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戰場尋人 夜色深沉,唯有大塬之上散發著連綿不絕的火光,將天空映出一片詭異的暗紅色。
曾經人聲鼎沸的營寨,此刻卻化作了一片廢墟。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倒塌燒燬的營帳,折斷的兵刃旗桿,以及倒斃的士卒。
逼退曹文詔大軍後,江瀚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即開始指揮手下兵將,著手打掃戰場。
趙勝帶著輔兵不停在營地裡穿梭,幫著各路首領搶救營寨,撲滅餘火。
此外,江瀚又分了三百輔兵出來,負責四處搜救掩埋在營帳裡的倖存者,並及時接收救治傷員。
餘承業手裡提了個灌滿水的羊皮袋,腳步匆匆地朝著火光最勝、也最爲混亂的張獻忠營地方向趕去。
他心中焦急萬分,一路小跑著,想要去找自己新認下的小老弟李定國。
他好不容易纔在軍中尋摸到一個年紀相仿、意氣相投的同齡人。
老天保佑,可千萬別稀裡糊塗地死在官軍的夜襲之下。
張獻忠的營地此刻已經化作一片焦土,到處都是燒榻的營帳,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焦臭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嘔。
餘承業在這片廢墟之中四處奔走,焦急地詢問著那些倖存的潰兵: “喂!老哥!有沒有見過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子?”
“大概五尺多高,瘦瘦的,聽說是你們大王的義子。”
然而,大多數被問到的人,要麼是雙目無神,驚魂未定,如同失了魂一樣,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 要麼就是麻木地搖著頭,他們連自保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一個小屁孩的死活,即便他是大王的義子。
餘承業看著這幫人的模樣,心中一沉,得,這幫人八成是被嚇傻了,問了也白問。
他找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嗓子都快喊啞了。
其間問了不下百十號人,但場面實在太過混亂,大多數人壓根就沒注意到李定國的蹤影。
有人指了指不遠處臨時開闢出來的一片空地,嘆了口氣:
“小兄弟,這種亂仗,就連積年老兵都自身難保,更何況一個半大小子?”
“要不,你去收屍隊那邊看看吧,興許.”
餘承業聞言,一顆心直往下沉,像是墜入了冰窖當中。
但他仍舊不願放棄,正準備硬著頭皮,去收屍隊的方向看看。
就在這時,在他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哥餘哥我在這兒呢.”
餘承業猛地轉身,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到了一片只剩下半邊框架的營房廢墟下。
他三兩下扒開廢墟上的木樑和破布,只見李定國正灰頭土臉的從空隙努力往外鑽。
“好小子,你怎麼躲這兒來了?!”
“我還以爲你沒了呢!”
餘承業又驚又喜,一把將李定國從廢墟底下薅了出來,在他背上捶了兩拳。
李定國這小子鬼精鬼精的。
當夜襲的警報聲響起,營中大亂之時,他就找地方藏了起來。
李定國很清楚,他這小身板,別說上陣殺敵了,恐怕就是在亂軍之中,隨便幾個人一擠一踩,就能把他給活活踩死。
他趁著沒人注意,一溜煙就鑽進了這個最邊緣的營房角落,順便又拉了幾塊破舊的篷布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任憑外面火光沖天,殺聲四起,他自巋然不動。
硬是等到外面仗打完了,又聽見餘承業那熟悉的聲音在四處找他,這纔敢冒出頭來。
餘承業見他雖然狼狽,但只受了點輕傷,總算是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
於是,餘承業便拉著李定國,準備先帶他去傷兵營安頓下來。
正走在路上,他倆恰好碰見了面色鐵青的張獻忠,正帶著一隊殘兵回來收拾營地,清點損失。
張獻忠一眼便瞧見了跟在餘承業身旁、一身塵土的李定國。
他十分詫異,餘承業的穿著打扮,看起來像是上山虎那邊派出來的輔兵,怎麼跟自己這個義子混在一塊兒了? 剛剛那場夜襲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混亂。
張獻忠光顧著指揮抵抗、以及收攏部隊,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這個年紀最小、平日裡也不甚起眼的義子是死是活。
在張獻忠的潛意識裡,甚至已經默認李定國和其他那些倒黴蛋一樣,死在哪處亂軍之中了。
說實話,張獻忠也沒怎麼傷心。
一個十一二歲的娃娃罷了,死了就死了,回頭等緩過這口氣,自己再從那些孤兒裡頭挑一個機靈點的便是。
張獻忠攔下李定國,沉聲詢問道:
“定國,這位小兄弟是?”
李定國生怕自家父帥誤會,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解釋道:
“回父帥,這是餘承業,是上山虎大帥的輔兵,平日裡以叔侄相稱。”
“孩兒前些日子在大營中與他結識,一見如故,於是便義結金蘭,認了他做義兄。”
餘承業聞言,上前一步,朝著張獻忠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 “見過八大王。”
“我等是奉大帥將令,前來協助貴營救人滅火的。”
“剛纔情勢混亂,我專程過來尋他,唯恐有失。”
“如今火勢漸熄,我正打算帶義弟去傷兵營處理處理傷勢。”
張獻忠聞言點點頭,他此刻心煩意亂,也沒心思多問,只是揮了揮手:
“嗯,知道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餘承業聽罷點了點頭,隨即攙著李定國,就朝著傷兵營去了。
“這兩個小子,什麼時候結成義兄弟了?”
張獻忠看著二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但他也沒太在意,說實話,在義軍隊伍中,士卒之間互相結爲異姓兄弟,是很常見的。
他自己麾下,乃至他本人,也有不少這樣的“義兄弟”。
但真正令張獻忠在意的,卻是李定國剛剛所說,這姓餘的小子,竟然是上山虎的子侄輩? 張獻忠摸著下巴,眼神閃爍,看著那兩個半大小子逐漸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全力搶救,塬上的火勢才被徹底撲滅,傷員也得到了初步的安置。
就在衆人都鬆了一口氣時候,江瀚的大營處,代表著聚將議事的鼓聲再次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