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雨馨殿,莫焯鈞直奔瑾祈宮。
剛進門,就聽到瑾妃蔣雨晴在宮內訓斥下人的聲音。
“養你們到底有什麼用!一羣飯桶!”蔣雨晴厲聲喝道。
方纔在雨馨殿竟讓一個奴才嗆了回來,蔣雨晴心中像是有團熊熊烈火。這氣若是無處撒去,定是要憋得爆炸。
回來的路上本想扯幾朵花出出氣,誰知反而被花枝上的刺劃上了傷。不由心中更是惱火。這不一回來,就拿下人們出氣。
皇后葉赫婷的丫頭怎麼那般厲害,伶牙俐齒的,可自己這幾個,竟生生一早上都沒突出半句話來,更是氣得不打一出來。
氣極必返,也不見蔣雨晴摔東砸西的亂胡鬧,而是坐在主位,橫眉冷對,舒嬤嬤在一旁伺候著,侍書和抱琴面朝他們跪著,頭卻深深埋在地下,身子略微發抖。
“這又是所謂何事啊,怎麼都到哪都有不稱心的奴才惹主子生氣?”莫焯鈞挑眉冷聲道。
瑾妃蔣雨晴一看莫焯鈞來了,哪還顧得上和奴才們慪氣,忙起身上前請安:“雨晴給皇上請安了,皇上今兒怎麼有空來臣妾這兒啊。”
語氣中不乏有女子的嬌羞和絲絲怨氣。聽得莫焯鈞竟然有些心軟。
眼前的女子從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隨左右,自己雖從未在物質上虧待她,可卻也從來沒有給予她應有的感情。
可是她依舊伴於身側,縱然性子有些驕縱,但無不是渴求離自己稍微近些。
“若是謹妃不希望朕來,朕以後就繞過這瑾祈宮罷了。”說完竟搖頭要走。
謹妃蔣雨晴連忙撲身上前,也不顧什麼禮節了,拽住莫焯鈞的衣袖,哭聲道:“皇上別走啊!雨晴若是說了什麼惹惱了皇上,臣妾改!臣妾再也不說就是了……”
這樣一幅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哪還有剛纔教訓嚇人的狠厲勁兒。
這麼多年了,蔣雨晴彷彿專門是將自己的溫柔留給莫焯鈞。對待莫焯鈞與旁人,甚至是家人,都是判若兩人的。
莫焯鈞又何嘗不知呢。
以瑾妃蔣雨晴的家庭出身,皇后本就由她所有。
但是看到她和她父親丞相蔣國公的樣子,莫焯鈞就知道,他能給她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爲了不再多條狼,於位,蔣雪晴現在的位置已經到頭了。於情,自己萬萬不可與她產生感情。
因此,莫焯鈞對瑾妃蔣雨晴所抱有的僅僅是同情。
雖爲豪門貴胄,卻活生生成爲父親與夫君之間的一顆棋子。若不進宮,只怕也能尋得一位良人一生寵之愛之。
但莫焯鈞卻單單低估了蔣雨晴對他的愛……
“莫要再哭,朕留下與你共用午膳如何?”莫焯鈞輕聲道。
現在莫焯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撫蔣雨晴,不僅僅是爲了皇后能夠更好地頂住壓力,幫他共同隱瞞楚雨霏的事情。更要讓蔣雨晴安心,讓蔣氏一族安下心來。這個時候,可不能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常伺,帶著其他人去門外候著,朕與瑾妃好
說幾句體己的話。”莫焯鈞扭頭對常伺道。
“是,皇上。”常伺朝舒嬤嬤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隨他出門。
侍書和抱琴趕忙聞聲爬起,跟著主事嬤嬤走了。跪得太久,腿腳早已麻痹,可給他們一萬個膽,也不敢相互扶持。一時兩人跟四條腿的動物似得,快步走了。
“皇上,許久不來臣妾這裡,讓臣妾好生想念啊。”蔣雨晴略帶委屈的開口。
到讓莫焯鈞哭笑不得,雖是事實,但也太誇張了些。自己閒來是不愛往瑾妃蔣雨晴這跑的。
本來朝堂上事物就繁多瑣碎,經常讓莫焯鈞疲憊不堪。向來都是尋著清淨地方去,蔣雨晴這般嬌蠻,怎堪負重。
想到心中沉穩恬靜的美人兒,楚雨霏,莫焯鈞不免唏噓。楚雨霏如今失了億,讓莫焯鈞很是心疼,想罷搖了搖頭。
可一記起昨日她那懵懂可愛的樣子,不經意間,莫焯鈞又勾起了嘴角。
瑾妃蔣雨晴怎知道莫焯鈞心裡想些什麼,以爲他的無奈和微笑都是因爲自己,暗自得意莫焯鈞對自己還是寵愛的,便拉著莫焯鈞一齊坐到踏上。
莫焯鈞總是心中不悅,但還是強忍住自己的不耐,裝作動情的樣子望著蔣雨晴。只有演好了這場戲,對朝堂,對楚雨霏才能夠沒有影響。
“朕是一國之君,怎麼天天留戀在美人香肩,兒女情長之中。瑾妃一定要體諒啊……”莫焯鈞故作耐心的解釋道。
“臣妾知道,可朝堂之上,自有大臣和爹爹爲皇上分憂。下了朝……這平日裡,就交給臣妾如何。”蔣雨晴不甘心的繼續追問。
