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無念殿裡氣氛壓抑的人人都心驚肉跳，蓮見的臉上更是烏雲密佈，果然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衆人心底一凜，紛紛嚇得閉上了八卦的嘴巴。“蓮碧他竟然...成何體統啊...這個孽障！”

衆人的臉色又變了變，芳華山上誰人不知蓮見師伯祖對掌門一向是疼愛有加，師祖死後，蓮見師伯祖更是如父親一般對待掌門，平日裡對掌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忍讓就忍讓，如今看來怕正是讓蓮見師伯祖動怒了。

人羣之中，有一個人眼底卻劃過一絲興奮，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蔓輕梔，自從上次吃了虧，還反倒讓芳草因禍得福被蓮碧收爲弟子，她就日日嫉妒的發狂，心底對芳草的恨意不減反增，如今見到蓮見師伯祖連一向疼愛的師弟都不留情面，芳草定是要遭殃了。

蓮見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遣去通知蓮碧在芳華殿議事的弟子回來會給他帶來這麼個意想不到的消息，芳華掌門居然和徒弟有這等茍且之事，芳華山千百年來的臉面都快被那丫頭給丟盡了！

遠遠地有人進來，蓮見看也不看便厲聲吼道：“叫他來了沒有。”

“不用叫了，我已經來了。”朗朗如玉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蓮碧依舊一副飄然如仙的模樣踱步而入，只是一向溫雅的含笑模樣如今卻是面無表情，冷冷掃過殿內其他的人，聲音中帶了絲命令：“我與師伯祖有要事相談，你們若是沒事就都退散了吧。”

蓮見正要開口阻攔，卻只聽見蓮碧語氣森然：“再不走的話那就用趕得了。”

“蓮碧！”蓮見師伯祖臉色鐵青，怒瞪著身旁的師弟，聲音帶上了怒氣。

“既然都走光了，我們可以談談仙界大會的事了。”

蓮碧又換上慣有的笑容，轉頭看向蓮見，蓮見卻恨聲道：“仙界大會的事容後再談，我現在要說的是你收的那個孽障！”

“我蓮碧收的是徒弟，可不是什麼孽障，師兄你莫要搞錯了。”

“你...師弟，芳華山上有資質的弟子多得是，芳草既無資質又無修爲你收下她不是給自己丟臉，讓仙界的人都來笑話芳華麼，要知道你可是芳華山的掌門...”

“掌門？師兄你可知道這個掌門之位對我的含義？”蓮見的話未說完便被蓮碧冷冷的打斷，蓮見知道自己這個師弟雖然一向看起來溫爾文雅，然而一旦冷言冷語便已經是發怒的前兆了，嘆了口氣只得另尋話題：“方纔我遣去的弟子來報的事你又該作何解釋？”

方纔的事蓮碧在來無念殿之前便聽過往的人提及了，下意識的皺皺眉，蓮碧淡淡的開口：“她只是我的徒兒。”

蓮見冷哼一聲：“徒兒？你能保證那孽障也是這麼想的麼？”

對於蓮見三番五次的貶低芳草，蓮碧的臉色明顯陰沉了幾分，語帶不悅道：“師兄，芳草是我的徒兒，管教徒兒的職分理應由我這個師父來做，師兄若非要覺得我這徒兒是孽障，莫非是覺得師弟管教不嚴，是師弟的錯？”

對於這個一心要護短到底的師弟蓮見也著實無奈，三兩句被噎得無話可說：“不管怎樣，你都得給芳華一個交代，切莫讓其他派聽去做了笑柄。”

芳草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心中愈發惴惴不安，想起師父一向對自己笑的那番溫柔，可是方纔語氣中卻帶了一絲不悅，而師父的臉色更是蒼白虛弱，令人擔憂。

芳草抱著被子縮在牀上，一面心底不安著一面竟也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腦袋裡一片混沌，只是不停地浮現出方纔在師父房裡見過的詩，絕望的想哭。

再次醒來時，外頭天色已是昏暗，屋內陰影籠罩了一地，芳草摸了摸自己墊著的枕頭，竟是一片溼漉漉，想起夢裡的場景，自己竟真的是在哭，芳草心底愈發覺得堵得慌，起身便向師父的房間走去。

師父的房間亦是一片漆黑，芳草試著在門口怯怯的喊了好幾聲師父都無人應答，想來師父的確不在房裡，芳草慌忙離開師父的房間跑到二樓的書房，卻不想書房裡也是一片漆黑，連根蠟燭都未點上，更別提有人了。

