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拉住崔全的衣袖,“什麼?怎麼會這樣,父皇怎麼樣了?”崔全安慰道:“太子放心,陛下無礙。但是眼下我治軍已經是首尾不能兼顧,恐怕我這小小的丘縣也是守不住了。接二連三的損兵折將,中都怕是也難保了。”李義連忙追問:“崔大人,那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崔全說:“恐怕也只有趁著包銅尚未破城先一步逃出去了?!崩盍x:“擅自棄守重鎮,我不會有事,可是大人……”崔全搖頭說:“之前太子殿下已經敗了一陣,我們的兵力和戰力都不如包銅,現在他來勢洶洶,氣勢如虹。我們卻是缺兵少將,死何其容易,可是殿下一旦有個什麼閃失如何是好,再說我們就是擋住了包銅一時也擋不住一世啊。一城一地都不要緊,殿下與陛下的性命纔是最關鍵的?!?
李義:“你是說我們也學包銅一樣,放棄丘縣後與父皇會合?”崔全點頭:“正是,眼下只有集中兵力才能挽回敗局,計較一城一地只會使局勢更加不利。”
李義若有所思的說:“崔大人的意思是我們鐵定戰敗,只能盡力挽回頹勢而沒有回天之力?”
崔全用力的點頭,“恐怕也只能這樣了,援軍尚且在路上,而我們已經沒有能力等到援軍趕來了。即使能等來,也不是丘縣,現在只能盡力保住一個,那就是中都,而要保住中都,就贏定要將現下的所有兵力集中才能做到?!?
李義只好同意,“也只有如此了?!?
雙方僵持了一天之後,東海軍回營了,準備爲明天的攻城養精蓄銳。而深夜裡崔全和李義卻打開城門率軍衝出一條路,直奔北面而去。路過渡口時被守在那裡的齊峰撞見,打了一場,但是治軍迅速的脫離戰場,另尋渡河的出路去了,而齊峰也馬上派人報告了包銅。包銅得知這消息時天色已經濛濛發亮,包銅想要追擊,項福連忙阻攔:“將軍不可,他們已經走遠了,即使追上也無濟於事。不如攻陷丘縣,這樣我們在中原就有了根據,有水路的運輸,後方的糧草皆有這條路運來更爲便利,北面的戰場也能得到更多的糧草供應。”
包銅不假思索:“對,你說得對。反正他們老李家已經不復當年了,傳令下去準備攻城。”
太子和守城的官員都跑了,兵力空虛,自然迅速失守,包銅府衙大堂上一番痛飲,放下酒罈看著在座的諸將時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包銅洋洋得意的說:“老子本以爲就是殺了個回馬槍,就算是崔全把城門上的凝固的鐵水都除去了,也能打一場硬仗。可是他居然跑了,對了,斥候找到他們了嗎?”
齊峰說:“還沒有,但是已經可以證實,他們向北方去了。”
包銅晃了晃腦袋,“北?那不就是去找李從了嗎?難道他們想反擊?”
項福說:“不無可能,他們的兩路援軍,一路已經到了定河浦一帶,另一路出秀郡已經離中都不到二百里了。而且治軍上下雖然士氣低迷,但是戰力依然還在,他們做困獸之鬥也足以將我們挫敗。”
包銅不屑的哼道:“那就讓他們來好了,老子就不信,他們還能翻了天?”
齊峰和項福賠笑。
李難自從敗了一仗後在易郡連連失利,不僅丟了易源,易郡的縣城全部喪失,紛紛被朔軍和東海軍佔據,所幸的是李從積攢多年的糧草依然還在,都被李難運到了易源以南的臨畔倉,並且派兵駐守。雖然如此,可是治軍的士氣低到了從未有過的極點,繼續作戰已無可能。而他自己終日躲在自己的大帳裡,誰也不見,就是李從派來的也是一概不見。
但是這天李從突然親自駕到,闖進了李難的大帳裡,才知道這李難戰敗畏罪終日酗酒,已經是醉的不省人事,李從怒不可遏的叫人將他丟進河裡,讓他好好的醒了酒之後召集衆將來商議。
李從看著下面的薛觀,張靖,李義,崔全和剛醒酒的李難,聯想剛剛到這座軍營時見到的士氣低迷,傷兵滿營的景象,心裡滴血。李從說:“如今丘縣丟了,朕在天野山也吃了敗仗,可是援兵是一個也沒見到。這也罷了,眼下北面的易郡已經完了,北面強敵,南面也有敵軍調動,我大治已經是腹背受敵,想必就連中都也因爲空虛而被偷襲了。朕的百萬糧草倒是還在,援軍也在趕來,朕決心集合最後的軍力再戰一場,和他們做殊死之戰,勝了朕還有機會,敗了就只能將中原拱手相讓。如此,朕還有派人去關西,請劉當出兵三萬助戰。你們以爲如何?”