言畢,蔣雨晴竟然看到莫焯鈞失笑的樣子。原來他與自己呆在一塊兒也會這樣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快樂,蔣雨晴彷彿看到了希望。
當然,他不會知道,這也是莫焯鈞裝出來的……
一代帝王最擅長的就是管理自己的表情,讓旁人捉摸不透或是被誤導。
但是莫焯鈞心中已經不能夠再忍受,默默岔開話題道:“上午忙著公務,如今竟然感覺肚子有些餓,朕倒要看看,謹妃這兒有什麼好東西,讓朕會時常記起啊。”
“臣妾不想皇上記得瑾祈宮的旁物,皇上只需記得這瑾祈宮每天都有雨晴在等著你就可以了……”蔣雨晴柔聲道。
可還不等她說完,就聽見莫焯鈞揚聲打斷了她:“常伺,命人備膳。”
“是,奴才這就去。”常伺在屋外領命。
瑾妃蔣雨晴倒不在意,知道皇上能在這陪著她,她就很高興,“舒嬤嬤,你去吧,把今兒剛送來的新鮮的河魚烹了,讓廚子做成桂花松鼠魚。”
復又轉頭對莫焯鈞道:“河魚味道沒有海魚腥,做成松鼠魚最合適不過了。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上次見皇上吃了,好似喜歡。臣妾平日裡只要宮中有新鮮的河魚,都要要了來,給皇上備著,就等著您來呢。”
莫焯鈞望著蔣雨晴清涼的眸子,倏又闔上了眼。
不敢再看了,終究是要負了她……
蔣雨晴見莫焯
鈞閉上了雙眼,只覺得是他乏了,乖巧的安靜下來,幫他找個東西靠著,自己在旁邊爲莫焯鈞輕柔的按捏,希望能給他減輕一些疲憊。
準備上菜的常伺等人,報了名,一推開門,看到眼前場景,愣了半晌,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謹妃蔣雨晴忙皺眉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幾人聰明的出來關上門,給主子守著。
本來只是打算閉上眼消磨一下時間的莫焯鈞,在蔣雨晴細心的按摩下竟沉沉睡去。
好久沒有這麼舒服的睡上一覺了,莫焯鈞有些想念這樣安逸的時光。近來事情太多,雖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還是覺得有些勞累。
突然好想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女子在院裡賞花,亭亭玉立。皓腕高高舉起,撫摸著枝頭上的一直紅梅。看起來十分喜愛,卻又不忍摘下,是能一遍一遍的撫著。
好似還是寒冬,整個院落被白雪覆蓋,銀裝素裹,樹下的美人,衣著單薄,莫焯鈞感到有些心疼。他突然想起來楚雨霏最是愛梅,眼前的女子與她背影十分相似。
不由開口道:“雨霏?是你麼?”
女子驀然回首,不是楚雨霏又是誰?
莫焯鈞呵斥奴才怎麼不好生照顧楚嬪娘娘,又想到楚雨霏依然失憶,莫要她看出破綻。
忙上前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親自爲楚雨霏披上,剛想抱住眼前的人,給予她些許溫暖。就見楚雨霏一臉驚慌,不顧雪天寒冷,生生跪在地上,脫下披風雙手供上,“皇上莫要折煞了臣妾,龍體安康最是重要啊。”
莫焯鈞滿臉震驚:“你想起來了?你都想起來了……”
楚雨霏更加驚慌失措,好像秘密被人看穿一般,起身就想逃跑。
莫焯鈞自覺身手矯健,匆忙之間想把楚雨霏拉過來,可沒想到一伸手觸碰到竟是披風。
莫焯鈞一把甩開披風,看到楚雨霏快步跑遠。剛想追上前去,就覺得有團迷霧擋在了眼前。揮手散去,哪裡還有楚雨霏的蹤影。
心臟倏地收緊,讓莫焯鈞感到些許不適。他很疑惑,爲和楚雨霏要逃走,是故意躲自己?
莫焯鈞十分害怕這件事情發生,在院子中努力尋找,卻也找不到什麼出口,只好大聲呼喊:“雨霏,雨霏!”
按摩片刻,與莫焯鈞一同的小憩謹妃蔣雨晴突然驚醒。本就是淺眠,睡不踏實,忽然出現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身旁的莫焯鈞依舊雙目緊閉,面容安詳。嘴脣翕動,一點點吐露出主人夢中的囈語,內心深處的世界。
蔣雨晴雙手大力緊握著莫焯鈞的衣角,又不敢驚動到他。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莫焯鈞,眼神狠厲,像一把冰刀,蓄勢待發。她咬牙切齒卻又不敢出聲地默然道:“楚雨霏!”
我定要將你的一切奪過來……
門外的常伺小心的注意著屋內的動靜,聽到楚嬪的名字先是一驚,與舒嬤嬤等人面面相覷。復又耐心噤聲等了許久,不見其他聲響,暗自放下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