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塞 就在崇禎憋著要找江瀚麻煩時,江瀚一行人早已繞過延水關(guān),踏入了陝西地界。
到了陝西后,江瀚先去了米脂一趟,他想去找找大名鼎鼎的闖王,看看能不能將其納入麾下。
結(jié)果當(dāng)?shù)厝烁嬖V他,李鴻基並不在村裡,而是終日奔波於各處驛站,傳遞軍情要務(wù),已有好久沒回村了。
(根據(jù)延綏鎮(zhèn)志和延安府志記載,李自成此時還在米脂,不存在如明季北略和綏寇紀(jì)略所說,李自成此時去參軍了的說法。) 聽到這個消息,江瀚有些納悶兒,李自成不是應(yīng)該被裁撤了嗎,怎麼還在當(dāng)驛卒? 實際上,大明朝廷所謂的“裁撤驛站”,只是取消編制,不再發(fā)放薪俸罷了。
可那傳遞軍情、公文的差事,驛卒們卻還得照幹不誤。
那既不發(fā)工錢,又要人賣力幹活,這銀子從何而來?
沒辦法,國家大事重要,只好苦一苦這些小小的驛卒了。
驛站修繕,馬匹保養(yǎng)等一應(yīng)開銷,只好請驛站工作人員自掏腰包了。
李自成就是這樣欠下的債務(wù),驛站裡死了一匹驛馬,官府要求他們驛卒照價賠償。
但這幫驛卒實在沒錢,所以李自成就去找了同鄉(xiāng)的艾舉人借錢。
後來大旱,種地沒收成,實在還不上,被艾舉人聯(lián)合官府一頓好打,這才起兵造反。
沒能見到大名鼎鼎的闖王,江瀚有些失望的離開了米脂,一行人一路南下,走走停停,身上的銀子也都換成了糧食、布匹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往後幾年,對於陝西地界來說,銀子可謂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有這些纔是硬通貨。
一路上,那些不願意造反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都離開了隊伍。
“旗總,王五他們”
黑子望著又一批前來辭行的弟兄欲言又止。
江瀚擺擺手,將兩匹土布拋給穿著單衣的兩個軍漢: “記住,活不下去就到安塞來尋我?!?
王五抱著布匹跪在地上咚咚磕頭,積雪在他額前化成一灘泥水。
他也不想走,只是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小,他實在放心不下。
江瀚的大恩大德,他只能來世再報。
冬季的黃土高坡,寒風(fēng)夾著大雪如刀一般刮過黃土高坡,凍得人瑟瑟發(fā)抖。
江瀚領(lǐng)著剩下的千餘人,趕在二月前,終於踏入了延安府的地界,安塞就在眼前。
董二柱頂著刺骨的寒風(fēng),一馬當(dāng)先地騎在隊伍前頭,滿臉興奮地回頭看著江瀚: “瀚二哥,咱終於到家了,”
江瀚嘆了口氣,神色複雜:
“家裡都沒人了,不過是個住處而已?!?
一旁的邵勇策馬靠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江大人,我一直聽柱子叫你二哥,這麼說你還有個哥哥?”
江瀚搖了搖頭,迴應(yīng)道: “沒人了,我家原來有五口人,天啓年間遭了災(zāi),父親餓死了,哥哥去服徭役,死在了路上?!?
“四歲的小弟被流民拐出村子,煮了吃了;家母想不開,便上吊了。”
江瀚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苦澀: “後來剩我一個,實在活不下去了,就和柱子一起去參了軍,勉強混口飯吃?!?
