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到了客廳後,我的瞌睡蟲立馬就沒了。
詹近楓,黃小仙,還有香姨,正坐在客廳,聊著什麼。香姨好像一夜沒睡,神情很是疲憊,臉上還帶著淚痕。
香姨手裡拿著的,好像是塊嬰兒肚兜。
詹近楓見我下樓,指了指餐桌,示意我先去吃早點。
餐桌上食物滿桌,一想起這都是被香姨摸過的,聯想她昨夜鬼市,我胃裡一陣翻騰,什麼都不想吃了。
最後,挑了麪包片和牛奶,湊合著吃。想著這兩樣東西,總沒有被她碰過。
我坐在餐桌前,聽香姨斷斷續續在講著她的故事。
她手裡的嬰兒肚兜,是她孩子的。
香姨說,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個男娃還是女娃。
從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孩子,怎麼會不知道男女性別?
我帶著強烈的好奇心和疑問,豎著耳朵,聽香姨繼續往下說。
香姨老家在一個我國西南大山裡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村裡,村裡,老老少少所有人口連帶著所有畜生家禽,都沒有超過五百口。
村裡異常的窮,直到現在,還是個靠天吃飯的地方,一年下來,種來的糧食僅夠吃飯,其他的,就不敢再想了。
村裡的人,這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這個村子。更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
香姨說,她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跟村裡其他人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走出這個貧窮愚昧的村子,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她覺得,外面肯定和家裡一樣,都是這樣的村子,都是這麼個活法。
直到有一天,村子裡來了一個陌生男人,這個男人,和村子裡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樣。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薄薄的嘴脣,白嫩的皮膚。
用香姨的話說,這個男人的皮膚,哎比村裡任何一個女人的皮膚都要細膩白嫩,幾乎可以和嬰兒的皮膚相媲美。
這個男人的聲音也和村子裡的不一樣,磁性深沉,就像村子後面的溪水聲。
這個男人帶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吃的,玩的,穿的,每樣東西,都是她沒有見過的……
總之,在當時的香姨眼裡,這個男人哪哪都好……
這個男人在村子裡住了幾天,幾乎是理所當然,不出意料,簡單粗暴一句話說,他睡了她。
睡了她之後,男人給了她一副畫,一副他自己畫的畫,他對香姨說,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愛妻的結晶……
又唸了一堆有的沒的酸詩,香姨聽不懂,但是從他的眼睛裡,能看出來,他是喜歡著她的。被這樣一個神一樣的男人喜歡,香姨覺得,她就像是在一場夢裡。
是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
一天夜裡醒來,男人不見了。
香姨找到天亮,也沒有找到他,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幾乎把整個村子翻遍,她再也沒有找到這個男人。
問村子裡的人,他們也都不知道。
這個男人,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毫無徵兆,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再次毫無徵兆,突然消失。
香姨想,這個男人,是回到天上去了吧。
香姨堅信,這個男人還會再回來的,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香姨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她當時只有十七歲,什麼也不懂,還以爲是自己吃什麼東西吃吃壞了肚子。
鄉下人肉糙皮厚耐苦,香姨沒在意,也沒有去村裡的赤腳醫生那裡去拿藥。
時間久了,肚子更加的大,終於,香姨的爹孃發現了這個事情。
逼問之下,香姨供出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當時來到這個村子裡,幾乎村子裡所有的人都見過,當然,也包括香姨的爹孃。兩位老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覺得香姨敗壞了家裡名聲,打罵了她一通後,逼著她吃藥把肚子裡的孽種給流掉。
這時,香姨才知道,她這是懷孕了,她壞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那個男人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她怎麼會打掉神仙的孩子!
