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福接受了沈單的建議,帶著一千人進城了。但是剛剛走到城門口,就看見張靖和姚直兩個人帶著一班士兵,出城請降。
項福很是詫異,“你們?你們不是逃出鹹陵不知所蹤了嗎?”
張靖說:“我們不想看著戰爭繼續下去,如果可以讓這場戰爭儘快結束,我們就是背上叛徒的罵名,身敗名裂,又如何?還是這樣做最好。”
姚直說:“你們可以不相信我們的誠意,但是現在城中很是混亂,你們還是儘快安定城中百姓吧。”
項福點點頭,“我相信你們,這樣,我們攜手入城,我還要向陛下上奏,表彰你們的功勞。”
於是項福吩咐部下,讓出兩匹戰馬給姚直和張靖,三個人率軍進城了。所有的徹軍將士,和投降的治軍將士自覺的列成隊形,一邊歡呼,一邊入城。
徹軍入城了,城裡的秩序也在他們的監管之下恢復了。午後,徹軍進入皇宮。薛小倩看宮裡的太監宮女和侍衛不是在逃,就是在哄搶財物,也沒有人看押她了,薛小倩立刻衝出來。幾個正在哄搶金銀的士兵身邊放著他們的兵器,薛小倩悄無聲息的從他們身邊拿走一把劍,徑直向皇后的寢宮而去。
平融夫人還在那裡唸經,薛小倩破門而入,侍女驚慌的看著薛小倩手裡的劍,薛小倩說:“娘娘,徹軍已經入城了,我們不能呆在這裡了。”
平融夫人說:“該來的早晚都要來,該走的早晚都要走,我已經沒有了丈夫和兒子,我什麼都沒有了,有什麼可逃的。你想逃就逃吧。我哪裡都不去。”
薛小倩一時氣結,幾乎實在吼叫:“娘娘,我們不能就這麼做了俘虜啊!李家不是還有骨血嗎?我們可以東山再起,我們可以割地求和,我可以去中都做人質,我……”
平融夫人打斷了她的話,說:“你還想繼續戰爭,讓無辜的百姓和士兵在戰場上犧牲他們的性命,用他們的鮮血和白骨,鋪就我們的宮殿嗎?我是不會答應的,李照還是個小孩子,你再起的東山又能如何呢?爲了皇位,我兒李義被人暗算,連他未出生的孩子也不能倖免,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放下吧。”
薛小倩突然感到了徹骨生寒,李家的江山是被自己敗掉的啊。薛小倩丟下了手中的劍,“娘娘,即便是如此,也要籌謀啊。萬一徹軍要將我們斬草除根,那豈不是要國亡之後,還要家破嗎?所以我覺得,我們一定要向石貝進獻大禮,這樣,我們才能保存下來。”
平融夫人轉過頭來,“小倩,你不能將自己也賠進去啊,石貝是不會爲了你而放過我們的,而且我看他是不會把我們斬盡殺絕的,你杞人憂天了。”
薛小倩苦笑:“也許吧,但是我想搏一搏,萬一他想殺了我們,那個時候不就什麼都晚了嗎?娘娘,小倩告辭了。”
說完薛小倩就轉身走了,平融夫人嘆氣,“阿彌陀佛。關門吧。”侍女聽從吩咐,將門關上了。
消息再如何閉塞,也會傳遞開來。小河關還在被圍困中,但是沈單渡海而來,攻克了滸墅關,而且在張靖和姚直的配合下,兵不血刃的就佔據了鹹陵。
李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頭一歪就昏過去了。等李難終於甦醒過來的時候,小河關裡只剩下區區一千老弱殘兵了。李難披著單衣,站在臺階上,徹底消瘦的臉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無所顧忌的將軍,和皇帝了。
“想不到,朕昏死過去之前,還有數千精兵,怎麼朕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朕究竟昏過去多久了?”李難雙眼含淚,不可置信的問身邊的參將。
參將說:“回稟陛下,陛下昏過去已經兩天了,剛剛傳來的軍情是南郡所有的城池都已經投降了,沈單正在派兵南下南水郡。而石貝的大軍水陸並進,已經佔領了雙江口,想必此時已經渡過南江,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李難問:“另外兩路徹軍呢?”
參將瑟瑟發抖的偷瞄了李難一眼,接著說:“包銅和龍大奎一路橫衝直撞也殺到了小河關下,他們又分兵去攻打環江城,眼下滄海郡已經……已經是大徹的天下了。而尚付收容了張靖和姚直之後攻克了並陽郡和橫郡,薛觀自刎,眼下他們接連攻克象郡和南海郡,已經接到鎮南關失守的消息了。如此看來,我朝……我朝已經……已經只剩下小河關和南水郡還在陛下統治之下了。我朝的兵馬,有近十餘萬人投降,有的地方,甚至是望風而降。徹軍幾乎沒有什麼死傷。”
李難身形一晃,參將和李難身邊的太監連忙攙扶他,李難氣喘吁吁的說:“想不到,朕兄弟二人經營多年,廝殺半生,卻落得如此下場。不僅軍隊損失殆盡,一觸即潰,小河關已經是孤城一座,南水郡更是遠水不救近火,天啊!”
