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芍藥宮,楚雨霏看著園內的花,不禁又拿起畫筆描摹起來。這次玉竹倒也安靜,許是終於見娘娘的話看得過眼了,默默在身後伺候著。
看見楚雨霏停下了筆,乖巧道:“娘娘這幅畫得太好了,就和真的畫似得,玉竹幫您裱起來吧。
“罷了。”約莫著莫焯鈞快下早朝了,便吩咐玉竹將莫焯鈞平日來喜歡的幾樣吃食打包,還專門挑了個樸素的紅木雕花鏤空盒裝著。也不喚人,就自個兒拎著出門了。
這下玉竹高興了,娘娘終於不和皇上彆扭了。娘娘說過,這宮裡啊是個吃人的地方,什麼都會吃人。不過玉竹可知道,只要皇上喜歡娘娘,娘娘就不會有危險。再可怕的東西都會懼怕皇上!
莫焯鈞是個明君,剛下早朝,怕是又泡在御書房了。經過兩世相處,楚雨霏自然十分了解莫焯鈞,拎著小食盒直奔御書房。
果不其然,大老遠的就看到常伺守在御書房門口。“公公怎麼在門口待著啊,也不跟皇上身邊伺候著。”玉竹小聲嘀咕道。
“玉竹丫頭,聖殿門前,別亂說話。看樣子怕是皇上留了大臣在御書房。”芍藥趕緊打斷玉竹的話,生怕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看這情況,楚雨霏本想繼續在院子裡轉轉,可擡頭,就見常伺已經下了階梯,隔著距離,俯下身請安。沒法子,楚雨霏只好繼續上前,也不著急,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踏實。
見楚雨霏走上前了,常伺又笑著打了個禮:“奴才參見楚嬪娘娘。”看到楚雨霏手中的食盒,瞭然於心,“娘娘真是好姓子,皇上今兒可有福了。不過不趕巧,皇上今兒和太傅正商討要事呢,奴才先去幫您傳一聲,免得您等久了。”
“不打緊的。”楚雨霏回道。可常伺是誰,他算得上普天之下最瞭解帝王心的人,後宮不得干政是真,可這位主子受寵也不假。常伺可不敢就這樣把她晾在門外。好似沒聽見楚雨霏的話,快步轉身進了屋。
楚雨霏很滿意常伺的反應,按理說,後宮嬪妃哪一個不想巴著點這位大總管。他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有了他的幫助,在後宮可謂是如魚得水,離盛寵不遠了。
可常伺好像不知道這個理兒似的,對誰都不上心,無論怎麼巴結,依然只對莫焯鈞一人忠心耿耿。而常伺對楚雨霏可和其他妃嬪不一般,向來是有禮的很。這比莫焯鈞的任何一個賞賜都來得實在。
不一會兒功夫,常伺邁著極快速的小碎步出來的。儘管難掩神色中的驚訝,但還是剋制的十分得體,“娘娘,皇上請您直接進去。”
“罷了,本宮還是在外面候著吧,御書房可不是後宮嬪妃能夠隨意進出的地方。”楚雨霏卻很冷靜,回答不卑不亢。
這下,到讓常伺爲難了。左看看楚嬪,又看看御書房的大門。若他只是個小太監,也是現在已經衝進去稟報了。可他不會,主子們的彆扭,他可不敢插手。
果然,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朕說你進得,你
就進得,左右不是些什麼大事。”說罷向楚雨霏伸出了手。
“朕特赦你以後可以隨意進出御書房,不用讓常伺來回通報了。何必讓他跟著爲難。”莫焯鈞嘴角帶著一絲淺笑,一會又趕忙別回去,一臉正色地教育身側的女子,又順手接過她手上的食盒。
楚雨霏也不由覺得好笑,一代帝王,總跟個孩童似的。她微微低下頭,不好拆穿這個男人,也拼命試圖掩蓋自己的笑意。
屋內坐著的葉君弦聞聲擡頭,看到面前場景,有些驚愕。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莫焯鈞。記得幼時就被先皇指派爲太子伴讀,那個時候他還不太懂所謂的帝王之家、君臣之禮。只知道他要和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去讀書。
莫焯鈞從小就是一副小老頭樣,葉君弦自見他第一眼便是這樣。對他冷冰冰的一張臉早已習慣,對他一向把情愫埋於心底也已習慣。
譬如自己,看似與他像個陌生人一樣相處,可總喜歡伴於身邊。一有什麼要緊事了,第一個被召進宮的就是葉君弦。更是直接賜他太傅一職,這個是史無前例的,從來沒有人能這麼年輕就坐上太傅的位置。
