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義以自家性命做擔保,認爲刺客絕不會是趙寅的舊部所爲。趙雍思之,也覺得肥義之言,合情在理。趙寅一事,已經成爲過去。趙君對趙寅舊部的恩德、教化,也穩定了朝局。既然刺客,不是趙寅舊部所爲,那他們是誰派的。
屠彝見衆人不語,說出心中的疑惑,“君上此次遇刺,何人受益最大,那他就是這次事件的主謀。”
“除了大司寇,還能有誰。”穆澗不加思考,脫口而出。
“不會的。”趙雍擡頭,目視著衆人,語調充滿力量道:“刺客,不可能是叔父派來的。”
“怎麼不可能。”穆澗見君上順著公子成說話,心中頗爲不高興,“君上遇刺,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他,還能有誰。”
肥義琢磨片刻,答道:“臣,附和君上的想法。刺客,不會是大司寇派來的。”
穆澗道:“大司馬說話可有證據。”
“這就是設計者的巧妙之處。他精心策劃,佈置了一個局。”肥義頓了頓,繼續說道:“君上遇刺,表面上看去,得益最明顯的,的確是大司寇沒錯。但,得益最大的,不是大司寇。而是,諸侯列國。”
“諸侯列國。”公孫璞質疑道:“你越說,我越糊塗。君上遇刺,與諸侯國有何關係。”
肥義,整頓言辭道:“君上遇刺,爲了主君之位,必將引發大亂。諸位試想一下,誰,最想看到趙國陷入內亂。”
龐武朗聲道:“當然是諸侯國。趙國一亂,諸侯國便有機可乘。”
“設計者製造亂局,其目的正是如此。爲的就是,讓我們陷入內鬥。”肥義道:“大司寇身份高貴、地位顯赫,他是不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君上,我們可不能上當。”
趙雍冷笑道:“寡人雖愚鈍,但也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龐武目視著肥義的眼睛,問道:“刺客會是誰派的。”
肥義,頗爲傷腦筋道:“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他們藏得太深,短時間內恐怕不會露出端倪。我們也無從得知,更無從下手。”
公孫璞仰著頭,眼珠四下轉動,問道:“我們有沒有辦法,將暗處的敵人引出來。然後,給他們致命一擊。”
“難啊!看不見的敵人,纔是最可怕的。”
翌日,天色放晴。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天氣格外晴朗。這時,賬外傳來一片躁動。一名侍衛急色走了進來,語調不安道:“君上,外面圍了好多人。他們說…”
屠彝問道:“說什麼。”
侍衛吞吞吐吐地道:“他們說君上遇刺了。”
“君上,我向你保證。絕不是我和底下的人泄露消息。”屠彝臉色蒼白道。
屠彝性子雖然急了點,但他的爲人,是信得過的。趙雍,也相信,他遇刺的消息,不可能是他和他手底下的人泄露的。
屠彝心中也很納悶,昨夜他已經封鎖了消息。其他人,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眼見,在座之人將目光投向他,他們嘴上什麼也沒說。但,屠彝心中明白,無論他怎麼解釋,這些人都不會相信。
肥義道:“敵人,真不簡單啊!這麼快又出手了。以此推測,那些人恐怕還不知道葬身涯底的人,是司馬望族。”
賬外的聲音,越吵越大,彷彿要失去控制一般。爲了平息這場騷亂,肥義懇請君上出去見見他們,謠言不攻自破。趙雍點了點頭,在衆人陪同下,一起走出了賬外。
衆人見君上走了出來,跪拜道:“拜會君上。”
趙雍,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一大早,你們爲何再此,吵吵鬧鬧。”
一人道:“臣等聽聞君上遇刺,特來看望。”
“你們有心了。”趙雍面對衆人,朗聲道:“你們都起來吧!”