李難對著天空大喊:“你爲什麼如此不公平,不公平啊!”
參將和太監一再的勸李難,要保重龍體。李難哭著說:“保重龍體?朕的皇位都沒有了,江山也被奪了,要這龍體還有什麼用!”
他們扶著李難回到行宮裡,李難推開他們,走到自己的幾案前,那兩方玉璽還在,李難說:“我看這東西就是一個災星,玉璽都不能統一,何況是人。獻了吧,反正亡國也是早晚的。”
“陛下,我們真的要……”
李難大吼道:“不投降還能怎麼樣?你說,你能打嗎?還有兵可以打嗎?”
參將和太監都緘默了,李難說:“投降了吧,投降了我是死路一條,你們還能立功,得些賞賜,說不定還能當官呢!”
參將沒有辦法,只好派人去徹軍的大營,商議投降的事,這件事立刻被上報到石貝的旗艦,和石珍的案頭上。石珍立刻下旨,要石貝去受降。
到了九月二十八,石貝終於接到聖旨,趕到小河關,而迎接石貝的花藝滿心歡喜的迎接石貝,而石貝一見面就說:“花藝將軍,你真是好聰明啊。一個小計策,就將亂軍消滅了,你知不知道江南的百姓會怎麼看我們,我們要花費多少時間和錢財,多少心思才能讓他們信任我們的朝廷?”
花藝連忙認錯,“末將知錯了,末將不該用這樣的計策,但是末將以爲功過可以相抵。”
石貝說:“說下不爲例都是多餘,你記得就好。”
在小河關外,徹軍搭建了一座行轅,就在這裡舉行受降的儀式。左右兩側都是徹軍的軍營。
李難看到了城外的情形,又一次見到了石貝,手裡捧著那兩方玉璽,一個是衛朝的傳國玉璽,一個是李從稱帝時出錢雕刻的,李難將它們都交給參將,“交出去吧。”
參將問:“那陛下呢?”
李難說:“我是不會去的,那隻會讓我恥於見人。”說完李難就轉身離開,躲在行宮裡,獨自一個人,自斟自飲。
小河關外,石貝看著被主動獻上來的兩方玉璽,石貝問:“玉璽在此,皇帝又在哪裡?”
前來議和的參將說:“我家皇帝陛下已經決定投降,自覺沒有顏面,所以不肯前來。”
石貝笑道:“那你是什麼官職?”參將說:“小將只是一個參將而已。”石貝不悅的說:“你是參將,我是親王,你家皇帝不來,這議和要怎麼談?你回去吧。”
不等參將說話,石貝身邊的侍衛就將其架起來,趕了出來。而那兩枚玉璽卻被扣留了。
石貝對身邊的人說:“立刻傳令,發佈榜文,昭告天下,李難獻出玉璽,已經投降。立刻將這兩方玉璽送上京城,交與陛下手中,不得有誤。”
“屬下遵令。——”
已經是十月了,天氣雖然冷下來,但是一個消息卻讓天下沸騰了。因爲一份榜文分發到了天下各郡,李難投降了。隨著這份榜文在各地流傳,仍然在觀望和抵抗的治軍,以及大治的官員和將領們終於放棄,陸續全數投降,江南也隨之全部平定了。
而在中都勤政殿上,石珍親手從木盒中取出了那兩枚玉璽,石珍說:“果然是精雕細刻,傳國的寶物。但是天下只有一國,怎麼能有兩方玉璽呢?來人啊,將僞帝李從私自雕刻的這方玉璽放在宮中仔細看管,等朕歸天之後,將其陪葬。朕還要齋戒沐浴,祭天奉祖,宣告我大徹纔是天命所歸!”
大殿上,羣臣山呼萬歲,內府和太常寺也開始準備相關的祭祀的準備。
但是在小河關,卻是另外一個氣氛了。因爲這個消息已經傳的天下皆知了,所以本來並沒有投降的治軍,一聽到投降的消息,徹底失去了最後的士氣,幾乎逃的空空如也。
李難仍然在酗酒,只有身邊的一個太監和那日的那個參將之外,就再無別的人了。李難是心灰意冷,命人準備了毒藥,倒在酒壺裡,看著毒酒,李難問:“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陛下,朱雀三年十月十二了。”
李難說:“是嗎?我來算算,高德十七年,巨鼎六年,顯彰一年,朱雀三年……有將近三十年了,從落草爲寇,到號令一方,再到問鼎天下,可是突然之間就變成了落敗的賊寇。真是太好了,我們兄弟,努力了三十年,到頭來什麼也沒得到。也好,我們不要了,我們什麼都不要了。大哥,兄弟我這就來找你。”
李難正要喝毒酒,太監拉住了李難的手,“陛下……”
李難甩開他的手,說:“我不能被活捉,那樣我將顏面無存,更不能投降,受階下之囚的屈辱。我知道我錯了,我只求自己能安心的去那邊,來生不要再犯錯就是了。”說完,李難就將毒酒一飲而盡,參將和太監跪下來,目睹這李難毒發死去而哭泣。
可憐曾經號令三軍,無所顧忌的大將,治朝的君王,就這樣步入不歸路,最後,嚥下了國破家亡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