邵勇沉默了,握著繮繩的手微微用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
而江瀚反倒坦然一笑,拍了拍邵勇的肩膀:
“不提這些了,白家溝馬上就到了;穿過這馬家溝,馬上就能看了。”
江瀚家就在安塞縣的白家溝,緊挨著馬家溝。
白家溝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但隔壁的馬家溝可是出了個進士,叫做馬懋才。
馬懋才,江瀚對這個人並不陌生,備陳大飢疏好像就是他寫的。
崇禎元年,馬懋才路過陝西,見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於是就寫下了備陳大飢疏並呈給了皇帝。
上書後,朝廷確實下?lián)芰艘恍┵c濟。
按理說,不少鄉(xiāng)親都受過他的恩惠,不過這些和江瀚家已沒什麼關(guān)係了。
那時候,江瀚早就去了延綏鎮(zhèn)當(dāng)兵。
江瀚家就在馬家溝對面,僅僅隔了一條延河;跨過乾枯的河牀,江瀚騎在馬上,掃視著這個曾經(jīng)生養(yǎng)自己的小村莊。
這是一個典型的陝西農(nóng)村,以土窯洞爲(wèi)主,剩下的都是些搖搖欲墜的黃泥房子。
走進村子,江瀚發(fā)現(xiàn)這裡早已破敗不堪,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
許多空著的房屋都已破敗不堪,院內(nèi)積雪足有半尺多深,長滿了雜草,顯得格外荒涼。
江瀚招手叫來董二柱,對他吩咐道:
“柱子,你把下面的兵丁打散,五人爲(wèi)一組,你帶他們?nèi)フ倚┛辗孔樱峙∵M去?!?
“反正村子裡也沒什麼人了,咱以後就在這兒住下了。”
自從崇禎初年起,整個陝北就是一副地獄繪圖,根據(jù)漢南續(xù)郡志記載: “崇禎元年,全陝天赤如血。五年大飢,六年大水,七年秋蝗.”
成千上萬活不下去的流民,如同蝗蟲過境一般,扒樹皮挖草根,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啃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
落單的人,隨時可能成爲(wèi)流民的獵物;不少人會在某個夜晚悄無聲息地消失,然後填了流民的肚子。
江瀚和董二柱兩人忙活了大半天,總算纔將手下的士兵分批安置好。
一整個村子的空房子都被佔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饒是這樣,仍然還有一部分士卒沒地方住。
沒辦法,江瀚只得讓他們找個擋風(fēng)的地方,搭個行軍時用的帳篷,就當(dāng)臨時住所了,以後他再想辦法。
忙完這一切,天都快黑了,江瀚這才帶著柱子、黑子和邵勇三人,一同向自家的老窯洞趕去。
柱子騎在馬上,滿臉興奮地給衆(zhòng)人介紹起白家溝: “我和瀚二哥家的土窯洞就在前面,我倆是鄰居,因爲(wèi)我們兩家是外姓人,所以就一直報團取暖?!?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荒地,繼續(xù)說道: “這邊是我們小時候給地主家放牛的地方,這邊一片都是他家的地.”
正當(dāng)柱子興奮地介紹著白家溝時,一旁的邵勇好像聽到了些什麼,擡手打斷了柱子: “柱子,你先別講話,前面好像有聲音?!?
被打斷的董二柱明顯有些不高興,撇了撇嘴: “哪有什麼聲音?村子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哪還有人?你別整天大驚小怪的!”
但江瀚可是知道邵勇耳朵的厲害,他瞪了柱子一眼,隨即翻身下馬,拔出了雁翎刀,慢慢往前摸了過去。
馬上的幾人見狀也不敢大意,立刻翻身下馬,提刀跟著江瀚悄悄地摸了過去。
幾人悄然逼近江瀚家的院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院門。
江瀚俯身貼近漏風(fēng)的院門,順著縫隙朝院內(nèi)望去,只見院子裡點著一堆篝火,幾個人影圍坐在篝火旁,正低聲交談著什麼。
江瀚回頭朝邵勇使了個眼色,邵勇立刻會意,悄然往後退了兩步,張弓搭箭,直指院內(nèi),隨時準(zhǔn)備出手。
江瀚點了點頭,隨即猛地一腳踹開院門,提著雁翎刀衝了進去,厲聲喝道: “什麼人!?”
篝火旁的幾人被這一腳踹門聲嚇得猛然一顫,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瞥見江瀚幾人,不僅不害怕,反而抽出腰間的短刀,對準(zhǔn)江瀚就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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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