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我們終於打聽到了淡家村的消息。
郊西劉莊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說,他年輕時候去過淡家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淡家村。
我們是藉著尋親的名義一路打聽淡家村的,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知道淡家村的,我們希翼地再問,老人一臉忌諱的樣子,“你們......真是尋親的?你們這是要,尋什麼親呀?”
黃小仙遞給這個老人一支菸,一臉真誠地套著近乎,“大爺,我和我妹是外地人,剛來濱城不到一年,從小老聽爸說我們老家是在濱城郊西一帶的淡家村,後來因爲逃難,從村裡離開後,就再也沒回去。老了老了,總想著落葉歸根不是,可是我們在濱城這麼久了,都沒聽說過淡家村......”
老人接過煙,點上,滿足地吸了一口,伸頭看了看車裡的我,“你們爸媽年紀沒我大吧。”
黃小仙點頭,“還好,馬上也五十出頭了。”
老人默了一會兒道:“他們哪一年離開的淡家村?”
黃小仙撓了撓頭,“自然大災害那一年吧,我爺帶著我爸出去要飯,一路要到了山西,就沒再回來過。”
老人若有所思道:“大饑荒那三年,我也才十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幾年苦啊,每天都有餓死人的。哪裡像現在,豬吃的......”
老人憶苦思甜了有差不多十分鐘,黃小仙也沒打斷,蹲在老人身邊,陪著他聊天,把他哄的很開心。
老人抽完一支菸,“你爸今年也才五十來,大饑荒的時候也纔是個奶娃娃吧,不記得淡家村的事情,很正常。”
黃小仙點頭,“就是說啊,大爺,那淡家村,是拆遷了嗎?”
老人長嘆了一聲,“誰膽子有那麼肥,敢去動那裡,那裡邪乎著呢。前幾年倒是有個不信邪的地產商,買下那塊地要開發。你猜怎麼著,房子推平,土填好,要打地基的時候,出事了,莫名其妙,死了好幾個工人。那個房地產商,聽說是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院,後來,好像也死了吧。”
黃小仙一副震驚的樣子,“大爺,我膽子可是小,您老別嚇唬我。”
老人神神秘秘道:“我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嚇唬你幹嘛,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幾十年,那地方,夜夜鬧鬼呢。”
黃小仙來了興致,“鬧鬼?真的假的?”
老人擺擺手,“這十里八村的,像我這麼大歲數的人,都知道當年,淡家村一夜死了三十多口人,後來,政府都派部隊進村了,什麼都沒查出來。據說,當初進村的當兵的,有一半的人都沒有再出來過,就憑空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陣子,鬧得人心惶惶。”
黃小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老人:“別的我記不得,這個,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那是1970年5月的一天。”
黃小仙:“1970年,都過去那麼久了,那地方還邪乎著?”
老人:“那可不,這幾十年來,幾乎每年都會出事。也有不少不怕死的年輕人,聽了那裡的傳說,圖個刺激,結伴進村看稀罕的。他們進去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過。小夥子,若你們找的淡家村真是大爺我說的這個村,大爺勸你們還是別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個地方,在哪兒呢?離這裡遠不?我們來都來了,總歸是要瞧一瞧的,也好給家裡爸媽一個交代。”
“遠倒是不遠,也就是二十來里路,你們如果非要去的話,我也攔不住,不過,我可不給你們指路啊,我歲數這麼大了,這孽我可不造。”
“大爺,我們不進去,我們就在村口看一看,畢竟,我們也只有一條命不是,但是,這路嘛,還是要麻煩大爺您......”
黃小仙說著,從兜裡掏出幾張紅票子,塞到了老人手裡。
老人攥著錢,“你們真不進去?”
黃小仙連連搖頭,“不進去,不進去。”
老人嘆了口氣,給黃小仙說了大概路線,黃小仙謝別後,就鑽進了車裡。
等我們車子啓動時,老人急匆匆過來敲了敲車窗,“你們一定不要進村,在村口看一看就趕緊回來吧,還有,天黑前一定要離開那裡,越遠越好,千萬要記得。”
黃小仙對著老人喊:“大爺,我們記得了,謝謝您了,天也不早了,我們這就不耽擱了。”
老人語重心長道:“千萬要小心啊,你們爸媽把你們養活這麼大,不容易啊。”
我笑著對老人擺了擺手,老人滿是溝壑的臉一晃而過,越來越遠。
黃小仙開著車,“應該沒錯就是這個淡家村了,咱們去去就出來,不能在那裡過夜。”
我靠在後座裡,“你說,詹近楓會在那裡嗎?”