突然之間滿心的惶恐涌上心頭，自從搬來芷芳齋，想到有師父在她就不會再害怕，即便師父經常是一人在書房裡，但是隻要看到那窗臺邊的俊美身影，看到那跳曳的昏黃燭光她也會覺得心安，只是今日的夜裡，整個芷芳齋籠罩在黑暗裡，四下裡天空逐漸暗下來，黑暗恍若墨汁一般傾瀉在整個芷芳齋，瀰漫的夜色讓芳草不禁害怕起來，腦海中浮現出許久未見的百鬼夜行的場景，芳草抱著自己身子不禁瑟縮起來。

師父真的生自己的氣了。

意識到這一點芳草心底一片苦澀，眼淚也不禁蔓延出了眼眶，打溼了臉腮，冰冷的淚水一滴滴打在地上，芳草只覺得周身籠罩的是從未有過的孤寂。

自己註定是要一個人絕望地守到新年的黎明的吧。

芳草不禁在心底自嘲，突然想起自己連日來辛苦做成的煙火，芳草慌忙跑到自己房間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看著自己原本滿心歡喜做成的煙火，爲的不過是能在除夕夜的時候讓師父開心，和師父過一個永生難忘的除夕，卻沒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居然會變成這樣。

不過不管師父在哪裡，是否還在生芳草的氣，芳草都一定會把這份禮物送給師父！

芳草將眼淚擦乾，將自己的煙火全都擺放在了七彩澗旁，小心翼翼地一一點燃，然後便躲在屋檐下默默地看著，等待著。

芳草雙手合十，輕輕闔上雙眼，聲音帶著哀求：“師父，求你不要再生芳草的氣了。”話音落，只見天空中接連響起煙火的聲音，芳草睜開眼，入眼的是整個天際絢爛的煙火，每一朵七彩的煙火在轉瞬即逝後化作流螢一般的夢幻精靈灑向人間。

一朵接連一朵的煙花在天空之中綻放，整個芳華山都籠罩在巨大的七彩煙火之中，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天空中流光溢彩的煙火，每個人的臉上都輝映出一片斑斕的色彩，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倒映出一朵朵絢爛的煙花，七彩的熒光在每個人的周身不斷灑落，甚至包圍了整個芳華山，那些宛若九天銀河上灑下的星子讓芳華山如同畫一般美輪美奐。天空之中美麗的煙火盛宴令所有人都陶醉其中，看著那一朵一朵競相綻放的爛漫煙花，彷彿自己也變成了浩瀚宇宙中那薄如蟬翼的夢幻精靈，帶著七彩的熒光飛舞遨遊。

“好久沒有看見這麼多煙火了，好美啊。”

“是啊，沒想到在芳華山還能見到人間煙火，好懷念啊。”

“這是哪裡在放煙火啊，這麼多煙火從哪來的。”

“好像是芷芳齋的方向。”

人羣之中突然有人出聲，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芷芳齋，果然見那裡光華大盛，籠罩在一片流光之中。

蓮見和蓮碧本在無念殿議事，聽到外頭嘈雜的人聲也不禁聞訊趕來，蓮見原本想要斥責的鐵青的臉在看到滿天空競相綻放的煙火之時也不禁愣了愣，蓮碧皺皺眉頭，想起剛纔聽到有人提到芷芳齋，也不禁將目光投向了那裡。

煙火將他的臉暈染出七彩的光芒，滿天空的流光溢彩輝映著他的臉容，在黑夜裡看起來竟帶了絲隱隱約約的邪魅，嘴角不禁輕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是，擡頭看著天空，七彩流光在他幽深的雙眸裡倒映出盛世闌珊，而在那浮華的背後悄然劃過的卻是一抹來自心底的柔軟。

趁著蓮見尤在發愣，蓮碧向著芷芳齋趕去，芷芳齋裡是千百年從未有過的溫暖，煙火的火光包圍了整個芷芳齋，而那張小臉在耀眼的火光照耀下竟比滿天空的煙花更加光彩動人。

只是芳草的頭歪在屋檐下的柱子上，雙目輕闔，似是睡了過去。蓮碧微微蹙眉，突然意識到什麼，慌忙向芳草走去，雙手輕輕搭在芳草的額頭上，果然只觸到一片滾燙。

七彩澗的水在冬季尤爲寒冷，芳草未得仙身卻寒氣入侵，不得傷寒才讓人奇怪。蓮碧正準備將芳草抱到房裡，卻只聽懷中的小人低聲呢喃：“師父不要生氣了，師父...芳草想要和你守歲。”

一時間心頭的思緒被牽動，一抹柔軟輕掃過心間帶起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