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聽了花生大哥的話,將信將疑。他搞不懂,我爲什麼會大費周章的要一隻官差的八哥?又是如何知道那隻八哥會被官差帶到玉府?
他想,我一定是被人控制,受人指使或被人逼迫;纔會做出從逃婚到要八哥,這一系列荒唐的事情。
不過,我爹爹對花生大哥的身份卻沒有懷疑。一是因爲花郎的易容術非常高超,完全吻合花生大哥的臉型特徵和他的氣質特點;二來,花生大哥的解釋合情合理,不由得人不相信;三是我爹爹心繫唯一的親骨肉,更多想的是我的安危,沒有太多的心情追究別的枝節。
我爹爹又仔細問了花生大哥,關於我的一些細節;卻沒有得到更有價值的消息。他懇請花生大哥在此安歇一晚,明日一早派人把鳥送過來。
我很明白爹爹的意思:他希望花生大哥明日在別院完成交接八哥的過程——這樣,即使不是我親自來取,他也會從取鳥人身上得到更多的線索。
花生大哥堅持要儘快拿到那隻鳥,並聲稱這是他們波斯人做事的原則。當日事,當日畢,以免夜長夢多。
我爹爹最後還是同意了花生大哥的請求。
他命玉管家:立刻回府設法買回那隻八哥,還有帶一百兩黃金,一起給花生大哥送來。
玉管家先行告退,然後我爹爹也起身告辭。花生大哥連聲道謝,送我爹爹到了別院大門。
剛一走到了大門口,花生大哥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好像孤獨的野獸發現了同類;他不由的心頭一怔。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四個腳伕、一名護衛、一匹駿馬,正站在大門外。
那四個轎伕體型裝束整齊劃一,都似乎個頭不高,身體敦實;但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異常的感覺來自那名護衛。
花生大哥走到別院大門口時,那名護衛正站在黑暗最重的陰影中,背對著大門,無法看清面目。
我爹爹上了轎,護衛也騎上馬,臉始終沒有扭過來一下。
花生大哥目送他們遠去,忽然心裡打了一個寒戰——那護法身上散發出了那種氣場,是難以掩飾,和無法模仿的,那是聖雪域的蠱師多年特殊修煉而產生的一種氣場。
但是花生大哥還是無法確定,因爲他畢竟不做蠱師日久,又一心向佛,感覺會退化了很多。
更何況,如果對方是一名蠱師,那麼就會立刻察覺花生大哥的真實身份。他的防禦性本能就會激發出來,而花生大哥也可以馬上察覺到對方的這種變化。
事實上,對方的氣場並沒有什麼變化。
也許這種異樣的感覺,是因爲今日經歷的太多,神經繃的太緊導致的錯覺。
想到這裡,花生大哥略鬆了一口氣。
別院和玉府相隔並不遠,快馬一炷香的工夫就可以跑一個來回。就算玉管家馬術不高明,再算上買鳥的時間,半個時辰差不多也可以趕回別院。如此,花生大哥就可以拿到那隻血魂精衛鳥了。
花生大哥棄蠱向佛,戒殺本是第一戒律。
上次在小伽藍寺殺十捕快,起因也是他們用心歹毒,被磬聲反激,導致心脈震裂而亡;也算咎由自取。不過,此事還是讓花生大哥深深自責,內心難以平靜。
花生大哥不願意再犯殺戒,所以,能夠兵不血刃拿回干係重大的血魂精衛鳥,那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花生大哥回到別院,並沒有進屋,而是隨便坐在一座小亭中。
他拿起石桌上果盤裡的一顆枇杷,嗅了嗅,又輕輕放下。
聖雪域沒有枇杷,只有終年不化的聖山冰雪、迷霧、高山雪蓮;山谷中的秘境,各種花草樹木,各種蟲魚鳥獸,和沉浸在藥、蠱、毒之中的術師們。
微風吹過,別院中的花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帶回了花生大哥的思緒。
