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和樂毅眼神對視,兩人雖然沒有激烈地交鋒。但彼此之間都認爲,對方足以當自己的對手。無論是白起,還是樂毅,都沒有信心,戰(zhàn)勝對方。
此時的天空就像被利刃劃破了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秦軍站在雨中,巍然不動,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足以見得秦國軍紀嚴明,訓練有素,是一支威武之師。
白起率先打破死一般地沉默,語調(diào)客氣地說道:“我奉命來迎接公子,請樂將軍行個方便。”
樂毅見對方?jīng)]有顯露出誠意,眸色安寧,語調(diào)淡淡地問道:“我若不放,又當如何。”
白起禮遇對方,卻見對方的口吻完全沒有將自己放在眼中,微怒道:“樂將軍,你可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起說完,雙眸露出殺氣。左手往前一揮。秦軍將士得令,齊步往前走了三步。腳步聲、金屬碰撞聲、雨聲混成一道令人膽顫心驚地旋律。
公子稷見秦將言辭激烈,氣勢上咄咄逼人,頓時臉色慘白。公子稷也不知道樂毅是否能夠頂住來自秦國的壓力,從而把他交出去。
公子稷心中惶恐不安,冷汗直流,不斷吞嚥唾沫,來穩(wěn)定自己心神。公子稷朝思暮想的秦國,頓時,令他感覺好陌生。
秦國,不是他的家,也不屬於他的國。
曾經(jīng)熟悉的人和事,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物是人非。此時,公子稷心中想到了燕國,他也後悔回到秦國。
公子稷心道:“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會回到秦國。”
“我奉趙君之命,護送公子回來。除了魏冉,我不會將公子交給任何人。趙君將護送公子稷回國的任務交給我。我就要保證公子的平安,護他周全。”面對白起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樂毅也不屈服,臉色平靜地回道:“恕我不能從命。我是不會將公子稷交給你。”
“我奉魏將軍之命,前來迎接公子。樂將軍已經(jīng)完成了趙君的使命。公子的安全由我負責。”白起見樂毅不答話,有點不識擡舉,冷聲問道:“樂將軍,你在擔心什麼。”
樂毅冷冷地答道:“公子的安全,你不能負責。”
白起怒道:“樂將軍是信不過我。”
“秦國,還有什麼人值得可信?”樂毅問道:“魏冉想迎接公子,他爲什麼不親自前來。”
白起答道:“魏將軍公務纏身,不能離開。”
“這個藉口,太牽強了。你們真的想迎接公子,就不會派這麼多軍力。”樂毅看了看對方身後的秦軍,感受到來自對方散發(fā)出肅殺地氣息,“白將軍不是奉魏冉之命,而是羋八子之命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羋八子真實用意,不是讓你來迎接公子,而是讓你來殺公子的。”
公子稷聞言大驚,但他心中始終不相信,母親會派人來殺他。
白起聞言,神色動容。白起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只是簡單對話,樂毅就能夠猜出羋八子的用意。
白起心道:“這個人,也太可怕了。”
白起吸了一口冷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用全新的眼光審視眼前的樂毅,語調(diào)陰冷道:“樂將軍是聰明人,有些事情說多了,也就沒有意義。秦強趙弱,這是兩國的差距。樂將軍,不如離開趙國,來我秦國。羋八子和魏將軍愛惜人才,定會重用你。”
樂毅聞言,笑出聲來,回擊道:“羋八子爲了權(quán)勢,不僅手段殘忍誅殺先王諸公子。就連秦國宗室之人也被她一併剷除。秦惠後和秦武后也會被她誅殺吧!”
白起漠然地答道:“秦惠後、秦武后犯上作亂,倒行逆施,導致秦國大亂。羋八子順應天命,撥亂反正,順承天命。秦惠後被誅殺,乃咎由自取。”
“白將軍,你怎能顛倒是非黑白。”樂毅喝道:“羋八子纔是犯上作亂之人。”
白起不願被對方壓制,提高聲音喝道:“你休要胡說。”
“趙國雖弱,但有情有義。秦國爲了奪權(quán),手段太過冷酷無情。”樂毅大義凜然叱喝道:“羋八子爲了奪權(quán),連自己兒子都可以犧牲。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樂毅豈能爲她效命。”
“樂將軍不肯爲秦國效力,也不想交出公子稷。那就是和秦國爲敵。秦國不會對自己的敵人仁慈。”白起威脅道:“如此說來,我們只有一戰(zhàn)。”
樂毅神情也不懼,回道:“白將軍願戰(zhàn),樂毅奉陪。”
白起往他身後看了看,試探道:“我身後有大秦一千銳士,你身邊有多少人。”
樂毅正色道:“兩百勇士。”
白起聞言,心中大喜,語調(diào)蔑視道:“憑你身後兩百人,就想阻擋我一千大秦銳士。樂毅,你如此託大,就不怕自取滅亡。”
“大丈夫,總有一死。爲國,爲君而死,豈不快哉。”樂毅語調(diào)激昂道:“我也想知道,大秦銳士對戰(zhàn)大趙鐵騎,誰更勝一籌。”
“你說什麼?趙國鐵騎?”白起聞言,只覺得好笑,挖苦道:“天下諸侯都沒有鐵騎,趙國苦寒之地,會有鐵騎?”
“趙國敢於推行胡服騎射,天下諸侯敢嗎?”樂毅盛氣凌人地還擊道:“難不成,天下諸侯都認爲,趙國推行胡服騎射,是倒行逆施之舉,也是荒唐可笑嗎?”
