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義走後,韓相忍不住問道:“犀首剛纔說了什麼。”
公孫衍斟滿一杯酒,推給韓相。然後,又爲自己斟滿一大杯,痛飲了一樽,方道:“飲了這麼多酒,還是趙酒好喝啊!”
韓相也端起酒樽,喝了一口,也沒覺得趙酒比韓酒好喝。
“韓相,我沒說什麼。”公孫衍連續飲了三杯,放下酒樽道:“我就是想請肥義幫個忙。”
韓相見他言語輕鬆,愣了一下,問道:“幫什麼忙。”
公孫衍一本正經地說道:“幫我撒個慌。”
“撒謊。”韓相聞言,臉色一變,語調中透露出隱隱不安,“犀首不會是想要肥義欺騙趙王吧!”
“正是。”
“犀首別忘了,王上交代了。強人所難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
“韓相,先別激動。”公孫衍又爲自己添滿一杯酒,語調淡淡地道:“只是撒個謊而已。”
“犀首,你也太胡來了吧!”韓相見他說得太輕鬆,提醒道:“趙王日後得知真相,此事會影響到韓、趙兩國的未來。”
“胡來,有什麼不好。”公孫衍端起酒樽一飲而盡,淡淡道:“韓相,你就放心吧!我這是善意的謊言,是不會得罪人的。”
韓相可不相信,謊言還是善意的。
公孫衍盯著韓相面前的趙酒,“韓相,上等的趙酒,在市面上是喝不到的。你不喝,太浪費了。”
韓相撇了一眼趙酒。他現在的心情,坎坷不安,哪有心思飲酒。
韓相沉著臉,問道:“犀首究竟對肥義說了什麼。”
公孫衍目視著酒樽,語調漫不經心,“我讓肥義給趙王提個醒。韓、趙兩家聯姻,是趙國先君語早就與韓國商量好的。”
“韓、趙兩國聯姻,早就訂下了。”韓相納悶道:“我怎麼不知道。”
“這件事本身就是子虛烏有。”公孫衍,笑道:“我才讓肥義幫我個忙,騙一騙單純的趙王。”
“胡鬧,胡鬧。”韓相氣急道:“犀首,你太亂來了。以趙國先君語的名義,有說趙王與我國聯姻。趙王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他會信嗎?難怪肥義剛纔聞言,臉色不對。你呀!太膽大了。”
“哈哈哈哈”公孫衍,笑道:“膽大,一向是我的個性。”
韓相雖然很生氣,但事已至此,也無能爲力。他望著肥義離去的方向,嘆道:“犀首,肥義會幫我們撒謊嗎?趙王,會信嗎?”
“肥義之所以肯幫我們,那是因爲他明白韓、趙兩國聯姻有利於維持三晉合縱。再說,趙王也不小了,趙國的臣子,能不慌嗎?”公孫衍,又道:“趙王是一位敬仰君父的人。我們以先君語的名義,趙王能不就範。”
韓相細細品味這句話,無奈地笑道:“犀首,今日,我總算是真心服了你。”
“韓相真的不喝趙酒。”說話之間,公孫衍早已經喝完了一罈趙酒。
韓相見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面前的趙酒,嘆道:“犀首,請慢用。”
公孫衍半推半就,“那怎麼好意思。”
“喝吧!”韓相,搖了搖頭。
肥義來到趙雍的房間,見屋內還亮著。
肥義沒有直接進入,而是在外面不斷地走來走去。肥義也沒有把握勸王上與韓國聯姻。他也深深懷疑,犀首之言,真的能行嗎啊?
