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雍不上朝理政也就罷了,竟將政務悉數交給相邦趙豹,自己過得是相當的逍遙愜意。很多人,都替相邦鳴不平之音。
趙豹也是實誠人,任勞任怨,做好國君應該做卻沒有做的工作。這位相邦雖上了年紀,腦袋可不糊塗。處理朝政,也是井然有序。
這日,趙豹如往日一般,在家中處理政務。忽然,管家范陽急色來報,“相邦,宦者令來了。”
韓忠,與趙國諸臣,皆無結交。趙豹雖貴爲相邦,和他也沒多大的交情。他,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府中,莫非宮中出了問題?趙豹,思前想後,也猜不出對方的來意。
范陽在一旁催促,趙豹回過神來,這才起身出去接待宦者令。韓忠站在會客廳,四下打量著相邦府的格局。諾大的客廳,除了擺放幾張名貴的幾案、毛毯,並沒有其他耀眼的物件。
廷臣都說,相邦身份尊貴,爲官清廉。今日一見,韓忠十分敬仰相邦的爲人。
趙豹來到大廳,對著韓忠,滿臉堆笑道:“不知大令前來,未能相迎。大令,莫怪我纔是?!?
韓忠,轉身相迎,拱手道:“相邦嚴重?!?
“請坐”,趙豹坐在主位,問道:“大令能來我府做客,真是令本府蓬蓽生輝。”
簡短地噓寒問暖之後,韓忠輕咳一聲,以示警戒。趙豹笑容僵硬,屏退衆人。
韓忠見四周無人,低道:“相邦大人,君上召見?!?
一進屋趙豹就暗中觀察對方表情,希望能夠從他身上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韓忠畢竟是侍奉過趙成侯、趙肅侯兩代國君的人,深藏不漏。
趙豹,問道:“君上,召我入宮,所謂何事?!?
韓忠,語調平穩,答道:“請相邦進宮?!?
趙豹怔了一瞬間,心下尋計,韓忠滴水不漏,不願意透露任何消息。想必是,趙君曾囑咐過他的,嘴角含笑,“請大令帶路?!?
韓忠見他待人和睦溫厚,又見他衣著單薄,溫言道:“驟雨初降,天氣涼了。相邦是國之棟樑,不能傷了身子?!?
趙豹神色遲疑,心中一動。他雖上了年紀,這點風寒怎會傷了身子。韓忠,說這句話,豈非出於對自己的關心?趙豹,雖沒能琢磨透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但也感謝來自對方的好意。
趙豹凝視著他,致謝道:“請大令稍等,我這就去取點衣物。”
趙豹前往內室,取些禦寒的衣物。一路上,尋思著韓忠說的那句,“驟雨初降,請多穿衣物?!焙鋈唬氲搅耸颤N,嘴脣一張一合,驚訝道:“下雨了,不好。”
夫人田氏見他喃喃自語,問道:“夫君,怎麼了?!?
趙豹,問道:“耀兒,最近惹事沒有?!?
田氏,委屈地道:“孩兒被你關在房間,沒有你的命令,誰敢放他出去。我可憐的孩兒,呆在房裡,能惹什麼事?!?
趙豹臉色一沉,“當下乃多事之秋,我不讓他出去鬼混,也是爲了他好?!?
“孩兒不會惹事,也不會令你名譽受損。”田氏欲言又止,哭哭啼啼,莊兒…會不會惹事,我就不知道了?!?
對於**之事,趙豹纔不願多費神色。只要幾位夫人鬧得不太過分,他是不會去管的。這位相邦始終認爲,男兒志在宮廷,豈可爲後院之事煩心。趙豹對夫人簡單交代了幾句,拾好衣服,跟著韓忠一同進宮。
進宮的這條路,趙豹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今日進宮,雙眼跳動異常厲害。心裡,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望著黑壓壓的雲層,覆蓋天空,趙豹的心裡更不踏實,吸了一口氣,“黑雲壓城,趙國的天,將要變了?!?
一股大風襲來,塵土四起。趙豹放下簾子,端正地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趙國的天,真的要變了。剛進宮門,趙豹,遠遠就瞧見宮殿外,圍繞著許多人,吵吵鬧鬧。
宮衛使屠彝,挺身而立道:“奉趙君令,凡入殿者,需取下利刃。”
見到如此陣勢,趙豹已然明白,這場襲擊趙宮的雨,將會是一場暴風雨。趙豹心中也有點落寞,趙國的天要變,君上也不找他商議。唉,看樣子自己老了,不中用呢?
屠彝見一人神色倨傲,莽橫無比,欲持劍進入宮廷,對著那人背影,喊道:“站住?!笔绦l聞言,伸手擋住闖入者。
“放肆,我乃堂堂國尉,爾等膽敢攔住我的去路,你們不想活了。”國尉趙寅,蠻橫無比,訓斥道。
侍衛道:“君上有令,進入大殿者,需取下利刃。請國尉大人,主動卸下利刃?!?
這把寶劍,趙寅從不離開自己的身旁。因爲他堅信,任何人都可以出賣你,唯有它是最忠實的朋友。趙寅見自己被兩名小小的侍衛攔住去路,還被要求主動卸下利刃。心中怒火燃燒,喝道:“我若不取,你奈我何?!?
