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澄郡山地之外,先後接到軍令的李難和沈單也開始動作了。
爲此李難惶惶不可終日,在自己的營寨裡不斷的徘徊。軍中的參謀說:“將軍,皇上下旨要我們援助,可是我們又不能分兵,不如放棄柏縣,保住皇上如何?”
李難卻說:“迂腐。如今大哥被困澄郡,生死難料,即使放棄柏縣將全部兵力都投入澄城,救出了大哥,可是沒有柏縣,我們又能向哪裡突圍?到時候前有沈單堵截,後有石貝追擊,更是死路一條!”
參謀小聲說:“不如我們自己突圍,豈不是更好?”李難上下打量他,“此話怎講?”參謀說:“如今已經是積重難返了,如果我們去救陛下,難保也會被石貝一道滅掉,不如趁著沈單還沒有和我們膠著,率軍南下。這樣一來,不僅保住了幾萬大軍,還能將皇位奪過來,陛下是一定活不長了,這個大治王朝的的皇位不就是您的了?”
李難搖頭,“可是還有李義在啊。”參謀強進一步,“太子固然是個障礙,可是朝中文官很少,以驕兵悍將居多,他是駕馭不住他們的。相反將軍您在軍中多年,又是皇叔,一定能受到重用。何況這幾萬大軍的兵權也被牢牢我在手中,他李義也奈何不得將軍。到時候將軍儘可以培植自己的勢力,之後要時機成熟,廢掉他不久可以做皇帝了?”李難爲難的看著自己的參謀,“你能做到?”
“卑職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做到啊。只要將軍豢養門客,不久就會有許多的能人志士輔佐將軍,不,是陛下啊。”
李難深深吸滿一口冷氣,將李從命令他前來救援的詔書放到燭火上,看著烈火和煙,緩緩的說:“傳令下去,拔營起寨,全軍南下。”
“卑職明白了。”
就這樣,李難的大軍開始準備啓程,向並陽退兵。
城外李難的大軍開始拔營,城裡的沈單也接到了石珍的旨意和石貝的軍令,於是派人去城外打探情況,起先沈單還不相信李難已經退兵了,一直到李難渡過了南江,進駐了橫郡蒼江城,才相信他真的拋棄了李從,自己逃命了。放心的將兵力轉移到澄郡與柏縣交界的路口等處,加入圍堵李從的部署。而這時,已經是巨鼎六年的十一月十五了。李從那裡因爲徹軍的施捨,治軍得以茍延殘喘,但是也只有少數士兵得到實惠,依然有許多人因爲飢餓和疾病而死。治軍減員依舊嚴重。
徹軍同樣糧餉轉運艱難,石貝開始準備最後的一次進攻了,因爲戰事每拖延一天,就要耗費數以十萬計的糧餉。中都朝廷已經吃不消了,不僅要爲將來的戰事做儲備,還要節省出一部分作爲撫卹等款項,而且在冬季維持戰事要花費更多的錢財。
李從嚴令李難來解圍,可是趕來的卻不是李難,而是沈單,治軍上下都不敢告知李從,因爲城裡缺醫少藥,來此地病越加沉重了。更爲悲愴的是澄城外圍,原本還駐紮這少許治軍和西南軍的營地,可是幾天光景已經人去營空,如同被廢棄的村寨一樣,處處都是被遺棄的營帳和雜物,東倒西歪的躺倒在雪地裡,拾荒的百姓衣不蔽體的來來往往,烏鴉和野狼時常出沒。
城裡能搶的都搶光了,能吃的也只剩下人了。百姓幾乎都逃走了,剩下治軍的將士在城裡,漫無目的的閒逛,或是依偎在一起取暖。家家戶戶的屋檐上都有烏鴉,條條街道都有被遺棄的骸骨,澄城,儼然是一座死城了。
袁玄滿心苦悶,在李從所謂行宮的門口徘徊,現在城裡只剩下九萬人了,城外早已經沒有了一兵一卒。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連最後一點生機也要錯過了。於是袁玄決心向石貝求和。袁玄寫了一封密信給石貝,然後去求見李從。
聽了袁玄的一番話之後,李從說:“和?看來是唯一好機會了。但是你也知道的,戰場上一敗塗地,議和也只能是委屈求存。現在還是要讓石貝爲難,我們纔有生機。他們也在這個鬼地方耗了這麼久,相信徹軍也開始厭戰了,他們的財力和人力也不是風颳來的,應當是吃不消了。所以朕才令李難來救援。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你只需要尊號和談的準備就好了。”
袁玄卻說:“可是陛下,軍中士氣耗盡,糧餉只能靠打家劫舍才能維持,恐怕連這個月都無法渡過了。還是不要讓李難到澄城的好,讓他在澄郡外圍作戰爲好。”
李從怒喝道:“兩軍合兵一處更爲有利,你不要再說了,朕不想在說這些,你退下。”袁玄只好告退。
好在李從還是準許他準備和談的,袁玄邊多次派人去求見石貝,只求早日和談。可是石貝呢?他已經會中都了,因爲徹軍的糧餉輜重在冬季山地中運輸困難,爲了早日決戰,石貝親自求見石珍,確定戰略。
石珍對早日決戰沒有異議,但是下一步的戰略石珍卻有自己的考慮。石珍和石貝在宮中一同散步,兄弟二人身穿貂裘,在御花園中一邊賞雪景,一邊商量戰略。
石珍說:“在西京的屯軍已經準備完畢,在定郡的水軍營寨也基本完工。但是如何爲我們爭取足夠的時間,一邊積蓄足以一統天下的軍力、財力,這纔是關鍵啊。”
石貝說:“大哥所言甚是。我也有所考慮,但是還沒有一個好辦法。不過我們既然已經決定先從郭佈下手,他們在澄郡耗盡了軍力,關休又任用大量奸臣貪官,拿下他還是可行的。但是李從這邊就難得多。”
石珍說:“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或許可行。”石貝追問:“什麼辦法?”
