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愛躺在牀上,看著窗口的月亮發呆。今晚的月亮只有那麼一小牙牙,還真是讓人忍不住傷感起來。不知道皓揚是不是離開噴水池了,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自己心裡的無奈和苦楚。
鍾愛翻過身子,輕閉上了雙眸。忍不住嘆嘆氣。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出太陽,如果出太陽,陽光又會不會好。那樣好的陽光,總是讓人惦記和難以忘記的。
我坐在窗前,看著外邊消融的所剩無幾的冰雪。這個冬天,到底的到底,是要過去了。這冬天的日子總是那麼的難熬,能熬到冬日過去,也算是極好的一件事情。
我緊了緊身上的披肩,最近這幾天總是覺得特別的冷。我摸摸自己的胳膊,感覺不到什麼溫暖。我轉眸去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溫度計,有21度。
我聽到開門的聲音,便開口問他:“你會背《葬花吟》麼?”
他坐到了我身邊,把熱牛奶塞到了我手裡。他伸出手臂將我攬到了懷裡,他的身上是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我不喜歡,我還是喜歡比較自然的洗衣粉的味道。
我擡起頭看他,輕聲和他說:“把樓下的芝士蛋糕拿來給我。”
他笑著點點頭,就起身出去了。我看著他在我的視線裡消失,才把目光收了回來。我張開右邊的掌心,Alex把這個小盒子帶回來了。是一枚鑽戒,Alex說是當年的求婚戒子。原來,南宮皓揚想過娶我爲妻,與我共度今生。
他把芝士蛋糕端上來,他半跪在那裡幫我切蛋糕。我看著他的側臉,我的心情這個時候有點複雜。我喝了一大口的牛奶,嚥下去之後問他:“你也很恨我吧?”
他的手住了一下,他擡頭看了我一眼。他順下眼眸,嘴角帶著很小的弧度應我的話道:“我知道最後兩大句,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我笑了笑,張口重複道:“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他把切好的蛋糕放到了我手裡,把牛奶杯子拿了過去。他笑眸看我,我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笑。我指了指他手裡的牛奶,輕聲說:“今天牛奶的味道很好,你不喝一下的話會遺憾。”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他手裡杯子裡的牛奶。我咀嚼著芝士蛋糕,近乎不動眼珠地看著他。他微微揚起臉,喝下去四分之一杯的牛奶。他舔了舔嘴脣上餘留的牛奶,笑著說:“味道確實很好。”
我靠到他的肩膀上,把蛋糕放到了窗臺上。我輕輕地閉合上雙眸,用力地呼吸著空氣之中的香水百合的味道。我不是非常的喜歡香水百合的味道,但是習慣了,也就覺得有一點點的喜歡了。
我的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重播著我和南宮皓揚之間的一幕幕。能夠遇到這個讓我深愛的男人,上天對我還不是完完全全殘忍到底的。
我和皓揚是彼此的青春期甚至是漫長的一生最喜歡最看重最愛的那個人,我們之間有過海誓山盟,有過一生的設想,許諾過生生世世。可是愛一輩子,卻不代表相守也是一輩子的。不管多麼忠貞不渝的愛情都好,經不起錯過,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什麼叫做生無可戀,那是真的真的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的所有都已經絕望了。而絕望,足以摧毀所有的所有。
我和他身子往地上倒的時候,他的手還抓著我的手。他輕薄的雙脣就在我的耳邊,即便他與我一樣氣若游絲,我也依舊聽得到他和我說的話。
他說:能和你一起死,也夠了。
我看著天花板,整個世界都在不停的旋轉著。這是我最後的選擇,也是我的宿命早就安排好了的結果。除了殺了他和殺了我自己,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樣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其實從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一生雖然很長,卻已經結束了。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天很陰,厚重的烏雲讓一絲絲的光亮都不能透過來。這麼一大片一大片的烏雲壓過來,讓人覺得有點喘不過氣的窒息的感覺。
風吹的枝條唰唰作響,好像是沾了水的鞭子抽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風把地上的塵土和殘留的冰雪顆粒都帶了起來,吹的人睜不開眼睛,打在臉上還有輕微的痛感。
穆青站在那裡,嘴邊煙霧繚繞。他的腳下已經零散著不少的菸蒂。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到一處,這不像他平時每個正行的樣子。
他目光如炬,似乎是想把他面前的這座無字墓碑看成碎末。到底是那麼一個決絕和不一樣的女子,到最後還是選擇了這麼決絕和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她一生的噩夢。這是最愚蠢的選擇,卻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他把抽了半截的煙丟到了地上,踩了幾腳,火光就熄滅了。他又看了幾眼無字墓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轉身就走,再沒回頭。
在墓園的門口,他遇到了拿著花束來祭拜的鐘諾等人。他就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擦肩而過了。
顧城停在那堆菸蒂的前邊,摸著下巴打量著這塊無字墓碑。顧城扭頭和南宮皓揚說:“你說這無字墓碑會是誰的?”
柳微撇撇嘴,不屑地說道:“連名字照片都不敢表露,估計也不會什麼好人。”
幽幽指著墓碑前邊的那一大束花,歪著腦袋說道:“這麼多支香水百合,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的墓地。”
鍾諾瞥了一眼香水百合,翻著眼睛說道:“那一定是被穆青這種王八蛋霍霍死的無辜少女,他怕人家找到他頭上,所以才立個無字的。”
南宮皓揚淡淡一笑,仰起臉看著天空,他幽幽地說道:“也許是個奇女子,立下這無字碑,功過讓人去說。”
繼續往前走,南宮皓揚忍不住回頭去看。他的心裡很不安,可是又說不出那些不安的情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因爲不久之前接到消息,說鍾愛和Alex移居國外,把兩個孩子全部送給他養了。
穆青接手了黑會,成爲新一代的老大。他把Alex的骨灰埋在了黑會專門的目的。鍾愛一直都想逃離這一切,穆青便沒有把她以Alex的妻子的名義安葬,而是在別處目的立了無字墓碑。
鍾愛死了,就讓她安安靜靜地走吧。她一直想過簡簡單單、安安靜靜的日子,她活著的時候沒能如願,死了以後那邊成全了她吧。
鍾諾抱著七軒,南宮皓揚坐在一邊,電視正在放光盤。是《步步驚心》,鍾愛一直很喜歡看這部電視劇。
鍾諾有些遲疑地問他:“哥,我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姐了。”
南宮皓揚順下眼眸,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無名指的那枚戒子上。他幽幽地應話道:“我想,是見不到了。”
南宮皓揚擡起眼眸,往一面牆上望去。前段時間,南宮皓揚把多年前他們在纜車裡被工作人員照的照片放大後鑲了框掛在了別墅裡顯眼的位置。
如果多年前,他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帶著她遠離這一切的紛紛擾擾,那麼今天大家各自都有著不同的結局。
南宮皓揚看著照片,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小愛,對不起,我,遲到了。”
有些遲到,就是一生的錯過。一生的錯過,除了追憶,無法找回,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