張靖說:“臣以爲不妥。陛下,劉當一向對陛下陽奉陰違,當初因爲陛下勢力強大,他不惜賣主求榮,如今他會來救陛下嗎?臣以爲,眼下易郡已經不可收服,不如將兵力和糧草全部調會中都固守,等援兵到來再收服失地纔是上策?!?
李從看看他們,斬釘截鐵的說:“朕意已決,立刻發兵收服易郡,挫敗了樑皓和石珍的銳氣纔是關鍵。你們退下吧?!睆埦负脱τ^剛要開口,李從怒喝,將他們斥退。
走出大帳,張靖對薛觀說:“如今我們是一步步跳進火坑,陛下從來不重視人才,連袁玄先生都不再任用,我們敗亡之日屈指可數了。”薛觀默然。
於是治軍與雷長的東海軍在易水之畔對峙,望著靜如白紙的水面雷長和季慮、龍大奎遙望營寨對面的治軍營寨,雷長納悶的說:“李從在天野山已經敗了,丘縣也被包兄攻佔,他在這個時候不去保護中都,而是來這裡,真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季慮苦笑:“這還不算,他們居然把糧食放在臨畔倉,那本就是一個給渡口存儲貨物的地方,距離水源太近不說,蘆葦也太多了。糧食容易發黴,更容易失火??磥碥妿煹挠媱澥遣坏貌怀晒α恕!?
龍大奎笑道:“也不錯,他要是不來,也不是如此佈置,我們如何執行軍師的計策呢?他來了,他的車馬也來了,連地方都幫我們準備好了,那正好?!?
雷長說:“好,傳令下去,趁治軍剛剛重新集結,立足未穩,今晚偷襲臨畔倉。”龍大奎一臉奸笑,季慮則會意的一笑。
夜裡李從在睡夢中被驚醒,原來是探子來報,敵軍正在行軍,目標就是臨畔倉。李從立刻下令,命令李難率領車隊去臨畔倉將糧食搶回來。
李難馬上將他的所有車馬牛騾集中起來,迅速向臨畔倉急行軍。越是靠近臨畔倉,道路越是狹窄,蘆葦也更多更茂密。
李難眼看著就要到臨畔倉了,正在怒罵他們腿腳慢的時候,突然一聲號炮響,季慮和龍大奎突然從蘆葦蕩中衝出來,他們一個率領的是騎兵,一個率領的是步兵,一番衝殺,車隊混亂不堪,李難連忙下令撤退。那些牛馬騾子哪裡還顧得上,拋下車馬逃掉了。季慮和龍大奎將所有的牲口和車輛都帶走了,回到臨畔倉時雷長正在指揮將士們將糧食搬出來,將柴草放進去。
原來早在開戰不久,雷長攻克易源時他們就已經開始花費重金在周圍城鎮購買了大批的柴草,到這時囤積的數量多達十萬捆,重達二十幾萬斤。他們人背馬馱竟全部都搬來了,而且是彼此架空的堆放,很快就將所有的糧倉都放滿了。然後雷長下令點火。最後將擡出來的糧食裝上馬車、牛車和騾子的背上,而且每個人都要背上一斤半斤的糧食,即使如此仍多出數百斤,只能丟進易水。全都準備好之後,車馬全部由季慮負責趁著夜色和火光偷偷運走。而他和龍大奎留下衝著治軍的軍營大喊:燒糧,燒糧,李從草頭王,燒糧,燒糧,天下歸我王。
大火越燒越旺,柴草架空,使得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連帶倉庫也都燒著了,大火映透了夜空,黑下是紅,紅上是黑,黑越來越少,紅越來越大。黑變成了白,紅變成了黑。
足足的喊了半個時辰才離去,可是大火一直到天亮以後才逐漸熄滅。這一幕治軍上下全都看見了,也都聽見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可是除了絲絲縷縷的焦糊的味道什麼也沒剩下,那不僅是他們的口糧,更是李從準備許久的糧草。當大火熄滅的時候,不僅臨畔倉化爲一片灰燼,連蘆葦蕩也全部燒化了。
大火沖天的時候薛觀和張靖都請求出戰,阻止他們放火,興許可以強出一些糧食,但是李從卻固執的認爲石貝一定設下了埋伏,他們一旦出兵,就會中埋伏,到時不僅損失糧草,更會死傷兵馬。就這麼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李從的所有糧草全部都被燒掉,乾乾淨淨。
沐浴在朝露之下的治軍將士都是垂頭喪氣的,他們知道:我們沒糧食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餓著肚子打仗了。而在東海軍的大營裡,所有人都在慶賀這次的勝利,雷長特許將士們可以飲酒。所有的糧食都堆在空地上,將士們圍著糧食堆成的小山舞蹈,龍大奎更是帶頭手舞足蹈,雷長也飲了酒,他對季慮說:“看,這有多簡單。可是卻多有用。我看下一步我們就能進軍中都了。”
季慮說:“可是軍師並沒有說明下一步我們應當做什麼,進軍中都固然重要,可是易郡也很重要,我擔心樑元會和我們爲敵?!?
雷長點頭,“好,就這樣。我們向軍師和主公請令。”季慮:“我和將軍聯名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