他很清楚:別院之內埋伏著至少五名江湖一流高手;院外隱藏著更多的高手。
我爹爹的手段也不是白給,他早已安排好足夠的人手;無論花生大哥拿到鳥後是走是留,都不會逃過他的掌控。
花生大哥並不在意,只要拿到那隻帝脈備選之一的血魂精衛鳥,他至少有十種不傷人而逃脫的辦法。
很快,半個時辰過去了。
花生大哥已經聽見了一里外一匹奔馬的蹄聲,方向正是朝別院這裡。從馬蹄的步幅和頻率可以判定,那正是玉管家騎得那匹馬。
玉管家是一個人來的,後面並沒有跟隨著別的人馬。
花生大哥沒有起身,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波斯商人的身份。一個普通的胡商,不應該有太敏銳的聽覺的。
門外,馬停了下來,玉管家下馬,推門進來。
花生大哥一眼看見了玉管家手中的鳥籠子。藉著燈籠的光,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竹編的鳥籠,裡面正站著一隻黑色的血魂精衛鳥。
玉管家另外一隻手裡,還拎著一個沉重的包裹,那是給胡商的酬金,一百兩黃金。
也許一百兩黃金的分量對養尊處優的玉管家來說實在不輕,他走的有些慢,動作也顯得有些滑稽;猛一看就像牽線木偶一樣。
花生大哥這才站起身來迎了上去,口中還說道:
“實在抱歉,讓玉總管辛苦了。”
玉管家累的只顧著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辦法客套了。
花生大哥走到他面前時,他才放下手中的黃金,空出手來指了指鳥籠子。
花生大哥故意問道:
“這是玉小姐要的八哥嗎?大總管不要搞錯,搞錯了我沒法交代。”
玉管家表情有些怪異,但還是不開口,又指了指鳥籠。
花生大哥一看,本來雙目圓睜的血魂精衛鳥,忽然閉上了眼睛,不再睜開。
他心中一驚,接過鳥籠,打開籠門,伸手抓出那隻鳥。
他把鳥小心的託在手上,一看究竟。
嘿——嘿
玉管家在旁邊忽然莫名其妙的冷笑了兩聲,花生大哥心想不好!
那隻閉眼的血魂精衛鳥忽然睜開雙眼,一張嘴,兩個小飛蟲那麼大的黑影,飛速射向花生大哥面門。
花生大哥猛然吹了一口氣,那兩個黑影被吹的反射到血魂精衛鳥的眼睛裡。
那隻鳥張嘴的一剎那,已經振翅欲飛。被黑影射進雙眼,因爲慣性,還飛出了一丈多高,然後一頭栽了下來。
玉管家突然一聲慘叫,雙眼迸出鮮血,步伐一個踉蹌,雙手一伸,就要向前栽倒。
花生大哥來不及多想,伸手抓到玉管家的雙手;就覺掌心一麻,蠱蟲已經刺入。他體內的防禦性氣場本能的彈發,把玉管家扔出了數丈遠。
院內、院外的高手已經衝了過來,把花生大哥團團圍住。
這些重金聘來的江湖衆人,知道玉管家在玉府的地位僅次於老爺,平時想拍拍馬屁都沒機會。這時看玉管家受傷,都紛紛下了重手,想搶個頭功。
花生大哥不由心中怒起,一拳擊中衝的最前的斬龍刀的掌門人的鼻樑上。
拳速太快太猛,一聲骨裂,斬龍刀掌門的顱面骨和頸椎同時碎裂,他的頭竟然被強大的衝擊力折斷成後仰狀。
其他高手都被嚇傻了,停步的速度比衝過來的更迅速。和搶頭攻相比,小命無疑更重要。
花生大哥也沒有一鼓作氣,乘勝追擊。
一對十四人,雙方對峙著。
那十四個護衛並不知道,花生大哥正用全部精神和內力阻止蠱蟲的繼續深入,就算是一個普通家丁都可以輕易把他打倒。
這時,門外走進了一個人,帶著花生大哥熟悉的氣場,那種無法掩飾,無法模仿的蠱師的氣場。
那名護衛,是那名護衛,果然是聖雪域的蠱師
他不再需要隱藏自己的容貌,面對著花生大哥不緊不慢的走來,十四個護衛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他正是玉府上下我唯一會本能厭惡的人,也是爹的貼身護衛,最神秘的——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