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匆匆趕回辛三孃的繡坊時,裡面已經哭天喊地的,亂作一團。
辛三娘自縊在一個小佛堂內,被人發(fā)現時,已經氣絕身亡。
奇怪的是,她的臉上蒙著一塊白綢,用絲線牢牢的系在臉上。白綢的一角,繡了一隻展翅的黑色禿鷲。
辛三娘還留下了一封遺書,上面只寫了兩行字:
無顏面對愛女蘇蘇
請高僧爲我超度
花生大哥對花郎耳語了一下,花郎對衆(zhòng)人說:
“辛三娘一心向佛,這位大師又是三娘最敬佩的高僧。按照三孃的遺願,請大師即刻爲她超度亡靈。你們暫且退下,派幾個人去找村長報喪,剩下的人去準備白事吧?!?
衆(zhòng)人哭泣著陸續(xù)退下後,只留我們三人和三娘。
花生大哥盤膝垂目,念起《地藏本行經》
想那三娘一時的情迷,助紂爲虐,害了無辜的女子;如今自我了斷,臨時都得不心安。真是又可恨,有可憐。
花生大哥唸完經,伸手翻看了一下三孃的上眼皮,似有所發(fā)現。
不等我們發(fā)問,花生大哥說道:
“花郎的判斷絲毫不差,你們看白綢上繡的黑色禿鷲吧?這是呼雷家族的族徽,而黑色族徽只有嫡長子纔有資格使用——那是呼鐵翼的印記。還有,我翻看三孃的眼皮,她的眼珠裡有三條白線,這是中了**的反應。”
我憤怒的說道:
“我以爲雲漫天已經是惡貫滿盈,沒想到他爹比他更壞。這呼雷家族沒一個好東西。”
花郎說道:
“看來喬蘇蘇真的被辛三娘送給呼鐵翼做了皮仙,就已經確鑿無疑。根據種種跡象,喬仙林很可能知道喬蘇蘇並沒有死亡。不知道喬仙林是否知道的更多的內情?包括喬蘇蘇變成皮仙一事?”
花生大哥說:
“你們那日無意中在喬宅小佛堂發(fā)現了皮仙的秘密,一定也驚動了暗中監(jiān)視的人。他怕皮仙出什麼閃失,很快將皮仙轉移出去。後來,我在小佛堂和呼忽兒鬥法時,我們並沒有感覺的附近有何異常。要知道,我們心智交鋒時,感覺是最靈敏的時候。如果有皮仙這樣的藥人在附近,一定會感覺到——這說明那時候皮仙已經不在小密室了?!?
花郎說道:
“我們曾經問過喬五爺的老夥計,他說大師和呼忽兒鬥法那天,喬仙林表現有些異常,曾經想去小佛堂看熱鬧。這是不是說明,喬仙林已經知道喬蘇蘇被關在佛堂後面的小密室中?”
花生大哥說道:
“無論如何,喬仙林一定知道不少,我們必須找到他?!?
花郎說:
“還記得給我們繡花看的那個夥計嗎?他也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那個有些娘娘腔的夥計叫辛初五,因爲他是初五那天來繡坊當夥計的。
也許是看辛三娘已死,無人管教。這辛初五一改恭順的模樣,一雙細長的眼睛四處亂看,竟然有些色瞇瞇的感覺。
更要命的時候,他的色瞇瞇不是對我,而是對花郎。
我們詢問他問題時,辛初五故意裝傻,答非所問。
花郎掏出一錠銀子擺在桌子上,對辛初五說:
“你要是回答的好,這錠銀子就歸你了。
辛初五神情曖昧的說:
“可以是可以,不過人家就想告訴你一個人?!?
他搔首弄姿的樣子,險些沒讓我吐了出來。
花郎示意我和花生大哥暫時離開,自己反手把門關上。
不一會兒,裡面?zhèn)鱽硪宦暟Ш浚趾芸毂粡娦衅唷?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花郎打開了門。
辛初五正縮在角落裡,渾身瑟瑟發(fā)抖,鼻涕眼淚一起掛下來。
花郎把銀子遞給他,讓他離開。辛初五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
我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花郎笑笑說:
“在族裡受訓時,先生說過,逼供最好的辦法之一,不是點他最痛的穴位,而是點他最麻的穴。我一直不知道效果,所以特地用他來試了一試——果然有效?!?
