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已經開始了,西路軍和東路軍是水陸並進,中路軍直奔並陽郡,沈單的策應軍隊,也開出了玉陽縣,進攻玉陽關。
同時,征討大治的檄文也發佈出來了,聲討李難和高圖的累累“罪行”。在征討檄文中,將三十萬徹軍號稱是五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始南征,一統天下的氣勢恢弘鼎沸,志在必得。
話說徹軍南征,四路大軍意圖分進合擊,三十萬大軍號稱五十萬,震動天下。而在南征徹軍開拔,檄文在各地流傳的同時,高圖對治軍的荼毒有增無減。
早在一年之前的玄元三年,既朱雀三年春,戰事尚未發端時,高圖就接手了水軍建造的工程。同時協理戶部的事務。
每天在堆積如山的本章中忙碌,爲了挪用這筆數目龐大的款項,這些貪官夥同將領,設置各種名目層層盤剝,每個月撥發下來的幾十萬銀子,最後用在打造戰船的銀子不過區區幾萬兩,即便如此,他們也要在木料和其他用料上剋扣,用的都是質地鬆軟且廉價的楊木,而外面用柞木等硬質、且更昂貴的木材做掩飾,將釘子釘進去。
船隻用料,應當將木料在炭火上烘烤,再用大漆反覆塗刷數遍,防止彎曲變形。但是這炭火和漆料都很貴,而且費時費工,爲了剩下這筆錢,他們只是用泥漿胡亂的塗抹木料,遮掩其明顯的缺陷,他們也不用炭烤,也不用大漆塗刷,塗過泥漿的木料直接用在了船體上。以至於船隻建造好之後不出三個月,船體就破裂進水,水軍將士苦不堪言,卻又無計可施。
而至於門面功夫都用在了船舷和甲板,爲了防止李難來巡察時露出馬腳,高圖多次吩咐,什麼錢都可以貪了去,唯獨這門面功夫的前不能貪污,一旦出了事就是抓住一個,帶出一串。所以這些戰船的甲板和船舷都是真材實料且粉飾過的,鮮豔,堅固,但是在船艙底部確實另一幅景象,處處都是修補過的痕跡,輕則變形漏水,重則腐朽生黴。
而高圖還嫌不夠,連船帆也不放過。當初的那張字條上就已經給了他一個任務,就是治軍的戰船船帆一定要用易燃的材質來縫製。那時高圖就知道,如果如此,治軍船隊剛剛接戰就會被一直火箭點燃全部船隻,治軍的水軍將全軍覆沒。而自己的使命也就結束了,雖然捨不得這榮華富貴,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會因此而立功,將來也是一樣的富貴榮華,高圖也就決定這麼做了。
當治軍所用的船帆全部更換時,高圖就用一種來自外番名爲油渣布的劣質易燃的布料織造的船帆,並代替使用,因其易遭蟲蝕,當地人就用桐油浸泡,這樣既可以長久保存也可以防潮防水,但是也因此而易燃。當然其價格也非常的低廉,即使販賣到沿海的州縣其價格也低於其他布料,被江南百姓戲稱油渣布,多數用作包裹。
因爲其質量低劣,其他分攤這廂工作的地方官員和各級官員也紛紛效仿,以至於短短的時間內,治軍的船帆就全部換成了這種劣質易燃的油渣布。
倒是販賣這種布料的番人因此大船一筆橫財。給與官員們的孝敬也十分可觀。加上裁汰舊船,高價賣給商人後又可以從中貪不少,所以一年多光景下來,僅僅造戰船這一項,大大小小的官員從中搜刮盤剝的銀子有上百萬兩之多。加上新的丈量法等法令,江南的百姓已經有人動身渡江,逃往江北中原去的。
船帆也換好了,船也偷工減料建成了,擁有三千艘新船,共計三千八百多艘戰船,四萬水軍的大治軍隊依舊看似強大,不知情的一些人甚至以爲,大治依然有實力重新稱霸天下。
高圖仔細的擦拭著手中的瓷瓶,那可是一件精美的琺瑯瓷瓶。價值不菲。
管家拿著一份禮單,說:“大人此次過壽,各地的官員都送來了禮物,還有軍中的將領。其中滸墅關將軍送來的賀禮是最多的,僅寶鈔就有二十萬兩。此外還有其他玩物數十件,玉如意八對,玉佛一尊,玉佩二十五塊,珍珠一百零八顆,元寶……”
“好了,你放下吧,我自己會看的。”高圖說,管家放下來禮單,退下了。高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瓷瓶,拿起禮單看了看,“居然有這麼多,他開不會是把軍餉也算在裡面了吧。”
也罷,反正也不是我的錢,最後兵變的苦果也不會落在我的頭上。更何況吃空餉,虛報兵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好可以加速李家王朝的覆滅。
鹹陵大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茶樓酒肆門可羅雀,段沖和魏浪兩個人坐在二樓的靠窗的位置上,段衝說:“現在連鹹陵也變成這般景象了,百業凋敝啊。高圖,真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魏浪說:“說的也是。但是我們籌謀了許久,卻始終無能爲啊。薛觀與鹹陵的聯繫完全在他們的監視中,婁明大人,崔全和陳化也被他監視了,還有薛小倩和平融夫人,她們也被軟禁在後宮裡。張靖他們也是一樣,看來我們除了叛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可是……”
