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搬進冷宮後那怡妃、公主什麼的閒人會來折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冷宮的日子居然難得的清閒,整日睡覺睡到自然醒,又有可心的蘇兒天天準點送飯,日子倒是比前世來得舒坦。後來賞傾心才聽蘇兒說,她被打進冷宮這件事根本沒有公開。
不過,她自己在宮中是得了清閒,卻忘了曾有一個人因她的一句話趕赴落神崖,然後,過了三天三夜之後……
蘭千霽佇立在落山崖頂,癡癡地俯視著山崖下的深淵,冬日的寒風吹起火紅的衣衫,吹動散落的髮絲,愈發襯出他滿目的蒼涼,若有人此時經過,定會發出一聲慨嘆,“這就是傳說中的望夫石啊!”
他含情脈脈的桃花眼隨著三次的日出日落逐漸變得深沉,陰鬱,失望過後,便是充溢著駭人的殺機。
他攥緊紅衣下的雙手,指節泛青,接著,一聲吶喊在空谷中久久迴盪。
“女人,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他扯下一條絲帶綁在額頭上,遮住了三天前被那可惡的女人砸的血窟窿,然後帶著滿腔的怒火踏著風衝回了錦繡園。
沈亦凰本來在院中“穿針引線”,穿的是奪命的金針,引的是無形的光線,如果有人當靶,那光線自然會被血線取代。一道道金光劃過,一晃眼的工夫,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突然,他右腳一跨,側身揮手,黑衣上的金絲鳳凰展翅欲飛,同時,空中的道道金光也無影無蹤,他冷凝著突然出現的人,淡漠道:“想死嗎?”
蘭千霽擰眉大叫:“我要那個女人死!”
沈亦凰疑惑地看著他,瞄一眼他額上的紅絲帶說:“你這又是什麼裝扮?”
“這個你先別管,你幫我找一個人,我要讓她死,我一定要讓她去見閻王!”
沈亦凰注意到了他額角的一點血漬,以肯定的語氣說道:“你被打了!”
蘭千霽氣急敗壞,在沈亦凰身邊打著轉,“也不知道那個瘋婆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拿著傢伙衝著我的頭就砸,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她憑什麼打我?她毀我容也便罷了,她竟敢騙我說小東西在落神崖等我,讓我足足在山頂等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我多情公子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鳳凰,你馬上派人去給我查,找到那個瘋女人,我一定要把她大卸八塊,然後丟去喂狗,用她的骨頭填茅坑!”
沈亦凰聽完他的嘮叨,心中已是一片瞭然,他淡淡地說:“一襲緊身黑衣,黑紗蒙面,身段高挑,琉璃眼,聲音柔媚,話語怪異,怕死,可對?”
“沒錯,就是那個瘋婆子,她是誰?哪冒出來的?我一定要勒斷她的脖子!”
沈亦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阿霽,你也沒有認出她嗎?
“那一晚,她來找我,告訴我帝錦楓腰間也有一隻紫蝶,但他的是假的。”
蘭千霽本來不解他話中意思,可稍一定神,清澈的桃花眼中一片深沉,他嘴角斜勾,劃出一抹冷笑,“只怕,人也是假的,看來,我們那位好義父來了一招偷天換日啊!”
“可信?”
蘭千霽含笑看向他,“鳳凰,別以爲我真不知你心中所想,你可不蠢鈍,有些事,你比我更清楚。”
“可……他是義父……”
“哈,義父?義父……如果一條狗對他有用,他也會認作義子,我們於他,不過是殺人的工具,他何曾把我們當作義子看待?若不是他的狼子野心,以你的出身,又怎會從七歲開始在死人堆裡摸爬打滾?鳳凰,我恨他,真的恨他……”
沈亦凰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沉默良久,一直以來,阿霽心中便有一個心結,可是他卻不知是什麼,而縱然是他們情同兄弟,阿霽也從不肯告訴他。
沈亦凰捏緊了手中的金針,幽冷地說道:“也許,我對他的底線也到了。“不知何時開始,他對那個從小尊敬的義父便萌生了敵意,或許是因爲他毀掉了曾經單純的阿霽,或許是因爲他作孽太多,又或許是他曾經傷害過一個白癡一樣的女人,而如今,他的罪過又多了一條,他害死了當年的燕貴嬪,帝錦楓的母妃。
雖然宮中人都說燕貴嬪是因大皇子被人擄走而氣急攻心猝亡,但沒有道理她身邊的宮人也一併不見了蹤影,唯一的可能便是楚望炎怕燕貴嬪和她身邊的人發現他抱回宮的是假皇子,故而將其斬草除根。
“鳳凰,我要幫你奪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沈亦凰頓了頓說:“你……不覺得那個黑衣女子很熟悉嗎?”
蘭千霽這纔想起那個險些被他遺忘的女人,他氣憤地說:“鬼才跟她熟!”
“她……叫我妖孽。”
“妖……”蘭千霽猛地擡頭,滿目愕然,“你說什麼?”
沈亦凰也知道這一切令人難以置信,但是除了那個答案之外,實在是無可解釋。
蘭千霽神色變幻,驚喜中帶著困惑,他像失了心魂一般,不停地呢喃:“怎麼可能?雖然沒看到她的臉,但她比小東西高,身段比小東西好,她還會武功……不,不對,她,她知道‘小東西’,還知道落神崖,她還像初見時那般砸我的門,她是…
…可,可是……怎麼可能……”他忽然急切地抓住沈亦凰的胳膊道:“鳳凰,她在哪兒?那個女人在哪兒?我要去找她,找她問清楚!”
沈亦凰沉沉地看他一眼,抽出手臂漠然轉身,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此時的蘭千霽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早在很久以前,他便不再是他了。“你是黑煞,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鳳凰……我已經聽你的話放開過一次,可她還是受到了傷害,與其這樣,我寧願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她,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
沈亦凰決然拒絕,“現在不行,你會把她推到義父的刀尖上!”
“不,我不會!”
沈亦凰冷凝著他說:“降魘幡之事可以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無法保證!”
不給蘭千霽發問的餘地,沈亦凰說完便向書房走去,蘭千霽豔麗無匹的俊顏如同瞬間凋謝的玫瑰,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憫,他落寞地說:“鳳凰,至少告訴我,她過得好不好?”
“她……已不是原來的她,會照顧自己。”應該……會吧?可是那個女人是不是瘋了?她爲何把自己送入虎口?
沈亦凰背對著頹然而立的蘭千霽,向來冷漠的臉上難得的,現出一絲憂慮……
女人,不要讓自己受傷,否則,我定會把你抓回來,狠狠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