屠彝見狀,對著一名宦者暗中使去眼色?;抡邥?,準備上前強行卸下趙寅的佩劍。
趙寅長劍離鞘,呵斥道:“混賬東西,給我退下。我乃堂堂國尉,豈能容爾等放肆?!?
宦者見國尉臉呈怒色,也不敢上前去招惹他。
屠彝聞言,心中越發充滿怒意。此人,就是在宮外遇見那人的舅父。當下怒意暗涌,沉聲道:“請國尉自己卸下利刃,否則,休要怪我動手?!?
趙寅按著劍柄,面向屠彝,眼神噴出一道怒火,傲色道:“屠彝,你膽敢放肆。爾乃小小都尉,休要囂張。此劍是先君所賜,要我卸劍,你還不夠資格?!?
“來人”,屠彝眸色沉靜,絲毫不懼,“給我取下國尉的利刃?!?
“誰敢?!壁w寅劍身離鞘一寸,宦者走近,他必將拔出利刃,結果了對方的性命。趙豹剛到不久,也弄清了此間來龍去脈,上前勸阻道:“兩位,休要爲了小事動怒?!?
趙寅,拱手道:“見過相邦。”
屠彝心中也對這位相邦生有敬意,行了一禮。
“你們在宮門前吵吵鬧鬧的,這麼多人,都看著。這件事,流傳出去。其他諸侯,豈不笑我趙國沒有規矩。”趙豹走在他們兩人中間,左右看了看,訓道,“這,成何體統?!?
趙寅啓口申辯道:“非我無理取鬧,實則…”
“國尉大人,你還嫌不夠丟臉嗎?”趙豹臉色一沉,肅然道:“不就是取下寶劍,有必要劍拔弩張,拼個你死我活。我們一殿之臣,擡頭不見低頭見。休要爲了小事,傷了和氣。”
趙寅強壓住怒氣,他在怎麼逞兇鬥狠,眼前之人,他是不能開罪。趙豹三言兩語,控制住局面後,主動取下腰中的佩劍,遞給一旁的宦者,溫色道:“暫且,替我看管?!?
宦者拱手接過利刃,“喏。”
趙豹看了兩人一眼,搖了搖頭進入殿內。
趙寅見相邦如此身份,也卸下寶劍,想必真是君上之令,並非下人故意刁難。趙豹主動卸下兵刃,趙寅也有了臺階可下。他再不知趣,與之發生衝突,君上怪罪下來,也不好收場。
趙寅沉思片刻,很不情願地取下寶劍,重重塞給宦者,恫嚇道:“給我看好了,若有損傷,小心你的腦袋?!?
趙寅踏入宮門那一瞬間,回頭看著屠彝,雙手握拳,指節發出咔咔之音,咬緊牙根道:“你給我等著?!?
屠彝,站在宮門前,看看還有那些自命高貴不願卸下利刃者。趙寅‘被迫’卸下利刃,後面之人,也就不再吭聲,乖乖地將攜帶的利刃交給宦者。前一個宦者接下利刃離去,下一個宦者上前,高舉雙手等待著下一把利刃。
進入殿內,趙豹已然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拱手對著在座之人打招呼。坐著的人,怎敢妄自尊大,起身回禮。趙豹眼神掃過殿內,見這裡面的坐著的人,享受俸祿,皆是五百石以上。
趙雍望著黑壓壓的雲層,心情有些沉重。吏治混亂,若不加整治,江山早晚會敗在他的手中。趙國走到今日,實乃不易。此次行動,他不能輸,亦輸不起。
司馬望族見君上緊張,自己心臟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問道:“君上,我們會不會太冒險了?!?
趙雍,看著他道:“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寡人的百姓,被這些人禍害嗎?寡人不知則已,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觀?!?
司馬望族,臉色驚恐道:“君上,爲了萬無一失,我們應該找可靠的人商量纔是?!?
趙雍面對著案桌上擺放的證據,問道:“寡人,身邊還有可信的人?”
趙雍拿出箭羽遞給司馬望族,靠近他的耳畔,低聲了說了幾句,“此事,只可成功,不可失敗。你,是寡人最信任的人,不能讓寡人失望。”
司馬望族緊緊捏著箭羽,就好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肩上,令他不能呼吸。司馬望族,輕咬脣角,擡起頭看著君上,“君上,望族怕辜負了你的信任,這件事交給屠都尉去更合適。”
“屠都尉,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壁w雍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寡人相信你能夠出色的完成?!?
穆澗快步跑了進來,喘氣道:“君上,宦者令來了。”
“望族,你退下吧!”趙雍,揮了揮手。
“喏?!彼抉R望族躬身告退。
趙雍對著穆澗,喊道:“請大令進來?!?
“喏。”穆澗,應聲答道。
韓忠走進殿內,對著君上行了一禮。
趙雍問道:“大令,大臣們都到齊了嗎?”
韓忠道:“諸位大臣,都已經來了?!?
“好”,趙雍單手握拳,咬緊牙根,“是該會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