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再度大舉進攻。這個消息當然讓同盟首都波尼斯顫慄不已?!耙荒曛畠染谷豢吹降蹏姷呐炾爟纱巍庇腥诉@樣自嘲著,也有人呼籲即使行星整個焦土化了也要繼續抗戰,更有人主張抵抗也無濟於事,乾脆無條件投降算了。
還有大量從都市前往山間避難的人潮在上次巴利星域會長之前的那一次帝國軍的急襲中,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產生恐慌。
然而這一次,破滅的水波緩緩地浸溼著人們精神的階梯。類似死荊囚的感覺緊緊攫住人們的神經,在無力感收歙呈飽和狀態的時候發生了爆動。在被封閉的宇宙港前,治安警察和市民起了衝突,造成了數千人的死亡。
邱權取代老病的比爾元帥加速整備迎擊帝國軍,而往常被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尚發牢騷的對象們,也都不得不認真去做一點事而消失無蹤了。連秘書官都避著議長。
有一次姜尚陰森地問道:“比爾元帥拒絕和阿泰兒打仗,如果對手是皇帝凌雲話,他會打嗎?”
“這應該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吧?”邱權極爲溫和地反駁。見姜尚還有未解之色他繼續溫和的說道。
“請您想一想。這麼多年來,比爾元帥和您交情不可謂不深。但是,他爲什麼不和您碰面?難道您不認爲是因爲他太瞭解還沒坐上元首實座前的您嗎?”
“你的意思是說我變了?”
“比爾元帥並沒有改變。這一點您應該承認吧?”
姜尚把缺乏生氣的兩隻眼睛投向邱權,但是很明顯的,他的視線透過了邱權凝視著只有他能看到的東西。
姜尚的嘴巴微微地張開、閉合,一道低沈、乾枯的聲音從他口□發出來。邱權只得把自己聽覺神經的機能發揮到最大限度。原來他在告發逃亡的阿泰兒的罪狀。
“很抱歉,閣下,阿泰兒大可以殺害您,也可以把您強行帶到宇宙深淵去。他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因爲、、、、、、”
邱權沒有把話說完,因爲他知道對方並沒有在聽他說話。宇宙艦隊總參謀長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他的表情就像是煩惱著經營不善的麪包店的將來。當他離開姜尚的辦公室時,他原本想對警衛室長說些什麼,結果還是放棄了。他必須承認議長已經在精神上自殺了。
回到宇宙艦隊司令部的邱權在玄關處被告知有客人來訪時,中途前往自己的辦公室停留了一下,隨即打開指定接待室的門。
三個來訪的客人一看到被稱爲麪包店老闆的總參謀長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以鄭重其事的動作及表情行了一個禮。
這三個人的名字是駐艾倫伯爾要塞艦隊副司令官風行、參謀長姆萊中將、副參謀長派特里契夫少將。
巴里星域會戰結束之後,阿泰兒退役,於是通稱的「秦艦隊」便落到解體的命運,他們也分別被調派到各個邊境軍區。
就在半年多前,他們還隸屬於自由同盟最強的武力集團的指導部,但是在轉戰各地獲得許多勝利及付出許多苦勞之後,他們卻被外來者從首都趕出去了。
在政治上這不算是錯誤的處置。中央政府害怕最強的部隊自立化、軍閥化而促使其解體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更何況他們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儘管他們三人都沒有感到不安,但是也無法保持平靜。在邊境上,他們和同事被隔離,所有關於首都的情勢都只有政府所發佈的消息及不確實的傳聞。
他們只能確定昔日的上司,自「第十三艦隊」創設以來即和他們同生死共患難的阿泰兒或者逃亡,或者被肅清,不管是哪一種下場,都已被迫放棄了理想中的生活。
“讓你們千里迢迢跑來真是辛苦了,請坐?!?
在勸坐的同時,邱權自己也坐了下來。從對方輕鬆就座的姿勢,總參謀長在心中已確認了來客的爲人。
姆萊雖然缺乏獨創的能力,但是卻很有細密條理的頭腦及官僚的處理能力,至於風行則是運用艦隊的名人,阿泰兒所擬定的作戰之所以能夠屢屢克敵致勝完全歸功於他完美的艦隊連用。
派特里契夫擁有參謀型的軍人中少有的巨大體型,事實上,他從來未曾延誤過阿泰兒艦隊司令部的營連,其對任務及上司的忠誠是不容置疑的。邱權心想,能夠錄用並統御這些人材而不亂了步調的阿泰兒確實是個不平凡的青年。
“特地把我們從任職地叫回來有什麼事嗎?總參謀長!”