花郎接著說道:
“辛初五這些年一直和喬仙林有聯(lián)繫,實際上他有龍陽之癖,一直當喬仙林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喬仙林找他給喬蘇蘇繡像時,他還差點撕了那幅畫像;見喬仙林暴怒,纔給繡好。喬仙林平時對他倒也不錯,一直當他是兄弟,手頭寬裕時常接濟些銀兩給他。”
我不願聽辛初五那些令人作嘔的事情,直接問道:
“他知道喬仙林在哪裡嗎?”
花郎說:
“他並不知道喬仙林失蹤,但是他說喬仙林曾經和他提到過一個人,這個人好像是在揚州府最大的花鳥市做掮客,曾經也是一個有名的混混,混號:鐵卵子。”
花生大哥說道:
“那個鳥市我再熟悉不過,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鳥市?!?
因爲要去揚州府,我們又是在逃案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花郎用最快的速度給我們易了容。
到了花鳥市,已經是下午。
隔著還有一條街就聽到了那裡的喧鬧,人聲鼎沸,鳥鳴聲此起彼伏。
我心中一算,遠離喧囂繁華之地已經有些時日了,已經開始不習慣市井的喧鬧。
我們混雜在人流中,看著兩邊各種奇花異鳥,目不暇接。
花生大哥輕車熟路,很快就帶我們拐進了一個小院內。
院裡居然看不見一隻鳥,只有一個魚池,裡面養(yǎng)著幾條肥大的錦鯉。
花生大哥輕咳了一聲,裡面小屋裡傳來幾聲蒼老的咳嗽聲,接著一個聲音問道:
“小順嗎?”
花生大哥沒有說話。
老人聲音又問:
“是阿牛嗎?”
花生大哥說:
“是鐵卵子”
小屋裡面沒有了迴音,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聲音說道:
“你不是鐵卵子,我認識你的聲音?!?
吱扭一聲,屋門打開,裡面一個盲老人拄著手杖走出了,他的肩上立著一隻大鸚鵡。
鸚鵡看見我們,一張嘴說道:
“你不是鐵卵子,我認識你的聲音?!薄且婚_始說話的那個蒼老的聲音。
花生大哥笑了笑說:
“老先生,既然你還記得我的聲音,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上次,承蒙老先生指點,我才找到神雀的下落。這次來,我想找一個人——鐵卵子。”
盲老人哈哈一笑:
“找人的事別急,先陪老夫說說話。好些日子沒人理我瞎老頭子,只有跟鳥鬥嘴玩了。上回你說你是胡商,這回你又是什麼身份呢?對了,還有兩位好像以前沒有來過吧,聞著味兒生。”
我和花郎對視了一下,這老頭不光耳朵靈,鼻子也不讓靈犬。
花生大哥說道:
“老先生心有明鏡,我的身份你自然清楚。”
盲老人說道:
“說實話,老夫真有些猜不透——說你是蠱師吧,身上卻不帶蟲子。說你是和尚吧,你卻愛打聽市井的東西。而且,才相隔幾日,你這漢話說的越來越地道了,真讓老夫糊塗了?!?
花生大哥說道:
“老先生大隱於市,就算糊塗也是神仙打盹?!?
盲老頭大笑了起來:
“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是大和尚的馬屁。我也不打哈哈了。且說你找鐵卵子所爲何事?”
花生大哥說道:
“我急於向他打聽一人的下落?!?
盲老頭說:
“這好辦——論起來,他是我徒孫,我這就叫他過來?!?
盲老頭扭頭對大鸚鵡說:
“戲子——去把鐵卵子叫過來?!?
大鸚鵡用老態(tài)龍鍾的腔調喊了一聲:
“等著吧,死老頭子?!?
翅膀一振,呼啦啦飛了起來,眨眼間就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