葉君弦不免暗自感嘆,是什麼樣神奇的女子竟能召喚出莫焯鈞的另外一面。他準備細細打量一下這位女子。一身素雅白衣,外披淡紫披風,和臉側髮結搭配,倒顯得楚楚可人。顏色雖清淡,但看得出是數一數二的料子。
看來,莫焯鈞很是寵愛這位嬪妃。女子本來低頭垂眉,一雙纖纖玉手一邊挽著莫焯鈞,一邊輕輕掩脣,白皙的手肘竟在乳白衣物下顯得更爲扎眼。
好似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楚雨霏緩緩放下手,隨意搭在身側,到不拘謹。杏眸微張,也打量的回望他。就那一眼,葉君弦便記住了她。
莫焯鈞覺得楚雨霏的雙眸宛如湖水,清澈見底。葉君弦卻覺得楚雨霏的眸子形狀像動物,好像貓?裡面閃著星星,明亮,但好像在掩飾什麼。直覺告訴葉君弦,這個女子不一般。
“微臣參見娘娘,娘娘萬安。”莫焯鈞趕忙起身打禮兒,君臣之道不能忘。
楚雨霏也向他俯了俯了身子,然後有些疑問的回望莫焯鈞。她對這個人是誰並無興趣,她只想知道後宮與前朝一向不能往來,別說一般大臣,連普通男子都見不到,自己更是因爲通姦直接賜死,莫焯鈞怎麼如此信任這個男人。
莫焯鈞拉著楚雨霏坐下,也暗示葉君弦一同坐下,開口道:“君弦,不用拘禮,這是……楚嬪,楚雨霏。楚家嫡女,你有耳聞的。”繼而轉向楚雨霏,“雨霏,這是葉君弦,與朕相識多年,當朝太傅,博學多識,偶爾朕都自愧不如,你最近不是喜愛畫畫麼,改明兒將你的畫拿來幾幅,讓他賞賞,他可是行家。”
葉君弦看莫焯鈞興致高昂,也不好扭捏打斷,只能暗暗接受。不由得看向楚雨霏,卻發現楚雨霏也正盯著他。倆人各懷鬼胎,相視一眼,就趕忙把目光移向別處。
說完話反而有些尷尬
的莫焯鈞只當兩人不相熟,也沒往心裡去。“君弦,你再把剛纔的情況說一遍,雨霏你把準備的小食拿出來,君弦與朕口味相投,一定也喜歡,咱們邊吃邊聊。”
國家大事不能忘,美人美食也不落下,好生會享受啊!葉君弦對此苦笑不得,晃神間思慮一下被打斷,趕忙回到正事上來。
楚雨霏可沒有就此停止,雖然手上擺弄著,但腦中一刻也未停下。方纔皇上爲倆人介紹,就像普通親友之間的絮絮談,竟連她的家族也毫不避諱直言。
耳邊傳來的是葉君弦的聲音,與莫焯鈞的沉穩有力不同,他的聲音雖低沉,卻總能聽出悅耳的感覺。就好像他這個人,舉止得體,也絲毫不影響他有趣。葉君弦將事情一一彙報之後,便想早些離開,莫要打擾了人家兩人的你儂我儂。
莫焯鈞到絲毫不在意,定要葉君弦評評芍藥宮的小食。葉君弦不好拒絕,還未嘗便道:“美人帶來的,自是美味。若說這小食是出自君弦之手,怕是皇上也沒這麼捧啊。”
“美味雖是要嘗,可臣沒有那樣大膽擾了君安。”說罷,挑了一塊小餅,便俯身快步離去。
這讓剩下的兩人著實愣了一下,莫焯鈞早就習慣此人的灑脫無畏,也不去管他,笑著拿了一塊酥放進了楚雨霏嘴裡。本來已經驚得張開了嘴,沒想莫焯鈞也戲弄了一下她。
臉蛋倏地就紅了,楚雨霏惱得作勢要還一塊進莫焯鈞嘴裡。誰知手還未擡起,就被另一雙大手緊握了去。嘴裡的核酥入口即化,楚雨霏忘了咀嚼。呆呆地看著莫焯鈞,咕咚一聲將之隨著口水嚥下。
看到面前的人兒如此可愛,莫焯鈞嘴角笑意更盛,“雨霏,可能昨晚你也覺得朕的言語可笑。也許我們永遠不可能成爲一對尋常夫婦。但朕對你的情誼永不會變,朕願意爲此努力。總有千般無奈,朕許你一世周全!”
一時間大腦停止了思考,好似回到冬天,走在雪地上,腳步一深一淺,摔倒了也不會疼。楚雨霏依舊愣愣的望著莫焯鈞,這句話她不知等了多久。她很想就此放手,帝王之心,後宮三千人誰不想得,這樣的諾言,誰不想得!
身子被輕輕晃了晃,回過神來,莫焯鈞擔憂的表情進入眼簾,若他不是帝王,若此後沒有後宮紛爭該多好。
但誰都沒有楚雨霏清楚,作爲上一世宮斗的犧牲物,不會就這樣被莫焯鈞的甜言蜜語蒙了眼,掩了耳。她突然感覺有些累,緩緩放鬆身體落入莫焯鈞的懷抱。
還是那個熟悉的懷抱,溫暖,安全。不如就一直這樣吧,不想再去探測君心了,楚雨霏安心的閉上了眼。
莫焯鈞快速接住楚雨霏軟下的身子,朝屋外大喊:“傳太醫,傳太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