嚴謹的表情發出嚴謹的聲音。其他的兩個人似乎把會話權交給了姆萊中將似的保持沈默一語不發。
邱權簡短但不失正確地把阿泰兒和部下逃離波尼斯的事情向他們說明了??戳丝聪嗷プ⒁曋娜齻€來客,邱權把帶來的文件遞給了他們。
“所以這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們找到秦元帥,把這個文件交給他。”
“那是?”
“是讓渡契約書。”
三個人聞言都露出了懷疑的表情,低頭看了看那份文件。當他們擡起頭來的時候,驚愕及不可思議的表情更加濃厚。邱權吃力似地交疊著腿又坐了下來。
“就如你們在文件上所看到的,我把我們宇宙艦隊中的五千艘戰艦讓渡給阿泰兒。我希望你們把文件及所有的商品一併帶走。至於法令上的手績都已經辦好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姆萊輕咳了一聲?!翱墒牵斜匾匾庾鲞@樣的文件出來嗎?下官覺得光是在形式上就已經太過了?!?
“你還不懂嗎?”
邱權天真地看著眼前的三人。派特里契夫歪著頭,風行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姆萊則一臉堅定。
“那當然是一個玩笑了。”
一邊小心地整理了自己頭上扁帽的角度,邱權如此說道。姆萊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使坐姿看來更莊重些。
他簡直不相信除了半年前的那個上司之外,還會有這種令人困惑的人。心中或許是這麼想著,可是表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儘管如此,他仍然以對上司而言過於嚴厲的語氣說道。
“如果是玩笑,那也就罷了,但是,如果必須整合戰力對抗帝國軍時,光是這些艦艇及物資就能對付帝國軍的侵略嗎?”
“再怎麼整合也沒辦法對抗?!?
太過簡單明瞭的回答讓姆萊中將說不出話來。銀髮的風行仍然保持著沈默,敢代前參謀長開口說話的是派特里契夫。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總不會連仗都不打就把首都拱手讓給他人吧?閣下!”
“沒錯,是不可能這樣做。比爾長官和我打算拚了命也要搏他一搏。”
“可是,那不就等於是自殺嗎?乾脆比爾長官閣下及總參謀長閣下也跟下官們一起走吧!”姆萊中將移了移視線,輕輕睨著壯碩的少將。
“不是我隨便說說。第一,這不是我們本身決定要去的?!?
“我打算這麼做。”
風行終於打破了沈默說道,用他那銀色的眼睛注視著總參謀長。邱權又交疊起他的腿。
“你是願意去了,風行將軍?”
“下官願意接受任務,閣下。姆萊中將,現在已經沒有拐彎抹角的時間了。我們應該採取最不浪費時間的最好辦法?!?
姆萊中將失望地擡頭看著天花板,或許是他已默認風行的看法是正確的。於是他便行了一個禮,接受了命令。
前阿泰兒艦隊的三個幹部帶著「讓渡契約書」離開司令部之後,邱權立刻向比爾報告事情的經過。老元帥慰勞了他的辛勞之後,把視線投向遙遠的彼方。
“在上次會戰失敗的時候,我已經是已死之身了。由於你的勸說,我又得以茍活了半年,結果,只是把大限的日子移開來了而已。”
“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或許當時是做得太過分了。請原諒?!?
“不,承蒙你的勸說,才得以和妻子多聚了半年,你的妻子怎麼處理?”
“請不用擔心,下官已經託姆萊中將把她送到阿泰兒那□去了,我這樣做實在太利己主義了,一意掛心著家人?!?
老元帥閉上眼睛說了一句「那太好了」。他自己則把老妻留在家□。妻子拒絕離開自新婚以來即一直住著的家。或許她是把那個家當成她和比爾的終身歸宿吧?
“阿泰兒縱然有許多缺點,可是,他卻有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加以挑剔的優點。那就是他一直深信民主國家的軍隊存在的意義,是以保護人民的生命爲前提的。而且,他也一直奉行不渝?!?
“沒錯,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比爾衰老的臉上浮現夕陽般的微笑光彩?!鞍瑯?西西亞也是這樣。放棄艾倫伯爾要塞時也是這樣。他絕對不讓平民成爲犧牲品。”
歷史或許會將阿泰兒記載爲一個與凌雲匹敵,甚或超越其上的戰爭藝術家。然而,他還有些事情是必須讓後世知道的。而這個任務不是由比爾或邱權負責的。每個人揹負的責任都不一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果阿泰兒失敗了,那並不是因爲萊凌雲偉大天才所致?!?
或許是因爲阿泰兒執著於自己的理想的緣故。在巴利會戰的時候,他應該置政府的命令於不顧的。這是一件不能不說清楚的事,但是,爲了他自己,他是應該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