黃小仙沉吟道:“我們事先說好了,不管他在不在那裡,天黑之前,我們都要離開那個地方。那地方,估計我一人應付不過來,我可不想把自己小命交代到那裡去。”
我抱著雙膝,沒有說話,我說不害怕,那絕對是假的,但一想著萬一詹近楓在那裡,心裡也就沒那麼慌了。
黃小仙打著方向盤,通過後視鏡看著我,“我真後悔昨夜對你說過的話,你說,冥婚解除了,這不是很好,你非要再把他找出來做什麼?你們兩個,我真是搞不懂,冥婚還真冥出感情來了?”
我沒有解釋,關鍵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我現在的心境,連我自己都搞不懂。
黃小仙又道:“哎,找就找吧,也算是給這個事做個了結。萬一,我是說萬一,詹近楓沒有魂飛魄散,而我們都以爲他沒了是吧,過兩年,你戀愛結婚了,他再猛地出現,這事就棘手了。我們這次去淡家村,證明他真的不存在了,咱們心裡都落個踏實。”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地方。
舉目四望,荒草遍野,不時有幾個土堆散落期間,冷風一吹,更加的淒涼。
黃小仙把車停在村口一棵黑槐樹下,又把揹包拿出來,從裡面掏了幾張符紙,塞到我手裡,“你把這個拿好,都是保命的東西。”
我攥著符紙,心裡慌張,“太陽落山了......”
黃小仙揹著揹包,手裡拿著羅盤,“所以,咱們要快點兒,無論如何,天黑之前都要出來。”
越往裡走,羅盤指針轉的也越厲害,黃小仙對著羅盤一陣唸叨,羅盤飛速轉了幾圈後,突然靜止了,直直指向了正北。
黃小仙遲疑了下,招呼我跟他一起過去。
我盯著羅盤,“這是什麼意思?是詹近楓嗎?”
黃小仙皺眉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又擡頭看了天空,“再有一個小時,天就要黑了,咱們先過去探探,最多半個小時,就往回撤。”
我看了看正北方向,枯黃的荒草裡,隱隱有座土包,陰冷的北風一刮,似乎看到有一團白飄來蕩去,十分的詭異。
我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磕磕巴巴道:“那......那是什麼?墳地嗎?”
黃小仙還算鎮定,“看樣子,應該是吧。向小園,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你這是沒被鬼嚇死,倒被鬼嚇死了,你說,你冤不冤。”
我磕磕巴巴:“我......我有點兒......害怕......”
“出息,這可怨不著我,我都說詹近楓魂飛魄散了,你不信,你非要來,這還沒剛來呢,你就慫了。”
我不再吭聲,手裡緊緊攥著他給我的黃符,繃緊神經緊緊跟在他身後,稍有風水草動,我心口就劇烈跳一下。我覺得這次淡家村之行,非要把我活活逼成高血壓不成。
一路有驚無險,很快便來到了指針指向的地方。
我看著一人高的枯草叢,右眼皮突突直跳,正要詢問黃小仙要不要進去,就看到他手裡的羅盤指針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快速飛轉起來。
黃小仙雙手緊握著羅盤,眉頭越皺越緊,“跟緊我,拿好黃符,我可給你說,就算是命丟了,你手裡的黃符也不能丟。”
我又攥了攥手裡的黃符,確保它們不會被風吹走,“我們......要進去嗎?”
羅盤指針依舊抖動個不停,黃小仙咬咬牙,“進!來都來了,小爺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個厲害的角色到底是個什麼。”
說著,他便踏進了枯草中,我緊跟著他擡腳進去,突然,我好像聽到一種聲音,一種說不出來的很怪很輕的聲音,像昆蟲的叫聲,又像某種動物刨地的聲音,還像人吃東西的聲音......
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黃小仙安慰我道:“荒草叢裡,有小動物待是很正常的。”
“可是......可是這種聲音......感覺......很詭異。”
“在這種地方,什麼聲音聽起來都會詭異。”
“我怎麼覺得,有人盯......盯著......我們啊......”
“果然......”
我被嚇了一跳,“果然什麼?”
黃小仙道:“有人來過!剛走不久,快!”他說著就往外跑。
我緊跟著也扭頭往後跑,可是跑著跑著,黃小仙不見了!
我明明是緊跟在他身後的,前後相差也不過兩三步的距離,他怎麼就不見了?
我驚恐地邊喊他的名字邊沒命地往前跑,“黃小仙!黃小仙!你在哪兒?”
沒人迴應!耳邊出了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喘氣聲,什麼也沒有,剛纔那種怪聲也不見了......
我沒命地叫,沒命的跑......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沒有跑出荒草叢!
我意識到了不對,我們剛纔頂多進來了不到二十步,我這跑了也有幾百步了吧,怎麼還是跑不出去?
我是迷路了?還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