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貝說:“許尚賣主求榮,李從加封他,卻讓他來送死??梢娎顝氖菭懥思舫约荷磉叺娜?,同時也是爲了試探我們??墒撬粫氲降氖?,五千大軍一天就沒了。不是逃命而去,就是投奔了我軍。他弄巧成拙,一定是氣急敗壞。我再加把火爲好。”
石貝送了一封信,在信紙上只有一首詞。寫著:
江城子 呈治王前
千里運糧至營前,舟板銜,絕壁連,士氣如煙。更兼有質子,但求治王是聖賢,存仁義,莫殺譴。
困守山中盼明天,有九鼎,誰家前?幾家諸侯,聲能承天命,如今決戰將正酣,待收兵,天命圓。
這封信送到李從手裡,李從看完之後氣急敗壞的將信丟在地上,說:“這小子就是爲了消遣朕。”袁玄說:“陛下,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千萬不可動怒。”
李從惱怒的說:“夠了!許尚死了,五千大軍就這麼完了。這些年朕在這兄弟兩個手裡,受氣打敗仗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要朕的性命,他真的以爲朕還是當年那個在草頭山上的賊寇?朕寧可戰死,也不要在這裡坐以待斃,做他的階下之囚。傳令三軍,明日決戰?!?
袁玄說:“陛下,這是送死,現在軍中的士氣不振,加上糧草不足,士兵多有疾病,如果此時決戰,無異於自殺。陛下,太子尚未長成,這將來可如何是好?”
李從說:“朕的兒子,連這點事也不能肩負,亡國與否也是一樣。何況,朕都戰死了,他能不爲朕報仇嗎?我大治王朝以武立國,豈能不戰死疆場。你們文人自有報國之道,朕意已決,擇日決戰。”
袁玄無法勸阻,也只能看著李從率領大軍出戰。關休也派出了大軍,但是他卻推脫,躲在軍營裡。跟著李從一同出戰的薛觀,張靖和姚直,留守的段沖和魏浪,袁玄點算了一番,算上柏縣李難部,三十五萬聯軍也只剩下二十萬了。而徹軍還有十萬人,這一仗已經不能勝了。
看著李從數萬大軍前來挑戰。石貝坐在馬背上,“果不其然啊。不過這也是一場死戰。你們可有把握?”
龍大奎高聲叫:“不怕,末將願意打頭陣。”石貝笑說:“好,你打頭陣。林榮隨後跟進,王禪出左路,花藝出右路,包抄其後,三面夾擊。所有弓箭手乃至全軍上下,都要等到敵軍在五百步之內再出擊,無論我軍有多少傷亡。”
“我等謹遵軍令?!睂㈩I已經派出,兵力開始部署,大戰在即。
當李從率軍迎面衝過來時,龍大奎遵從石貝的軍令隱忍著,而當李從的大軍已經衝到了五百步以內,徹軍弓弩在龍大奎的號令之下,萬箭齊發,隨後騎兵出擊。
兩軍在原野上迎面相撞。拼殺,肉搏,嘶吼,哀嚎,就在李從和龍大奎都在浴血奮戰,而且李從靠著兵力優勢,佔盡優勢,但是林榮從龍大奎身後發起攻擊,援助龍大奎,抵住了李從的進攻,同時王禪和花藝從兩翼襲來,迅速將李從合圍起來。
部下提議撤退,可是李從怒斥道:“朕縱橫天下,豈能遇到險境便臨陣退縮。朕寧死不退。”可是部將見徹軍四面八方,鵰翎甲騎鐵鞭、勁弩過於強大,聯軍將士死傷太重,又有許多臨陣投降者,局勢已經完全不利。於是李從的部將們也顧不得許多,強行架起李從,丟下了幾千老弱倉皇撤退。
撤回澄城之後,李從得知了又一次大敗的消息,惱羞成怒之下,也完全顧不得其他,下令縱兵劫掠城中百姓的民居,以擴充軍用。有這軍令在,全軍瘋狂搶劫達十天之久。聯軍數萬大軍都在澄城及其周圍的城鎮肆無忌憚的劫掠,本就遭受了洪水澇災,又捲入兵災半年之久,現今還要被亂兵劫掠,真是天災人禍各一半,亂世難活不如犬。
而且夜裡也不就寢,在自己的大帳裡來回踱步??粗蚱さ貓D上敵我雙方的標記,想起來這些年來的種種,越想越氣,抄起桌案上的燭臺,將地圖焚燒,邊燒邊詛咒石珍和石貝,但是羊皮被點燃後火勢驟然而起,躥到了帳篷頂。將大帳也點燃了。
軍中將士見到中軍大帳起火,都亂作一團的來救火,李從也被救出來,李從坐在空地上,看著大火不受控制的將他的大帳燒成殘骸,而且互相連接在一起的帳篷也被大火侵襲,大火開始迅速擴張,將整個行營籠罩在一片火光中。
就在這一夜中,李從病了。始終在高燒之中,而且不斷的腹瀉,乃至腹瀉不止,只過了三天,李從就已經力竭終日臥在病榻上,虛脫無力,軍中太醫束手無策。
軍中上下對此忌諱莫深,關休也不來探視,治軍和西南軍也開始分開屯駐,爲了爲數不多的軍糧和輜重大打出手,每日衝突不斷。治軍還好,而西南軍之後馬青風以爲大將,其他將領都因參與郭布的密謀,仍被關押,所以西南軍上下更是軍紀敗壞,難以管理。
李從心知肚明,自己是病情嚴重,怕是難以活命了。爲此,他決定軍前託孤,定下後事。於是這天招來袁玄和薛觀,囑以後事。這一天是巨鼎八年九月二十一。
李從在病榻山說:“二位,朕的身體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恐怕是難以過今年這一年了。所以,朕決定提前定下後事,這樣萬一朕有什麼意外,也不至於內亂,被人乘虛而入?!?