香姨一萬個不同意,用自己的命,去保肚子裡的這個孩子。香姨的爹孃沒辦法,畢竟,香姨是自己的閨女,生氣歸生氣,總不能因爲這個,把自己閨女的命給弄沒了吧。
於是,他們商量好,把香姨關在家裡,藏了起來,對外則是聲稱,香姨生病了,生了一種不能見風的怪病,只能在家裡捂著。
就這樣,香姨保住了自己的肚子。
在家裡困著的這些個日子,香姨做了好多嬰兒的肚兜,衣服,鞋襪……只待著孩子出生。香姨每天都在祈禱,每天都給家裡的觀音上香。
她堅信,等孩子落地的時候,那個男人會再回來的。
數月後,香姨肚子裡的孩子終於落了地,但是,她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她娘抱了出去。她當時是在家裡偷偷生的這個孩子,不敢聲張去請接生婆,是她娘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幫她接生的。
她娘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她娘怕香姨傷心,就沒敢把孩子抱給她看。
香姨本來難產,把孩子生出來,幾乎就用了她半條命,聽她娘說孩子沒氣了,她就暈死了過去。
醒來後的香姨,沒有見著孩子,也沒有再見著那個男人。
香姨在家裡躺了一個月,要等男人也沒有回來,香姨覺得,是因爲她沒用,不爭氣,生出個死孩子,男人生氣了,所以,纔不回來找她的。
香姨尋了幾次短見,都被她爹孃救了回來。
後來,她爹孃給了找了個婆家,村東頭的一個老男人。
這個老男人有個妹子,而香姨,有個兄弟,他們都沒結婚。於是,兩家一商量,就結成了親家。
成婚之後,老男人發現香姨早已不是處,天天打罵香姨,兩家更是鬧的很不好,還打過幾次架。
後來一次,老男人喝醉後,把她揍了個鼻青臉腫,拿著她的頭往牆上撞,直到撞出了學,才把她丟在地上,罵罵咧咧著躺在牀上睡了。
這個夜裡,香姨做了個決定,在我看來,這個決定,幾乎可以說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香姨學著那個男人,半夜逃出了村子。
香姨從村子裡逃出來後,吃了很多的苦,最後,算是在這個城市落了腳,在金先生的這個別墅做保姆。
能住進這樣的房子,對香姨來說,是這輩子,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是以,她做事情非常的勤快……
金先生和金夫人對她也都很滿意,給的工資也很高,她甚至,還給家裡匯過不少錢……香姨一直沒再回過家,甚至連她爹孃相繼死去,她都不知道,還是後來幾經輾轉,得知的這個消息……
到了香姨這個年齡,很多事情她都已經知道了,比如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呢?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香姨快忘了她曾勝過孩子這回事時,突然有一天,她見著了一個嬰兒肚兜。
香姨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肚兜,就是她親手做的!
她認識自己的針腳,更認識肚兜上面的圖案,肚兜上的圖案,是那個男人增送她的那幅畫上的圖案。
她懷著孩子等待孩子落地的那些個日子,她一筆一畫,一針一線,小心翼翼縫出來的……
這個肚兜,錯不了,就是她親手做的那些個肚兜中的一個!
她發現這個事情後,異常的激動,再也坐不住,回了一趟老家。
二十多年前,從這個村子裡逃出後,這是她第一次回家。到家後,她發現,村子基本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的破敗貧窮,到處都是死亡腐朽的氣息。
但是,她家的院落和房子,卻變了個大樣。
她寄回家的那些錢,在村子裡來看,就是一筆鉅款,是村子裡的人,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她兄弟用這筆錢,翻新了院落,重蓋了房子。
現在她家,可以說是這個小山村的首富了。
之前她嫁的那個老男人,也在幾年前,就病死了。
香姨拿著那個肚兜問她兄弟,她兄弟告訴她,她娘嚥氣前,說了一個秘密,關於香姨孩子的。
這個孩子,其實,並沒有死。
這個孩子,是個女孩兒。
孩子剛出生時,他們老兩口原本,是想著把孩子掐死扔了的,後來,終究不忍心,就連夜跑出村子,用一個籃子裝著孩子,放到了村後的溪水中……
以後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當時籃子裡放著的,就是這個紅肚兜。
香姨是哭著,離開村子的。
回來後,她發瘋般的尋找著這個孩子的下落,一直都沒有消息。
直到一年前,她終於打聽到了孩子的下落,但是,她打聽到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香姨早已痛哭流涕,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兩個大男人,聽香姨哭訴了這麼多,都有些不太自在。
詹近楓有些不耐,直接發問:“你怎麼知道鬼市?你是怎麼找到的?你去鬼市,又是要做什麼的?”
香姨抹著淚,哽咽道:“也是在一年前,金先生請過一個風水先生,那個風水先生問我,是不是剛剛死過一個孩子,我當時就嚇暈了,很是信任這個風水先生。是他告訴我,要想見一面我的孩子,就要到鬼市上去湊齊七樣東西……”
黃小仙看了眼詹近楓,又再看香姨,“鬼市?湊齊七樣東西?就能見到你死去的孩子?”
香姨點頭,“大師,我知道你們二位,肯定比那一個風水大師厲害,你們能不能幫幫我?”
“幫你什麼?”
“昨夜,我已經湊齊這七樣東西了,可是,要怎麼見我的孩子,那位風水大師告訴我的法子,我試了試,沒有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