傑森目瞪口呆。
阿泰爾見此搖了搖頭,“別擔心,傑森,寇鋒上校是名出色的格鬥家,他懂的怎麼保護自己?!?
不知爲什麼,看著和自己並肩坐在車上的傑森,阿泰爾多多少少會感到一些困惑.很奇妙的,還沒結婚的他,卻體驗了身爲人父的那種情感…….
五月天餐廳是一家比起其店名賦予人的聯想更加具有休閒氣氛的中餐店.擺設完全都是復古式的。楊尤其喜歡那鋪著手織檯布的桌子,桌子上還點著燭火。
但由於他忘記了預約-其實只要一通TV電話就可打發的小事,所以這一夜顯然那幸運的小妖精不再眷顧他了。
"非常抱歉,今天客滿了。"兼具莊重的面孔、筆直的體格及美髯的老服務生很客氣地說。而一看那店內並不寬廣的空間,也就瞭解對方並非是想要小費而故意說謊的。
在那晦暗的光線之下,所有的桌上都有著蠟燭的火影在律動搖曳著。而沒有客人的桌子是不點燃燭火的。"沒辦法,只好到別家了……"
阿泰爾無奈地搔了搔頭,此時在牆邊的一張餐桌中有個人以優美的動作站起身來,是位女性。米白色的衣裙映照著燭光火影,在視覺上構成了夢幻般的效果。
"將軍……"聽到有人叫喚,阿泰爾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映入眼簾的是他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
林希爾,正以那淺淺的微笑對著他。"我也有穿著便服的時候呢……家父說,如不介意可與我們同桌."
不知何時,她的父親已站在她身後。"噢,阿泰爾中將."
統合作戰本部長彭懷特.格林希爾*以順暢的語氣如此稱呼他.在內心中,阿泰爾雖然不喜歡和上司同席,但對方如此邀請卻也實在無從拒絕."我是少將,閣下。"
一邊敬禮,楊一邊做了糾正,但對方並不介意。"下星期你就是中將了?,F在先習慣一下新的稱呼也無妨啊!"
"太棒了,難道今天出來吃飯就是爲了慶祝這件事情嗎?"
傑森眼中閃動著光芒."這件事我也大概預想到了,但現在聽到還是一樣覺得很高興哩!""哈、哈、哈……"
以單純的笑聲掩飾了那複雜無比的心情之後,阿泰爾回覆了精神,一本正經的向格林希爾父女介紹自己的被監護人。
"原來你就是優等生傑森啊……好像是青少年組飛行球大賽的年度金牌得主吧!真是文武雙全啊!"
飛行球是一種在重力被固定於○.一五G的球場內所進行的球賽.雖然只是一種把球投入沿著壁面做不規則高速移動的籃框中的單純競賽。
但在空中奪球,或是緩慢迴轉控球的姿態,似乎更像是一種絕佳的舞蹈,並隨著選手的個性而有優美或爆發性的表現,是一項相當受歡迎的運動。
"真的嗎?傑森."這個毫無責任心的監護人驚訝地看著少年,少年有點臉紅地點了點頭."大概不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將軍一個人吧?傑森在這城市裡可是小有名氣的呢!"菲列特利加以輕佻的口吻譏諷著,使阿泰爾老臉通紅.
他們點了菜。並以三杯七六○年產的紅酒及一杯雞尾酒,爲傑森榮獲得分王而乾杯,隨後餐點送了上來。
當盛滿菜餚的餐盤陸續端上桌面之後,格林希爾*提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話題."對了,秦,你好像還沒有打算要結婚吧?"
阿泰爾和菲列特利加的餐刀同時在餐盤上敲出很大的聲響,使得那位傳統陶藝的愛好者-老服務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是啊,我想等和平的時候再說吧!"
菲列特利加依舊一言不發,低頭使用著手中的餐刀和叉子,不過其動作似乎有著一點點的生硬。傑森則抱著很大的興趣仔細看著自己的監護人。"我有個留下未婚妻而去逝的朋友,每想到這一點,就讓我覺得很……"
他說的是在亞斯提星域戰死的拉普少校。格林希爾*點了點頭,換了一個話題."你認識愛麗絲吧?她在上星期的增額選舉中當選爲代議員.是由德奴仙行星區選出的."
和斂搏元帥一樣,多姿多彩的奇兵突襲似乎也是格林希爾*的拿手好戲."嗯,看來是由反戰派支持的吧!""是的,當然也受到主戰派的攻擊……"
"例如那個憂國騎士團嗎?"
"憂國騎士團?那不過是些小丑!是不值得多加評論的,不是嗎?……嗯,這個果醬沙拉味道不錯。""我也有同感。"
阿泰爾所說的是對果醬沙拉的評語。
他雖然也認爲那令人不愉快的憂國騎士團的確是些小丑,但他們那誇張戲劇化的行動卻令人不得不懷疑是精心設計過的結果。以前那些一味支持著波拿馬一世的積極份子,銀河聯邦的有識之土不也是抱著苦笑和憐憫的態度去看待他們的嗎?
也許現在在城市裡的某個角落,正有人爲此而露出會心的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