薛觀已經眼泛淚光,“陛下,我們還……”
袁玄卻說:“將軍慎言,這是關係國本的大事。多事之秋,越是大事,越是要提前做好打算。何況是如此的困境之中,更是要如此。陛下,只有我們二人,是不是還要找幾人,共同領受遺命?!?
李從搖頭,“有你們二人足矣。朕決定,太子李義是儲君不二人選。任何人膽敢謀取皇位,殺無赦。朕任命三個人爲輔政大臣,你袁玄和薛觀是兩個,還有一個是婁明。你們三人不僅要輔助李義保住江南,還要準備興兵克復中原!重新君臨天下?!?
袁玄說:“可是陛下,如今的局勢來看,即使太子繼位,也是於事無補,我們想要保住江南,就要保住大軍,如果失去這支大軍,即使南江如何天塹,也是難以擋住石貝的大軍啊。請陛下下令退兵,議和,爲後世保住江南,留住這生力軍。”
李從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袁玄,“絕不,朕寧肯同歸於盡,也決不退兵媾和。你們二人已經領受了朕的遺命,只需想著如何輔助朕的兒子,不該你想的就不必了。退下?!?
袁玄和薛觀退出大帳,在帳外,薛觀對袁玄說:“陛下如此固執,恐怕我們整個大軍是保不住了?!?
袁玄也搖頭,“但願石貝仁慈,不會趕盡殺絕?!?
話說李從號令三軍出擊,卻慘敗收場,以縱兵劫掠泄憤,又在軍中失火時偶然重病,自以爲時日無多,於是將李義穩穩地扶上儲君位置。卻沒有絲毫想要退兵和議和的打算。於是幾十萬大軍依然在澄郡和柏縣,和徹軍無休止的對峙,每天都在缺糧、瘟病中消磨著軍心士氣和戰力。
更加糟糕的是接連幾天都是悶熱的天氣,悶得令人透不過氣,熱到將士們爲了避暑,脫掉了所有的衣物在少數的陰涼處納涼。而到了夜晚卻是一望無際的大霧,害怕徹軍夜裡偷襲,聯軍將士惶惶不可終日,一連幾天睡不著覺。
林榮等將領也對這變幻無常的怪天氣叫苦不迭。而石貝卻在處理軍務的閒暇,恭恭敬敬拜訪當地的老者。除了贈送許多糧食和其它饋贈之外,還詢問了這天氣。老者告訴石貝一句諺語,天大熱,雨不撤,天大霧,雨連幕,悶透籠屜滿三層,大雨洪水到年末。得到這幾句言語,石貝放心的回去了,回到軍營後急令天刀山守軍開鑿水渠,排水,將足夠的蓑衣斗笠,和從中都石柯手裡剛剛運來的冬衣運到軍前,同時下達了軍令,要圍困聯軍的部隊同時挖掘輸水渠和土塹,對水渠和土塹都做了嚴苛的規定,做工不利者,鞭笞七十。
如此嚴厲的軍令和運輸令同時下達,在中都和澄郡的所有徹軍都立刻行動起來,絲毫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在不透一絲風的烈日悶熱之下,用了八天運來的所有的輜重物品,也完成了水渠和土塹,徹軍在沒日沒夜的做了多天的苦力之後,石貝還不忘設置哨兵,這才讓自己的兵士們放心的呼呼大睡去了。
而在徹軍大興土木,車馬驢騾日夜往來的同時,聯軍繼續或明或暗的組織搶劫。石貝大軍的一切工程完成後一天,天刀山上的水渠也挖通了,而蓑衣和斗笠等雨具全數運到軍前交付。這之後幾天,巨鼎六年十月初一,積壓已久的大雨突然在這一天清晨瓢潑而下。
大雨好像是先前那場大洪水一樣,傾盆而下,一個時辰不到,積水三尺。重新匯聚成河的水流,沿著千百年來的“河道”迅速衝向並陽大澤。早就被上一次大洪水嚇住的聯軍將士,更是被這一次嚇住了,在混亂之中發生了踩踏和衝撞。
本就已經瘟病、腹瀉和士氣低迷的聯軍將士,再一次領教澄郡的澇災??墒谴笥赀€沒有停下的趨勢,整整下了三天的雨纔有所收斂,從傾盆大雨變成了小雨,可是這瀝瀝小雨卻依舊不停的下,彷彿要一隻要到冬天下了雪纔會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