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假山不到二米高,他招呼另外二人一起縱躍,以他們三人的功夫,這算不上什麼難事。可偏偏就在他們跳起時,一片水瀑從假山頂鋪天蓋地的傾泄下來,三人躲閃不及,當場被澆了個落湯雞。
這水溫雖趕不上開水,但也有六七十度,流到皮膚之上也被燙得夠嗆。唐興浩忍住沒有呼痛,另外兩人卻沒有他這份定力,吱哇亂叫起來。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客棧睡下的那些人,子明反應最快,打開窗戶就率先跳了出來,衝到假山這邊,揚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唐興浩見事情敗露,心知今晚不能善了。他抹乾臉上的水漬,二話不說持刀就向子明刺了過去,匕首在月光下泛出片片寒光。
子明側身避過他這迅猛一擊,即刻揉身而上,右手一擡,手肘擊向唐興浩的胸口,唐興浩仗著手握短刀的優勢,封住自己的前胸,刀子橫向右側一劃,直逼子明的脖頸。
子明頭部後仰,躲開他的攻勢,擡腿踹向他的右膝,雙手攪住他的右臂,用力向外翻去。唐興浩手腕劇痛之下,手掌一軟,刀子掉在了地上。
他們這幾下交手的動作極快,另外兩個唐家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唐興浩被人打落匕首。眼見唐興浩處於下風,他們二人再顧不上週身溼漉漉,直接衝上前來幫忙。
盛夕曇因爲要照顧秋鬱清,怕她毒癮發作,晚上就守在了她房裡。正在沙發上迷瞪之際,聽到了外邊的動靜,他先安撫驚醒的秋鬱清,“呆在這裡別動,我出去看看。”
他打開門走到二樓的廊道,朝下望去,正見子明和三個男人纏鬥在一起。其中一個男人他認得,正是今天下午在唐家引他進門的年輕人。
住在二樓的楊伊雪也被吵醒,穿著外衣披散頭髮就跑出來查看,正好看到盛夕曇神色平靜的觀戰。
見他如此鎮定,她慌亂的心平復下來,扶著欄桿向下望去,就見院中幾個人打得正歡。她不知道另外三人的身份,但見子明應付自如,不由撇撇嘴,心想這小子雖然平時招人煩,倒是有幾下真功夫。
盛夕曇看了片刻,就知這三人根本不是子明的對手,不過如今不宜跟唐家人鬧翻,他施展傳音秘術,吩咐子明手下留情。
子明接到他的指令,不再與三人糾纏,身法突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另外兩人手中短刀,隨即矮身打了一個旋兒,將三人紛紛踢倒在地。
唐興浩徹底認栽,踉蹌著站起身,就見盛夕曇從樓梯漫步走下來。
“是唐家主派你來的?”他嘴角含著一絲冷笑發問。
“盛先生是外鄉人,突然找上門要談生意,我們家主自然是有些不放心。”唐興浩盯著他,回答得不卑不亢。
“說得有理。”盛夕曇似是認同的點點頭,“不過,你們大可光明正大的前來打聽,何必學那些宵小手段,趁夜前來侵襲?”
這時正好路棲也託著腿抱著阿未走了出來,站在二樓的楊伊雪不禁睜大眼睛,男人抱貓這一幕怎麼看怎麼都有些搞笑。
唐興浩瞟了他一眼,自嘲地笑道,“原來這老闆也是盛先生的人,難怪我們今晚在此栽跟頭。”
他爲人精明,這個路棲是個身帶殘疾之人,居然敢在湘西這種蠻風之地開客棧,定是身懷絕技,看來這院中的陣法八成就出自他的手筆。
“我剛纔放你們一馬,是你們不甘示弱,非要自討苦吃。”路棲掃了三人一眼,對他們狼狽的樣子頗爲滿意。
“這位唐家人怎麼稱呼?”盛夕曇忽然看向唐興浩問道。
“我叫唐興浩。”
“唐兄弟,今晚的事就算了。麻煩你回去轉告你們家主,盛某來此別無它求,只要達到目的,不會在這裡多留一日。”盛夕曇這樣說是爲了安唐落風的心,否則唐家試探個沒完,他還怎麼做事。
唐興浩沉默片刻,斟酌了一下他這句話的可信性,最終還是先行服軟,“盛先生既這麼說,我定會一字不落的轉告家主,告辭!”
