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暗沉,加之蘭千霽功夫了得,沒過多久,兩人便到了宮中使節下榻處。此時正是晚膳時間,來出使的端流溯、展御邵、楚澈、景隨四人正聚在一處,四個雌雄莫辨、氣質各異的美男子叫一旁伺候的宮人看呆了眼,個個驚歎十二佳公子果然名副其實。
賞傾心與蘭千霽伏在屋頂好不鬱悶,她摸摸肚皮,可憐巴巴地說:“妖精,我實在餓了!”
“你身上的冰蚨還在嗎?”
“在!”
“放一隻下去。”
“可是屋裡有好多宮女,冰蚨會被發現的。”
“沒關係,冰蚨是風侯府常用的通信物,老皇知道了也無法干涉,放出冰蚨,他們自會遣散宮人。”
賞傾心取出細竹筒將冰蚨通過細縫送入屋內後,便見它迅速飛到了端流溯眼前,一旁的宮人從未見過冰蚨,均睜大了眼睛,而端流溯等四人均是面露喜色,彼此對視後,端流溯揮退了宮女。
待房門關上後,端流溯取出一方絲帕,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用看了,沒有帶消息。”
四人同時看向早已鑽進屋子的蘭千霽和賞傾心,卻沒有多少驚訝,這倒是出乎兩人的預料,畢竟他蘭千霽可是負氣跑了的。不過要說該驚訝的,卻是賞傾心此刻的行爲,她剛一出現就衝到餐桌旁猛吃,著實嚇壞了諸位公子。
楚澈揶揄道:“餓死鬼投胎啊!”
展御邵面色不善地瞪向蘭千霽,“她縱有不對,你也不該用此法懲戒,她的身子要緊。“
景隨瞪了眼蘭千霽,遞給忙著祭五臟廟的賞傾心一杯水,關切地道:“煙兒,你慢點吃,小心噎著。“
端流溯倒是沒出聲,可那微瞇著的眼睛也讓人看著心虛。
蘭千霽實在冤枉,氣惱道:“你們還好意思怪我?你們那麼多人連一個她都看不住,明知她好色,總會爲九夢竹跑出宮,卻也不防備,讓她帶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宮女跑出來,還險些被人殺了,我好心帶她進宮,不過是爲了打探消息沒來得及喂她,你們便這麼職責我,這像話嗎?”
就在這時,賞傾心抽空道:“誤會,都是誤會,妖精不是故意餓我,我也不是……”她想說,我也不是逃出宮的,可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了,她鬱悶地看向身旁的景隨,不知他爲什麼點了自己的啞穴,而景隨卻忽然對她甜甜地一笑,悄悄在袖擺下用手指在她掌心比劃著。
賞傾心細心感覺出了他比劃的字,“讓你單獨上路,端是刺客,逼蘭現身”。
寫完後,景隨便微微一笑,點開了她的穴道,而她也不由得扭頭看向端流溯,此時的端流溯用摺扇擋去下半邊臉,一雙明眸忽閃,彎成了月牙狀,有點溫柔,有點可愛,還帶著狡黠的光,正是那刺客擁有的眼睛。她這才明白,此行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難怪他們不擔心她路途遇險,原來是早知蘭千霽在暗中關注著她。
若是讓妖精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非氣得跳腳不可。
賞傾心心裡暖洋洋的,身邊有這麼一幫男人,當真算是無憂無慮了。她擔心蘭千霽發現端倪,忙岔開了話題,“明天白羽就要成婚了,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現在總該告訴我了吧?”
端流溯對蘭千霽道:“你方纔說你去打探消息,可有收穫?”
“這老皇膽子小,生性怯懦,對我們頗爲忌憚,並沒有太大的安排,但作爲國君依附於他人又確有不甘,他還期望著龍炎太子這所謂的天命儲君來強國,自不會將九夢竹交出,更不會歸屬我國。”
展御邵有點不耐煩,“所以他讓九夢竹娶了大將軍李擎之女,並且爲防止嫵煙拐著九夢竹私奔把人看得牢牢的,這些我們都清楚,我們只是想知道他打算如何打發我們?”
蘭千霽目光掠過四人,長眉一挑,笑得很是詭異,“你們啊,哈哈哈,那老皇聽了身邊一個寵妃的意見,打算今晚就對你們開刀,在你們的茶水中下藥,然後把四個大美人放到你們牀上,女皇的侍君與別的女人有染,這個把柄足以打發你們了。”
四人想過很多種方法,卻萬萬沒料到老皇竟會用這麼……笨的方式,只是方法雖笨,卻也有它的效果,畢竟,家裡的女人是個大醋罈子啊!
賞傾心氣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什麼?那個死老頭他……”
端流溯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側臉確定外面沒有動靜才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的王,你如今應當小心些,我們自有安排。”他笑著拍拍她的臉頰,“乖乖的,別出聲!”
