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大哥以捨身喂虎一般的氣概,撕開了雲漫天用心神設置的重重防禦,去降服他盤踞已久的心魔。
他的心魔在千百次抗拒、千百次反撲未果之後,最終徹底潰敗。
雲漫天——即:曾經聖雪域大巫王的首座弟子呼忽兒,不但說出瞭如何施救血魂精衛鳥的方法,而且講訴了他這些年的經歷,那是又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
原來治療血魂精衛鳥的方法並不複雜,但是每一步必須要非常嚴謹,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反而會害死血魂精衛鳥。
首先,要在子時採集一株七星雙葉草——那時候草的毒性是最弱的;再將七星雙葉草的白色根部小心切下,不可混入一點莖葉。
再用白瓷質藥杵和藥臼把草根輕輕搗碎,濾去渣滓;得到一碗墨綠色的、散發著特殊苦香味的汁液。
同時精衛鳥的主人要禁食三日,在月亮升起時分,又用刀尖挑破自己的中指指尖,把五滴鮮血滴入墨綠色汁液中,調勻。
調好的藥水再存放兩個時辰,等到那一碗墨綠色的汁液漸漸變成無色透明時,會散發出辛辣的氣息;此時立刻給精衛鳥服下,就可除去鳥體內的蠱毒。
花郎哥如法炮製後,那血魂精衛鳥果然慢慢的恢復了神氣,開始發出輕輕的鳴叫,主動要吃東西了。
花生大哥的狀況始終讓我們揪著心——經歷了那場伏魔之戰,差點耗盡了他全部精、氣、神。
我很想把治好精衛鳥的好消息告訴花生大哥,可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恢復靜養,我們不能隨意去打擾。
好在幾日之後,在僧雲大師他們的精心照料下,花生大哥靠著自我調息,輔以珍貴的藥物調養,漸漸恢復了。
爲了保險起見,雲漫天依舊被囚禁在密室之內,經過佛堂伏魔,他也變得蒼老如暮年之人。
這日僧雲大師帶著小二哥去見虯髯漢彙報近期發生的事情,喬五爺也去揚州府衙探聽消息。
只剩下我們三人同處一室,想起當初同在一起的情景,雖然並沒有相隔多久,卻恍如隔世。
想我們三人從小伽藍寺一路到今天,我和花郎早已將花生大哥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如今看著花生大哥還沒有完全消退的皺紋和兩鬢的白髮,我一陣心酸,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花生大哥安慰了我好一番,我才止住了眼淚。
我想起了那天佛堂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問花生大哥,那天雲漫天到底說了些什麼?
花郎其實比我更想知道這些事情,只是他不像我那樣可以耍賴。他深知雲漫天的口述中,一定牽扯到聖雪域秘密。而花生大哥畢竟是聖雪域走出來的,有些事情自然是不方便說。因此,花郎只好把一肚子的疑問藏在心裡。
花郎也暗地裡問過僧雲大師,僧雲大師說:那雲漫天講述時,用的是聖雪域蠱師獨有的語言,就算熟悉聖雪域方言的人,也很難聽的明白。
原來那天佛堂之中雲漫天的話,只有花生大哥一人才聽得明白。
其實,花生大哥遁入佛門之後,苦修心性,精研佛法,對世間所謂諸多秘密已經看淡。何況,這一路走來,他也深知我二人的本性,如果有事情必須要說出來,我們無疑就是理想的傾聽者。
花生大哥把關於自己和呼忽兒的事告訴了我們,那是一個無法想象的故事,但卻是一個真實發生的故事。
聖雪域之王被稱爲雄主,但是那只是世俗意義上的王者。
聖雪域還有世代相傳的巫術,被當地人成爲仙術,那既是一門法術,包括藥、醫、蠱;也是一種信仰。這種信仰的最高領袖,就是大巫王。
大巫王雖然享有尊崇的地位,通常不會干涉世俗的政務,只負責研究仙術,傳揚精神信仰,是聖雪域民衆信仰的精神領袖。
聖雪域除了雄主是王族世襲,另外,還有兩大貴族世家。除了王族之外,他們是最尊貴的家族,這就是炎日家族和鐵雷家族。
大巫王的人選是從兩大貴族交替產生,這一代大巫王仙逝之後,下一代大巫王就由另外一個家族的佼佼者繼位。
呼忽兒的師尊,也就是後來被廢黜的大巫王正是出自炎日家族,爲第十二代大巫王,世稱炎果大巫王。而呼忽兒則是呼雷家族的人,他的親生父親呼鐵翼,是大巫王的師兄。
炎果大巫王上一代的大巫王就是出自炎日家族,按照輪換制度,這一代的大巫王本應該是呼雷家族的人來擔任。
而這個人選不是別人,正是呼忽兒的父親呼鐵翼。
不知是什麼原因,呼鐵翼並沒有登上法位,而是推舉他的師弟炎果爲大巫王。
這件事,無疑在聖雪域高層激起了極大的波瀾。
最後,爲了避免引起更大的爭鬥,聖雪域上層幾方勢力經過互相妥協,同意了呼鐵翼的推舉,尊炎果爲大巫王,同時補償呼雷家族一萬頭牛和一千名奴僕。
爲了避免炎日家族從此權勢過重,幾方勢力共同作出約定:限制這一代大巫王的權利,設兩名護法王來分散了大巫王的部分權利;再下一代的大巫王,必須是呼雷家族的人選繼任。
呼忽兒就是呼雷家族推出的人選。
炎果大巫王也是出於對師兄主動讓位的感激和不安,破例將還是少年的呼忽兒封爲首席弟子。
而呼鐵翼在炎果登上法座大典的那天,不辭而別離開了聖雪域。
呼忽兒那一年十四歲,正在叛逆的時期。大巫王本來應該是他的父親,現在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偏執的認爲,他父親一定是被師父用某種惡毒的方法逼著才讓出了法座,又被逼遠走他鄉,說不定已經在半路被害死了。
仇恨矇蔽了呼忽兒的心,炎果大巫王的特別關照不但沒有化解他的仇恨,反而更加深了。他學會了陽奉陰違,學會了察言觀色。他的詭計和隱忍遠遠超過了他的年紀。
因爲宅心仁厚的炎果大巫王對他根本不設防,所以他了解了很多高級別的藥、醫、蠱術,甚至還知道如何進入大巫王最機密的修法道場。
那一次的偷盜行爲,其實是他蓄謀已久的,目的就是讓大巫王怪罪於護法。從而,激起護法的不滿,最終倒戈聯合雄主廢黜了大巫王。
呼忽兒自己也甘願被逐出聖雪域,他並不想接任大巫王的法座,因爲他有了更大的目標。這個目標,必須要離開聖雪域,找到他的父親呼鐵翼,纔可能實現。
花生大哥也是炎果大巫王的弟子,他比呼忽兒小幾歲,卻是大巫王座下入門最早,用功最深,最得力的一名弟子。
炎果被廢之後,座下弟子早已樹倒猢猻散,各自投靠新貴,各奔前程;連家族都和他撇清了關係。只有花生大哥一人追隨左右,照料師尊。
炎果看透世事,決定進入仙人谷閉關。
進谷之前,炎果傳授了花生大哥尋蠱秘術。
然後,他只交代花生大哥一件事:要想法設法把呼忽兒找回來,好生對待,化解他的心魔。
花生大哥在炎果轉身入谷時,忍不住問,師尊何時出關?
師尊平靜的告訴他:當聖雪域不再有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