段衝笑道:“這樣也無妨,反正現在的軍中到處都是吃空餉的將軍,虛報兵額,名義上有二十萬將士,其實連十萬人也沒有。”魏浪喝了一口茶,“但是起兵叛亂可是一件大事,我們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貿然動手只能是落敗後身敗名裂,我們就無從挽救大局了。”段衝沉默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茶盅。
“如果我們將收集的證據講給陛下呢?”段衝說。
魏浪笑道:“恐怕也是一樣的,他不是先帝啊。他是不會相信我們的。就算是信了,也不會懲治高圖的。那樣只能讓已經混亂的朝政無人梳理,最後陷入徹底的大亂。而陛下又不會信任婁明等人,高圖也可以反口污衊我們是朝堂黨政,最後會如何有誰會知道。”
段衝問:“這是婁明的原話?”魏浪又喝了一口茶,“是啊,昨天我去見過他,他也是這麼說的。如果我們動手,卻沒有做好準備就是自投羅網,如果我們向陛下呈報,也會和高圖正面對抗,我們在戰場上如魚得水,但是在朝堂上卻不是他的對手啊。”
“難道要就此作罷?”
“絕對不行。”張靖和姚直二人一前一後登上了二樓,“現在吃空餉的情況如此嚴重,幾乎是十營五空,連軍中的將領也不能倖免,貪腐成風,石貝真的打來了還有誰能保家衛國。就算是天下統一,也不能讓石貝如此威風不可一世。”
魏浪笑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張靖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姚直也隨之入座,“除了這裡還能有什麼地方可以清靜清靜。你們也在,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張靖說:“我們兩個也是滿心滿腹的不安,這樣下去就真的全完了,而且石貝一旦南下十有八九會得逞。那時我們又會如何?不如就此一鼓作氣的好。”
姚直也說:“而且也到了這個地步,是一定要行動了。至於軍隊,你們兩個也不用擔心,因爲空餉的緣故,軍中的將士可是怨聲載道,少說已經有半年沒有餉銀了,就算是神仙也要有供奉才能活啊。所以你們兩個不用擔心,我們一旦起事,就會是一呼百應的局面。而且我們也想過要如何來收場。”
魏浪和段衝對視一眼,問道:“要如何收場?”
“獻降。”張靖一字一句的說:“只有這一條出路。”
段衝:“這算是什麼出路?難道我們要放棄抵抗將這半壁江山拱手相讓?”
“正因爲是半壁江山,才只有這一條出路了。”
魏浪和段衝一怔,確實仔細想一想,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不僅可以將戰端銷於無形,還可以向新王朝獻上一份大禮,不僅如此更可以立功,將來也可以作爲安身立命的出路。保全了自身,保全了百姓和將士,也就保全了家國天下,雖然有違忠臣之道,但是不失君子之風。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片刻後,終於有人開口了,“也好,我們就做好準備,約定一個日子起事。”
在這四位治軍的將領身後,樓梯上,高圖的探子聽到了他們的話,悄然離去,混入人羣之中了。
高圖從探子的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反而很鎮定,打發了探子一筆賞錢後就睡下了。
翌日,高圖進宮求見,李難召見了高圖,聽高圖說出了昨日在張靖,姚直,段沖和魏浪四個居然在密謀造反,氣的怒不可遏,一掌將桌子拍斷,筆墨散落一地,“他們可是當年大哥的舊將,從龍北上的勳臣!居然也會謀反!”
高圖說:“陛下息怒。”
李難漲得臉紅脖子粗:“你讓朕如何息怒,連軍中等將領都要謀反了,這天下還能要嗎?”
高圖說:“正如陛下所言,他們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功臣了,貿然處置後果不堪設想。而且石貝南征在即,正是朝廷有人之際,不可輕舉妄動啊。”
李難怒氣稍平,“那你說該怎麼辦?”
高圖說:“讓他們出戰石貝。”
李難氣的笑了,“你是不是瘋了,他們要謀反朕還要給他們兵權讓他們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