穆澗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走了出來。穆澗見肥義在外面走來走去,嘴上還喃喃自語,大喊道:“大司馬來了,爲何不進來。”
肥義擡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吸了一口冷氣,腦子清醒了幾分,便走了進去。
趙雍參加完酒宴,閒來無事,看著大臣遞上來的文書。文書上皆是說會盟之後,請王上歸國之事。趙雍本想在韓國多玩幾天,但他轉念想想,離開邯鄲已有些時日,是應該回去看看。
肥義走了進來,行禮道:“臣,拜見王上。”
趙雍正愁沒人和他說話,放下文書,笑道:“肥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王上,我們即將歸國。”肥義有意停頓一下,臉有難色地說道:“臣心中有件事,不知該不該給王上說。臣不說,覺得對不起王上,愧對先君。但是說吧!又怕王上生氣,叱責臣。王上,您覺得臣該說,還是不該說。”
趙雍瞪了他一眼,直爽道:“我大趙男兒,有什麼就說什麼。”
肥義清理喉間污濁之氣,“王上,臣記得,您和韓國有婚約,是先君訂下的。”
“你說什麼。”趙雍聞言,坐不住了,“肥義,寡人沒聽清楚。你在說一次。”
肥義平靜答道:“王上,您和韓國有婚約,是先君訂下的。”
“肥義,你想要寡人成家的心情。寡人,能理解。”趙雍觀察著肥義的雙眼,想出那雙眼睛背後,探查點有用的信息,“但你也不用拿先君壓我,故意編了一個故事吧!寡人和韓國有婚約,是君父訂下的。寡人,怎麼一點都不知情。”
“先君訂下婚姻時,王上尚且年幼。”肥義換了一種口吻,“臣記得,韓王領著一女來到趙國。王上,那年五歲。也不知王上怎麼了,拉著韓王帶來女孩的手,說長大了非此女不娶。王上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趙雍見肥義描述的場景,有模有樣,一點不像故意編制的故事。於是,在腦海中努力回想著這件事。
趙雍口中唸唸有詞,“寡人,有說過長大了非此女不娶的話。”
肥義也不急著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
趙雍想了片刻,對著穆澗和司馬望族,問道:“寡人有沒有說過這句話,你們兩個有印象嗎?”
司馬望族,搖了搖頭,“王上,我不記得。”
穆澗,也道:“我也沒有印象。”
屠彝道:“王上,是有此事。”
趙雍、穆澗和司馬望族的目光,齊刷刷朝著穆澗看去。
“韓國和我國關係一向友好。我記得,那年韓王來到趙國,攜帶了一個小女孩”。屠彝比劃著小女孩的高度,“不知那日王上怎麼了,拉著小女孩的手,朝著先君喊道‘長大後,非此女不娶’。當時啊!弄得先君挺尷尬的。”
趙雍追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韓王與先君約定。等到王上過了十八歲就去韓國提親。王上已過了十八歲,算一算,那女子也應該有十七八歲。”
趙雍驚道:“屠都尉,這件事,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屠彝攤了攤手道:“若不是大司馬提起這件事,我也忘了。”
肥義趁機以退爲進地說道:“當年,王上五歲,孩童之語是不作數的。臣想,韓王也不會介意。”
趙雍嘟著嘴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寡人那時,雖是孩童。可,君父與韓王當真了。”
穆澗道:“王上打算與韓國聯姻。”
趙雍雖然不想太早成婚,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違逆。此次會盟,韓王隻字不提,想必是爲了照顧他的情緒。難怪那日,韓王向他敬酒,問道:“趙王,您年歲幾何?可曾婚配。”
趙雍也沒在意,據實回答:“寡人年過十八,尚未婚配。”
韓王點到即止,也沒繼續問下去,頻頻朝他敬酒。趙雍見韓王突然對自己太好,還有點不適應。現在想來,韓王這般問他,是在暗示他當年的諾言。
那年年少,曾許諾今生。誰曾知,趙雍忘了年少的許諾。
既然此事是真的,趙雍是一國之君,也不能任性而爲,長嘆道:“君子一言九鼎,既然寡人說過這樣的話。君父,也答應了韓王。肥義,我們離開韓國前,您能不能代替寡人,去向韓王提親。”
肥義道:“臣,願意爲王上代勞。”
趙雍朝著他謝道:“辛苦了。”
穆澗見肥義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問道:“王上真的打算與韓國聯姻。”
司馬望族也道:“王上,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您若不慎重點,下半生可是會過得很苦。”
穆澗又道:“韓女賢惠還好說,脾氣兇點。王上,未來的日子,我不敢想象。”
趙雍聞言,倍感頭疼,呵呵地對著兩人冷笑,“寡人年少,曾許下諾言。即便這是一份苦果,寡人也要含著淚獨自把他吃完。寡人是一國之君,不可失了信義。亦不可違了君父之命。也不能傷了韓王的心。要怪就怪寡人這張嘴,怎會說出如此話來。唉!自作自受啊!”
“王上,話不是這樣說的。成家是每個男人都要走的路。你呀!就別沮喪了。我聽說,韓王之女,也是個美人。王上,何必自尋煩惱。”屠彝又對著穆澗和是望族說道:“你們啊!就不要給君上增添苦惱了。”
公孫衍聽見門外的腳步聲,大呼道:“大司馬,可曾爲犀首帶回好消息。”
肥義道:“犀首,吾王答應了。”
韓相瞪大眼睛,心道:“這樣也行。”
韓相聞言,恭賀道:“大司馬,辛苦了。”
“不苦,不苦。”肥義也沒想到趙雍會爽快的答應,急道:“麻煩兩位,帶我去面見韓王。吾王命我離開韓國之前,向韓王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