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們覺得我是一個累贅(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一起商量好撇下我,悄悄離開了。
可是,即便如此,至少花郎也會告訴我一下啊。他不會不顧及我的感受,更不會這麼狠心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難道他被族人控制著,不能脫身來見我?
我衝到了中廳,打開大門。
現在應該是黎明前夜,我想象中,門外颳著暖溼的風,天上有閃閃的星星。
但是,四周是黑黑的,擡頭看不見天日,只看到了黑乎乎的屋頂。
原來出門並不是戶外,還是在室內。
我又往前走了兩部步,腳下出現一個向上的臺階。拾級而上,只走了五步,就沒有路了。盡頭是一堵石牆,用手試試,很厚重的感覺。
我想僧雲大師他們都是從大門進來的,這麼說,牆上一定有門通向室外。
我又返回密室,收集了所有殘存的燈油,倒在一個油燈裡。
油燈點燃,我端著油燈又返回那一堵牆下。
我在這堵牆上仔細看了一遍,果然發現上面有一條起伏的波浪線,線的上方和下方分佈著幾十個圍棋子大小的圓點。有的是凸出,有的是凹陷。
我雖愚鈍,也猜得出這是控制開門機關的。
可是我對數術機關一竅不通,氣急敗壞的胡亂摁了半天,沒有任何反應。
油燈即將燃盡,手指頭也點的發麻,我無奈,只好轉身回到密室。
我忽然想起,我和花郎、花生大哥三人是從地下暗道進入密室的。
密室的入口是在中廳的地板下。
我把油燈小心的放在地面,俯下身子一寸一寸摸索著那處地板。可黑石板之間嚴絲合縫,根本沒有可以開啓的痕跡。
入口肯定也是被某處的機關控制的,我又開始一間屋一間屋的摸索。每間屋子的大小和佈局陳設都是一樣,除了一張牀,一張椅子,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燈芯爆了一下,慢慢熄滅了。
失去光明的密室,黑暗壓迫而來。
沒有流動的風,沒有聲響,只有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密室變成了一個大墳墓。
我孤單一人,連影子都沒有,徹底成了被世間遺棄的人。
我絕望的甚至忘了害怕,我蜷縮在一個角落裡;用最後一絲理智拼命的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在做夢,噩夢一定會過去。
在黑室中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我的眼睛可以看見黑暗中隱藏的東西。
黑暗中,那兩條離魂蠱蟲復活了,它們又變出了無數只蠱蟲,密密麻麻的向我蠕動過來。
我已經沒有一絲反抗的力氣和意識,我想變成一具沒靈魂的人偶,也好過活活困死在這墓室內。
我的耳朵也出現聽了一個奇怪的呼叫聲,聲音很微弱卻很清晰,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我下意識的摸摸嘴,發現自己的嘴巴閉的緊緊的,難道是屈死在這裡的冤魂嗎?
我心裡生出了一絲欣慰,人世間棄我而去,我馬上就變成一個鬼魂;那也好,總算還有另外一個冤魂陪伴。
我掛著這一絲笑意,終於昏死了過去。
“花娘——花娘。”
是誰在喊我,是死去的孃親嗎?我們在九泉之下相見了嗎?
死了可以見到孃親了,死也不是可怕的事情。
我努力睜大雙眼,四處尋找著孃親,卻看到了花郎。是他焦急的在喊:“花娘,花娘。”
難道花郎也來了嗎?
我掙扎著醒了過來:花郎正在輕聲的叫我的乳名。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無聲的流下來。
花郎著急的問道:
“花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我抽泣著說:
“我做了一個夢,所有人都離開了我,我孤獨的死在一個墓室裡。”
花郎憐惜的抹了抹我的額頭,說:
“這幾天你累壞了,等除掉呼忽兒,奪回精衛鳥,我們就去北冥,遠離這些險惡。”
我點點頭,問道:
“現在已經雞鳴了嗎?我們是否要出發了?”
花郎說:
“你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你出去看看,外面都日上三竿了。”
我一下坐了起來,雖然門窗緊閉,還拉著窗簾,但是外面的天光還是從縫隙處透了進來。
“我們不在密室中了嗎?花生大哥他們在哪裡?”
——我不解的問花郎。
花郎說道:
“我們已經離開了密室,現在喬五爺的老宅廂房裡。小二哥打探過,搜尋的官差已經離開唐鎮。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花生大師和僧雲大師他們已經去了揚州府,僧雲大師讓我留下照顧你,他們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我點了點頭:
“我爹爹還不知道雲漫天的真面目,我真擔心他會有什麼危險?”
花郎說:
“呼忽兒設法混入玉府,一定是想依靠玉老爺這棵大樹;他不會輕易傷害玉老爺的,否則對他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我想想花郎說的蠻有道理,也就稍稍寬下心來。
我又想起了那隻血魂精衛鳥,對花郎說到:
“我知道自己去了也只能添麻煩,就是害得你不能親自奪回你的精衛鳥了。不過,你能留下來陪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花郎說:
“我這點微薄綿力也起不了作用,反而要他們來保護我。還是陪著你,敬候佳音吧。”
我對花郎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問道:
“花郎哥,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密室的,我怎麼一無所知?”
花郎說:
“這間密室是我血魂遺族一處很機密的地方,只有僧雲大師、喬五爺和小二哥知道開啓之法。不只是你,我和花生大哥都是在昏睡中被擡出來的。密室的燈油內含有安神沉睡的藥物,我們三人都睡的很沉,所以被移動也不會驚醒。”
我說道:
“你也是血魂族的,怎麼也要避著你?”
花郎笑了笑說: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學童,不夠級別知道太多的秘密。”
我不服氣的哼了一下說:
“花郎哥,你的經驗和功夫也許不如他們,可是你的智慧不輸任何人。”
花郎堅定的說:
“我會成爲一名出色的血魂武士的,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被花郎所感染,撒嬌的說:
“花郎哥,你多教教我啊——我也要做武士,我們要做一對佳偶武士。”
花郎哥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我當他是礙於門規,不想傳授與我。於是,側過身來背對著他,賭氣不去理他。
花郎好言好語勸了半天,才哄的我不再生氣。
鬧了一陣子,我的情緒也漸漸的放鬆了,不覺又想起夢中那些離奇的經歷。
我鄭重其事的對花郎說:
“花郎哥,你那隻血魂精衛鳥真的可以負載人的靈魂嗎?人死之後,靈魂是不是就去了陰間,還是留在世間?這世上是不是真有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