白起見對方只有兩百人,而自己手中有一千大秦銳士。白起也不在和對方爭論,眸色之中露出強烈地殺氣,嘲笑道:“縱使趙國有鐵騎,我也不怕。沒有戰(zhàn)馬的人,能有多厲害。”
“趙氏男兒,馬上縱橫天下。下馬,也一樣能征善戰(zhàn)。”樂毅厲聲道:“沒有戰(zhàn)馬,趙氏男兒也無懼諸侯。”
白起見對方說話中氣十足,不是僞裝鎮(zhèn)定,而是信心十足。但白起好戰(zhàn)之心,也被對方話語激怒,喝道:“我就來領教一下,趙國的鐵騎有多厲害。”
副將見白起單手按著劍柄,沒有下達作戰(zhàn)地命令,問道:“白將軍,還不動手。”
白起問道:“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情況有點不對。”
副將答道:“屬下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對方之言,不過是最後的垂死掙扎。趙國想要倚靠兩百人,力挽狂瀾。簡直是癡人說夢。”
白起疑色道:“樂將軍乃聰慧之人,他若沒有部署、籌劃,豈會來咸陽送死。”
副將也覺得有理,問道:“白將軍的意思是說他們早有準備,也知道我們會來。”
“不錯。”白起看了一眼樂毅,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他們早有準備,就是有意等著我們。樂毅和我說了這麼多,就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待時機。”
樂毅問道:“白將軍,你注意到了?”
白起冷哼一聲,質(zhì)問道:“樓緩在哪裡。”
“你總算記起了樓緩。”樂毅笑道:“他身在何處,我無可奉告。”
樓緩入秦,身邊隨從不過五十人。樓緩人單勢弱,也不能改變目前的局勢。白起見勝利的天枰,掌握在自己手中,狂笑道:“面對我一千大秦銳士,樓緩來了,也不過是多送人命罷了。”
樂毅問道:“白將軍,交戰(zhàn)之前,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白起也不怕對方耍計謀,將長劍插進大地,雙手按著劍柄,揚手道:“樂將軍,你是我看得對眼的人,有什麼話就說。”
“公子稷是秦惠王之子。公子稷回國的消息,咸陽也是衆(zhòng)人皆知。我們交戰(zhàn),場面必定不可控制,若是不小心公子死於你手。消息傳了出去,不僅會影響你的名聲。羋八子也會失去人心,坐不穩(wěn)秦國的江山。”樂毅緩了緩語氣,又道:“羋八子爲了安定秦國君臣之心。羋八子會如何對你。按照秦律誅殺先王之子,誅滅三族。白將軍想不想賭一賭。”
姬無望聞言,總算明白了。樂毅爲何要大張旗鼓進咸陽,還故意把公子稷回到秦國的消息散播出去。樂毅此舉是爲了讓咸陽所有人知道,公子稷回到了秦國。姬無望也想明白了,樂毅爲什麼不住秦國官驛,選擇住在繁華的大街之上。
原來,樂毅的謀劃,就是爲了現(xiàn)在。公子稷不僅是先王之子,也是羋八子的長子。白起殺了公子稷,咸陽君臣也會得到這個消息。到時候,羋八子的處境就會十分被動。連自己兒子都敢殺,手段如此殘忍之人,豈能成爲秦國的掌權(quán)者。
白起也猜到了樂毅的用意,但不願在對方面前輸了氣勢,強硬地回道:“我願意賭上一賭。”
“白將軍,你想過沒有,羋八子爲何不派魏冉前來,反而派你來。白將軍是千夫長,位份並不高。”樂毅以退爲進地稱讚道:“錯了,錯了。原來是我誤會了。羋八子是爲了提拔白將軍。恭喜白將軍,賀喜白將軍。”
白起冷下心來權(quán)衡利弊。他不將公子稷帶回去,就不能覆命。如果要帶公子稷回去,勢必只有強行硬闖。雙方就會有一場血戰(zhàn)。倘若在混戰(zhàn)之中,誤殺了公子稷,他又該如何向秦國,向羋八子交代。
樂毅見對方安靜,顯然是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正在權(quán)衡利弊。樂毅也不乘勝追擊,攻破對方最後的心理防線,反而默不作聲。
雖然是大雨來襲,白起也感受到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涔涔直下。白起心想:“今日他殺了公子稷,明日定會羣情激憤。燕、趙數(shù)百人死在這裡。秦國臣民也不會相信是燕、趙殺了公子稷。栽贓嫁禍的計謀,也就毫無用處。
一旦事情敗露,羋八子爲了堵住秦國臣民之口。羋八子就會給他安置一個叛臣的罪名,和他徹底劃清界限,從而推卸責任。羋八子殺了他,既可以給秦國君臣一個交代。也能給燕、趙兩國交代。所有的罪名,就只能讓他一人承受。”
女人一旦發(fā)怒,那將會山呼海嘯。
猛然間,白起也想明白。羋八子爲何會讓他來執(zhí)行這個任務。
“白將軍迎接公子稷是奉命而來。奉誰的命,除了你,其他人並不知曉。你我一戰(zhàn),註定會很慘烈,局勢也不能控制。他們不知道詳情,只知道是你帶兵圍住了庭院,圍殺了燕、趙使臣和公子稷等人。爲了大局,白將軍就會被棄子保帥。”樂毅趁勢狠狠給白起致命一擊,徹底摧毀對方的心裡防線,“羋八子爲何不派魏冉前來執(zhí)行這個任務,就是因爲,魏冉比你重要。”
白起有些心寒,心中苦笑道:“是啊!魏冉是羋八子的弟弟,我什麼都不是。”
樂毅見白起態(tài)度沒有先前剛烈,有些退步,敬佩道:“白將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樂毅,不想和你交戰(zhàn)。”
白起也看著樂毅,答道:“你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如果可以選擇,白起也不想和你交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