衆人拜了拜,起身道:“謝,君上。”
“寡人昨日狩獵,的確遇見了刺客。好在衆位將士,以命相護。寡人,今日才能站在你們的面前。”趙雍神情一頓,語調悽苦道:“諸位,隨寡人一起,送一送,這些忠肝義膽的壯士。”
“喏。”
趙雍以最高格的禮儀,爲這些死去的將士送行。並頒發詔令,厚待他們的親屬。葬禮後,狩獵仍舊照常進行,並沒有因爲突如其來的一場風波,打亂原本計劃好的進程。
趙君,對著衆將士許諾,今日若是有人捕獲靈獸祥瑞、拔得頭籌者,可得一個賞賜。衆將士聞言,一陣歡呼。衆人情緒,被安撫住了。趙君遇刺一事,也漸漸淡出了衆人的視線。
有的人忘了沒關係,有的人是萬萬不能忘的。
趙雍將這件事,全權交給肥義負責。
這場迷局,很多人深陷其中沉醉,但肥義是清醒的。若非他一層又一層,撥開濃霧,方見日出。趙國,恐怕又會發生很多大事。不管這次事件最終如何,趙雍相信,肥義都會秉公處置。
肥義忠厚老實、又有才華,最重要他不會爲了一己之私,立功心切,糊塗辦案了事。既然下定決心要查,肥義是最佳的人選。
趙雍回到賬內,屠彝走了進來,見四周無人,方道:“君上,有件事我要告訴您。大司馬分析沒錯。遇刺,這件事真的和大司寇無關。”
“寡人也不相信是他所爲。”
“君上狩獵期間,我一直暗中關注大司寇。他未曾離開營帳半步,也沒有見過任何人。”
“我也不相信,這件事與他有關。”趙雍招了招手道:“不說了,取我的衣服來。寡人,要去林中狩獵。”
“君上,你...”
趙雍知他心意,截斷道:“此次狩獵,關係重大。寡人因爲這點小事退縮不前,留在賬內。寡人的舉動,會影響衆將士的心。寡人,也不能讓那些宵小之輩小覷。”
趙雍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帶領著屠彝等人,再次深入密林。表面上是爲了尋找靈獸祥瑞,實則他爲了尋找司馬望族。
衆人皆知司馬望族在他心中佔據的地位,也不多加阻擾。找了大半日,仍然沒有絲毫音訊。衆人,苦勸趙雍回營,安心靜養。
趙雍對衆人的良言置之不理,他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司馬望族還活著,一定還活著。只要一天,沒有見到司馬望族的屍體,他絕不死心,也絕不會離開半步。
隨著,夜色降臨。樹林之中,仍是火光沖天,黑夜如白晝。
密林深處,有一人站在遠處,注視著樹林道:“趙君,還活著。你們的任務,失敗了。”
銅麪人道:“我們有負主上的委託,罪該萬死。請,主上責罰。”
那人,冷聲道:“罷了,這件事你們也付出了代價。天意如此,趙君命不該絕。”
銅麪人道:“主上...”
那人,制止道:“此次一擊不中,再難發動第二擊。趙君遇刺,此等大事。我本以爲,趙君會將此事擴大,令衆人恐慌。趙君,竟然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還真是,小看了趙君。”
銅麪人道:“主上,我留下了一些證據,指向趙寅舊部和公子成。他們叔侄相鬥,我們還有機會。”
“趙君身邊有能者。我們辛辛苦苦籌劃的迷局,竟然被輕易化解。”那人道:“此事,趙君已經生疑,凡是參加這次行動的人,你要好好看管,不能有任何錯落。實在不行...殺。”
銅麪人冷聲道:“喏。”
趙雍連續在樹林之中,找了數日,仍舊沒有尋到半點司馬望族的蹤跡。穆澗見狀,隱隱不安道:“望族,該不會被...”
“不會的。”趙雍知道他嘴裡要說的意思,連忙打斷道:“他還活著。”
“可...”
“沒有見到他的屍體,寡人不相信他真的走了。”
忽聞,長鳴之音高奏。
肥義聞音,臉色大變,神色不安道:“君上,不好了。”
趙雍常年徒居宮中,對待軍旅之音不甚瞭解。此音,急促悠長,綿綿不絕,乃國中發生大事的徵兆。
肥義續道:“君上,國中有大事發生。請君上,回營。”
其他人,也道:“君上,請回營。”
一名信使,快步走來,跪拜道:“君上,燕國出兵,攻我代郡。”
“燕國出兵攻我代郡,代郡雖廣,但人煙稀少。如何抵擋得住,燕國的進犯。”
“北疆告危,刻不容緩。”肥義,跪拜道:“君上,請速回邯鄲。”
衆人附和道:“請君上,速回邯鄲。”
趙雍單手握拳,要緊牙根,“狩獵一事,暫且作罷。全體將士,隨寡人一同返回邯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