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塵揚,透過敞開的門檻吹拂得牀幃輕舞漣漪。木榻邊,一坐一躺,兩人相視良久而未作一聲。
本應相惜相知,奈何暗生隔離。
僵持半晌終是不忍見錢子謙孕胎辛苦復再心傷勞神,筱文德只得嘆息一聲輕言道,「罷了,你若不想說,我不問便是!」又摸了摸錢子謙的肚腹道,「如何?還鬧你不鬧了?」
「恩,如此便好!」點點頭,筱文德徑自彎身下去,取過踏板一旁的布靴,甚是溫柔地替錢子謙套上。
「同我出去吧!福公公來了!」
筱文德語氣如常,瞧不出些微的異樣。相較之下,手中浮漲水腫的腿腳卻是明顯一僵。
隔著高挺的肚子,錢子謙俯瞰著筱文德的頭冠,幾次試圖辨得那人的顏色終是無果。躊躇了幾番,錢子謙低聲道,「知道是何事嗎?」
「具體爲何我也不知。福公公只說是來替父皇傳個話而已!」
揚起頭,筱文德衝著錢子謙抿嘴一笑,「怎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樣?」握緊錢子謙的手,「放寬些,不論碰上什麼,不還有我麼?我說過,此生再不會離開你半步,便是父皇也休想拉走我!子謙,相信我可好?」
盯著那雙含情深邃的眼,錢子謙明明白白地看出其中的決意——懸掛不安的心竟一瞬平復了些,「……恩,子謙信你!」
「呵呵,這就好!」勾揚嘴角,筱文德復又摸了摸錢子謙的圓肚道,「再者,還有這小子在呢,我又怎捨得放開手離開呢?你說可是,小子?」
見筱文德對著自己腹中孩兒說得嚴肅正經,竟讓錢子謙不覺好笑起來。
推了推筱文德的肩,錢子謙催促道,「行了,快些出去吧!莫讓福公公等太久!」
見著筱文德挽扶著大腹便便的錢子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饒是自認見多了稀奇罕事的福公公也傻了眼,宛如一根木樁般,死死地定在原處。
要說這賢王,在福公公的印象裡,那自小便是個美人胚子!宮中嬪妃雖不多,女侍的數目卻還是可觀的。哪一個不是層層篩選、千百挑一的?可要同賢王比,論樣貌、品氣度,那就真都差上了個一大截!
因著錢寶的關係,福公公也算是看著賢王長大,何曾想過見他這般如妊娠婦人,挺著一個碩大的肚子、撐著後腰的?
……這賢王的確是個男人吧?!
眨了眨眼,福公公深吸幾口氣,總算清醒了些,便見筱文德同錢子謙已站定面前。理了理衣著,福公公屈膝行禮道,「奴才福順見過賢王!」
「福公公快些起來吧!子謙自出了德京便不再是什麼賢王了!」錢子謙說得輕輕淡淡,可話叫人聽來誰都心裡不舒服。
菊花屈嫁賢王、雙陽新王妃大婚之日被擄,天下人知情的雖不多,可兩方都明曉——一通忙碌後都著實丟盡了臉面!朝堂裡的那些個達官貴人們,只怕早恨透了這「惑主禍國」的賢王了!
福公公抱拳道,「只要陛下未去了賢王的名銜,那殿下便一直都是奴才的賢王!」
一邊的筱文德看著這福公公一套一套的禮儀,再瞧著暗自捶著後腰的錢子謙,登時冒火,「少裝模作樣了!福公公就早些將父皇的旨意念了!」
「呵呵,太子殿下說得是,那奴才這就念了?!」
立正身,福公公提了提嗓子,展開那捲錦緞朗聲道,「太子筱文德、賢王錢子謙上前聽旨——」
倔強地避開筱文德的攙扶,錢子謙託著大腹緩緩跪下道,「臣王錢子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