“等等,我師兄老實在這裡開店做生意,希望你們唐家網開一面,少來這裡打擾他。”盛夕曇叫住他,這句話明顯是指唐家收保護費一事,尤其擔心他們遷怒路棲。
“路老闆是盛先生的師兄,唐家肯定會給路老闆幾分薄面。”唐興浩冷笑應承,招呼隨行的另外二人準備離開。
忽然路棲懷中的阿未喵的叫了一聲,渾身炸毛地跳到地上,一下子鑽到一旁的草樹中,再不肯出來。
在場的人都被它的舉動嚇了一跳,卻見路棲臉色大變,蹣跚地衝到院子門口,打開院門,卻再難向前挪動一步。他試著向門外伸手,卻覺得猶如碰到彈簧一般,瞬間向院內方向彈去。
隨他而來的盛夕曇言明手快,及時接住了他迅速後退的身體,幫他穩住身形。
唐興浩三人也跑了過來,看到這樣怪異的場景,神色均是驚疑不定。
“是結界?”盛夕曇不確定的詢問路棲。
路棲站直身子,一臉凝重,點頭確定,隨後就去四周查看。
唐興浩將信將疑,生怕是這二人故意做戲演給他看,微微琢磨一下,便給其中一個隨行者使了個眼色。
那名隨行者嚥下去一口吐沫緩解緊張,謹慎地向前挪步,慢慢走到門邊,意欲一腳踏出門檻,卻突然感到踢到軟軟的東西,暗叫不好,可沒等他撤回整個身子都被一股力量彈了出去,直接甩到假山石上,重重地摔落下來。
唐興浩大驚失色,另一個隨行者趕緊衝過去將他扶起,卻見他口吐鮮血,像是受了內傷。
“這是誰設下的結界,是要將我們都困在這裡嗎?”他懷疑地看向盛夕曇。
“你們是鳳凰這邊的地頭蛇,難道不知道誰有這份本事,反而來問我們?”盛夕曇冷哼一聲,將問題原封不動地拋回給他。
“據我所知,鳳凰裡可沒人有能力設下結界,這肯定是外地人的手筆。”唐興浩的眼神隱含厲色,分明是意有所指。鳳凰這地方平靜了這麼多年,當地從來沒有人敢跟他們唐家作對。
“這麼說來,你是懷疑我們了?”盛夕曇雖然嘴角噙著笑,但眼眸卻是寒意凝聚,分明已經動怒。
子明暗嗔這個唐家人到底年紀輕,沒眼色,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鬥個沒完。
路棲恰在此時返回,他剛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圈,“整個院子周邊都被人設下結界,看來我們一時是出不去了。”
他在唐興浩和盛夕曇兩人身上溜了一個來回,看到雙方劍拔弩張,無奈出言調解,“這位姓唐的兄弟,如今情況不明,我們連對方的是誰,設下結界的目的都不知道,若是先起了內訌,恐怕我們誰也走不出去。”
唐興浩一時沉默,心知此話不錯。
“唐兄弟,我來鳳凰是有求唐家,若是故意設下圈套與你們作對,對我又有什麼好處?”盛夕曇配合路棲,不想再這時候與他們起衝突,徒然添亂。
“好,我就信你們一次。”唐興浩當機立斷,認可了他們的說法。
“你帶來的人傷得不輕,我屋裡有藥,先把他扶到廳裡去吧!”路棲到底心地仁厚善良,不忍見人受罪。
唐興浩到了謝,過去幫著一起攙扶受傷的隨行者,三人正準備跟著路棲去大廳,忽然耳畔傳來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此起彼伏,從一人的笑聲逐步增加到幾人不同的笑聲,越來越多。
伴隨著小孩的笑聲,十幾個泥娃娃從天而降,圍成一個圈,在空中不停盤旋,笑聲就是從它們身上發出的。
盛夕曇摸不透這些泥娃娃的目的,他擔心秋鬱清,便先竄上樓梯,正遇上看呆的楊伊雪,他輕推她到樓梯口,揚聲道:“趕緊下去,去找我師兄!”
楊伊雪還算聰明,二話不說的跑下樓梯,這時當然是要扎堆才安全。
盛夕曇一腳踢開門,就見秋鬱清愣愣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望著牀頭櫃上的兩個泥娃娃。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那兩個泥娃娃彷彿有了生命一般,眉眼彎彎,嘴巴一張一合開始說話。
“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兩個娃娃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但都是在重複同樣的一句話雖然小孩子的口吻,但卻能聽出其中的哀怨之情。
盛夕曇面朝著泥娃娃,挪向牀邊,輕輕地拉起秋鬱清的手,只見她驚恐地回望著他,張著嘴卻沒敢說話。
盛夕曇心思一轉,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從牀的另一側拉下來,慢慢地外門口走去。
好不容易出了門,兩人迅速下樓,這時院子裡起了新的變化,又多了兩圈泥娃娃,組成懸在半空的三個同心圓,笑聲也多了起來。
路棲等他們二人下來,比了個手勢,示意先向廳裡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