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郎憑藉敏銳的感覺和超強推理能力,從看似天書的談判記錄中,發現了北冥王族內部的爭鬥情況。許掌櫃特意找沙天驕瞭解之後,驗證了花郎的推斷和當事的情況是基本吻合的。
沙拓海一派在王府內部爭鬥中漸漸佔據上風,確實是五年前開始的。不過,大王子沙拓僵一派也不甘於寂寞;不時挑起事端,以爭奪更多的話語權。
因爲老王爺僵而不死,王子間的爭鬥只能是在臺面下進行的暗鬥。所以看似全然無用的老王爺,此時卻成了北冥王族維持表面安寧局面的制衡者。
談及北冥王族的內鬥,我忽然想起許掌櫃在山神廟裡曾經說過:碧血門傳給他的消息說,指使肥龍盜取龍牙的最終買家是北冥王族的人;而起柳道遠也牽扯其中??杀I取龍牙的事,肥龍一直守口如瓶,絕不會告訴他人。難道碧血門是從“閒散人”李寅那裡得到的消息?
我把心裡的疑問告訴花郎,問他可否詢問過許掌櫃。
花郎說:
“你白天熟睡的時候,我已經詳細問過許掌櫃。他告訴我說,‘閒散人’李寅表面雖然只是一名江湖掮客;其實他的真實身份也是一名大盜。而且,做下的大案一點不比肥龍少。只不過他只偷爲富不仁者的不義之財,並且用這些錢財救濟苦難不幸的人?!?
我說道:
“他就是許掌櫃說的那位‘俠盜’吧?”
花郎說道:
“許掌櫃說的俠盜朋友正是李寅。說起這個俠盜李寅和碧血門的交情,還有一段傳奇故事。許掌櫃說,李寅結識碧血門源自一次抓捕行動。”
“十年前李寅盜走了安陽王的玉璽。碧血門暗中追查,最終設計將李寅抓獲。在訊問玉璽下落時,李寅告訴碧血門:他之所以盜走玉璽,只因爲安陽王早已被偷樑換柱。真正的安陽王已經遇難,現在的安陽王是他的孿生兄弟?!?
我聽到這裡吃驚的說道:
“堂堂的世襲安陽王也能被假冒?這個世道真是黑白顛倒。”
花郎接著說道:
“碧血門主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輕信。暗中調查了一段時間,發現李寅所說的竟然是真的。原來安陽王的孿生兄弟和嫂子做了違揹人倫之事。一次在行茍且之事時被安陽王撞見,情急之下二人合力殺死安陽王。”
“事後孿生兄弟又一不做二不休,扮成安陽王;和嫂子做了公開的夫妻。因爲他和安陽王的相貌、舉止、音調都非??崴?;又有王妃的默契配合,得以瞞天過海。如果遇到有人問起安陽王的兄弟,就謊稱去終南山修道去了。”
“時日一久,卻引起了安陽王一個侍妾的懷疑。那個侍妾平時頗得安陽王的恩寵,如今見安陽王好久不來臨幸,卻與王妃濃情蜜意。侍妾感到安陽王的行爲非常反常,就軟磨硬泡的請求安陽王去她的房間過夜。假安陽王無法推託,只好去和侍妾過了一夜?!?
“侍妾果然發現了問題,因內心極度恐慌而未敢聲張。第二天,王妃打破了醋罈子。又恐怕侍妾發現了假安陽王的破綻,於是就起了殺心。”
“過了幾日,王妃讓侍妾陪她去城外柏林寺上香。事前安排幾名心腹,假扮成強盜埋伏在途徑的柏林中。等王妃她們進入柏林後,心腹們一擁而上,將侍妾砍死?!?
“假安陽王和王妃心想這下子高枕無憂了。沒想到侍妾在發現假安陽王的第二天,偷偷把這件事告訴了貼身丫頭。這丫頭聽說主子的死訊,嚇得連夜逃回了自己的老家?!?
“這個丫頭的父親是一個落第的窮秀才,雖然身居窮鄉僻壤,但也是有些見識。他從女兒那裡知道了假安陽王的事情之後,第二天就去報告給當地的縣衙??h太爺確認老秀才不是一個瘋子之後,親自去了府衙;把這件大事上報府尹。”
“府尹一時亂了方寸,讓師爺出主意。這師爺曾經也是個江湖人物,是李寅的至交。他把這事告訴李寅,並讓李寅盜走玉璽引起朝廷的注意。誰知朝廷昏庸,根本就沒人追究此事。李寅就故意放出風聲,最後引起了碧血門的注意?!?
我說道:
“原來李寅那時候就知道碧血門了?!?
花郎說:
“正是,只不過他並不清楚碧血門是好是壞。最後沒有辦法,才冒險一試。所以,並不是碧血門捕獲了李寅,而是李寅自投羅網?!?
我感嘆道:
“怪不得許掌櫃在山神廟時那麼誇讚他,李寅的作爲真當得起‘俠盜’二字?!?
花郎點點頭,接著說道:
“碧血門掌握確鑿證據之後,把真相告訴了朝中一些正直的官員。假安陽王一案才得以清查。最後,假安陽王和王妃被秘密處死,安陽王的獨子繼承王位。朝廷爲了遮醜,對外聲稱安陽王得疾病而死,王妃自縊殉情?!?
我冷笑一聲:
“所以說這朝中大小官吏——大官大騙,小官小騙;皇上就騙全天下。”
花郎說道:
“不只是本朝——歷朝歷代的當權者都是如此,否則他們的屁股怎麼做的安穩?只怕改朝換代再過一千年依舊如此。”
我說道:
“那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花郎說道:
“也許族長這樣的大智者可以想出解決之道。不過即便是有了解決的方法,要想實現他們的理想;那也是一條比求道修仙更加渺茫的路?!?
我說道:
“怪不得那麼多人寧願去修仙求導,來試圖得到解脫。難道這人世間就沒有人願意忍受萬難,行走在這條也許無法到達終點的道路上嗎?”
花郎沉默了許久,給出了一個讓我泄氣不已的回答。他說道:
“別的人我不敢妄加猜測,我只能說我自己:今天我可以走在這條道路上。但我不能保證,我十年、二十年之後,是否還有勇氣、還有熱情在這條道路上獨行。我想:我會動搖、會懷疑我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是不是在於此。很多惡行都是假高尚之名,我這麼折磨自己,是不是也中了某種高尚的毒?”
一陣更長久的沉默,我睜著眼前看著天花板,在難以言喻的迷惘之中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