“此事,你們有何看法?”端流溯看向其他人。
蘭千霽斜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些女人敢進我房間,我定把她們丟到湖裡去洗洗!”景隨清雅秀美的臉上滿是慍怒,實在是上次宮女對他下藥的事情讓他深惡痛絕。
“不,這也是一次機會!”一向衝動的展御邵似是擁有了前世的穩重,看似平靜,實則心中明朗。
楚澈對他的心思似乎有所領悟,含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阿寧,你的儀仗隊已悄悄隨我們進入京都,他們都是四大將軍部下精英充作,同時,
四大將軍也到了此地,今晚你暫且隨阿霽回你之前所在的客棧,我們已命四大將軍喬裝住進你附近的客房,明日太子大婚慶典上你便正式進宮,順便送一份大禮給老皇。”
“可我來時什麼都沒帶啊,再說了,他不安好心,我還送他大禮?”
蘭千霽戳了戳她的額頭說:“腦袋又不靈光了。”他一邊撈起賞傾心往窗邊走,一邊對其他人道:“今晚等你們把禮送來了!”
賞傾心尚不明白他們耍的什麼把戲,可蘭千霽非要拖著她走,她只好回頭惡狠狠地對剩下的四個男人警告:“你們敢碰那些女人,我送你們進淨身房!”
蘭千霽幸災樂禍,“淨吧,多淨幾個,我服侍你!”
在四道冰冷至極的目光中,蘭千霽笑吟吟地同賞傾心消失在了窗口。
是夜,果然有幾口大箱子送到了京都一間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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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焰洲龍炎太子大婚不僅是宮中的大事,更是舉國百姓的大事,這日,京都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掛著紅燈,繫著紅綢,熱鬧非凡。而在京都的一處普通客棧也出現了一位至尊無比的客人。
浩浩蕩蕩的皇家儀仗隊,鸞鳳雙旗迎風招展,華貴無比的鳳輦緩緩行駛,兩側戎裝勁旅護行,前方更有四位威風凜凜的將軍開道,迎來無數人駐足觀望,很多人甚至一路跟著。
儀仗隊在一處客棧門前停止行進,衆將士整齊劃一齊齊下馬,衣襟獵獵,令人肅然起敬,驚得客棧老闆兩腿直打顫。
一身金甲的龍驤將軍擡手一揮,便有一隊宮裝女子手捧華服首飾走進客棧直接上了二樓,緊接著便是一隊衛兵進入。
店家躬身哆嗦著問道:“諸位將軍,不知……來小店有何貴幹?”
龍驤將軍掃了他一眼道:“店家勿慌,我等只是前來接吾皇聖駕!”
店家驚呼一聲,腿一軟便跌坐在地,卻被龍驤一手提了起來,“吾皇乃家國天下之尊,店家乃九焰洲子民,無需行此大禮。”
“是……是……是女皇?”
龍驤這回不再答話,卻算是默認,而與此同時,圍觀人羣中卻是一片譁然。
沒過多久,先前進去的衛兵便擡了四口大箱子下了樓,而在人們猜測那箱中是何物時,卻遠遠看到店中人都擡頭看向某一處,尤其是店家與店中其他的客人,就如同被人下了符咒般一動不動。
街上的百姓因爲被衛兵遮擋著,並不知店裡出了什麼事,直到客棧的門大敞開來,兩個身影出現在門口,人羣中抽氣聲已是此起彼伏。那兩個身影自是賞傾心和蘭千霽。
此時的賞傾心已經是盛裝打扮,大紅的金絲鸞鳳袍綴著七色寶石,敞肩束胸闊腰帶,飾以環佩瓔珞,搖曳生姿,璀璨奪目,高聳的髮髻配以鸞鳳雙飛金冠,雙鳥口中吐出的一粒明珠垂於那光潔如玉的額前,與一雙琉璃明眸相互映襯,光彩動人,一番裝扮不僅將她絕美的容顏發揮到了極致,更顯出了一種尊貴不可侵的皇家風範。
而站在她身側的蘭千霽仍是那身張揚的火紅寬衫,青絲逶迤,只以一支紅寶石銀簪鬆鬆地挽著,神態慵懶而妖媚,卻隱隱有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凜然,一雙明媚的桃花眼看似風流多情,卻始終鎖在一人身上,柔情款款。
一男一女,美麗得如同混入人間的妖精,卻又似睥睨塵俗的一對仙侶,讓人由衷折服。
衆將士齊齊下跪,呼聲震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蘭侍君千歲千歲千千歲!”
賞傾心剛要讓他們起身,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側臉看向蘭千霽,見他也是一臉的古怪。蘭千霽貼在她耳邊低語,“你萬歲,我千歲,我們還怎麼生生世世廝守?”
賞傾心淺笑,是了,就是這個有問題!
“回頭一定得改!”賞傾心承諾。
蘭千霽勾脣一笑,牽了她的手走向鳳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