石珍說:“不是有軍報說李難火速愛軍南下橫郡了嗎?可見他是向保住實力,將李從拋棄在澄郡,如果李從死了,那麼他的兒子李義就會繼位,可是李義年少,難以震懾軍中的大將,李難卻能,而且他手握兵權,這李從之後究竟是誰,還未可知。如果我們能離間他們叔侄兩個,讓他們爲了皇位自相殘殺,我們不就能先從容的滅燈郭布和關休,而後在回過頭來兼併江南,實現天下一統。”
二人轉過一個積滿白雪的花壇,石貝說:“可是袁玄卻能輕易識破我們的伎倆,所以還要先將他解決纔好。至於離間李難和李義,這個人選也難定啊。”
石珍點頭,“是啊,既要有這個能力,還要不被他們懷疑和排斥。這麼來看,要找一個不再是非圈中人才行。你看王憲行嗎?”
石貝搖頭:“不行,他和我們走的近,又是掌管戶部的,離了他會有些麻煩。誒!”石貝靈機一動,想起當年解救西京十六士時一併帶回來的那個高圖,“高圖此人能言善辯,先前也因此立過功,但是他別無所長,一隻不受重用,既有這個機靈,也不在是非圈中。”
石珍略一思索,“嗯,是個人選,似乎沒有別他更合適的人了。那麼就是他了。可是他畢竟是我們的人,要讓他到南邊去,還真是不容易啊。”石貝說:“這個簡單,只要一出苦肉計就好。讓高圖故意犯下大錯,在下令殺他全家滿門,偏偏讓他逃脫,他有了報仇的目的就好辦事了,而且好可以讓他將一份假的軍事部署的圖本文書之類的帶去,更容易讓他們相信。”
石珍沉默著點頭。石貝也閉上了嘴。兄弟兩個來到花園中的一處假山亭,石珍說:“就這麼辦吧。”“臣弟明白了。”
“至於李從,你自己看著辦好了。只是要除掉,那是最好不過的。”
石貝微微躬身,“遵旨。”
話說李難率軍南下,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自己的兵權,而李從卻依舊陷在澄郡,苦挨寒冬。袁玄有心議和,何時石貝不在軍中,而且石貝和石珍也商量也一個足以禍亂李家的計策,也爲接下來幾年的統一戰陣拉開了序幕。
草草的和石珍商量了一天之後,帶著新一批的糧餉回到軍前。準備給與治軍最後的一擊。石貝親自準備了一封書信,交給自己身邊的親兵,囑咐他這是一封關乎議和的信,事關重大,將這封信交給袁玄。而且告訴他爲了避免治軍使詐,騎馬去,扔下信就一路頭也不回的回來。
親兵只當是大事,完完全全按照石貝的囑咐去做。
袁玄還在焦急的等待石貝的回覆,可是始終也沒有任何消息。這天他還在處置逃兵,看著花名冊上連篇累牘的勾選,萬般痛心和失落。而他侍從大喊大叫的突然衝進來,喊著:“先生,先生,石貝的書信!和談的書信。”袁玄等不及的也衝上去,一把奪過來,問:“送信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是騎著馬來的,丟下信就縱馬離去了。”
袁玄正要拆信,卻發現信封已經是拆開的,再打開一看,竟然沒有信紙。袁玄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兩國邦交的書信,你也敢動?你有幾條命擔待啊。”
隨從急忙跪下來,“先生明察,我真的沒有動書信啊!”
袁玄反覆的看著空空的信封,“石貝這又是在搞什麼計謀,莫非是……我死定了。”
隨從不知死活的問:“這是爲什麼?”袁玄說:“你想想,這件事是得到陛下的準許才進行的,所以關於和談的事陛下是一定要嚴加過問的。如果我們往來的書信出了什麼意外,那又要如何來算呢?何況,你和那個來送信的被一定被人看見了,如果陛下要看信,我拿不出又算是什麼情況呢?陛下病體沉重,對身邊的人必然是猜疑的很,更定會懷疑我和石貝暗通款曲。那我的性命還能有嗎?”
“陛下不會這麼懷疑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