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熊槐仗著楚國疆土廣袤,戰將千員,帶甲之士百萬。從來就沒有把中原諸侯放在眼中。楚王自信,也自負,天下諸侯不敢欺楚,更不敢攻楚。
張儀利用楚王自大的心裡,以商於之地,欺騙楚王,離間齊楚聯盟。楚王早就有壓制秦國的計劃,將計就計。
張儀第一次欺楚,成爲了楚國進攻秦國的藉口。由於秦國早有準備,楚國匆忙集結大軍。丹陽一役,秦國斬殺楚軍八萬,震動楚國朝野。
噩耗傳到楚都,楚王不敢相信,被中原諸侯鄙夷了數百年的西戎秦國,竟然會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
丹陽一役楚國敗了。
楚王也藉此機會,剝奪了屈氏一族在楚國的地位。楚王雖然奪了屈氏的爵位和土地,但楚國被秦國擊敗,終究是國恥。
楚王熊槐不攻打秦國雪恥,不僅會被中原諸侯鄙夷。楚國也將面臨著被中原諸侯聯合起來瓜分國土的危局。一旦,楚國百姓不滿,發生大規模的躁動。他的這個王位,也將坐不穩。楚王熊槐爲了楚國,爲了安撫楚國百姓,爲了自己的王位。以悉國之兵攻打楚國。
秦韓魏越和秦屬地巴蜀苴結成軍事聯盟對抗齊楚宋三國。燕國境內齊國、中山國和燕太子平組成聯軍,對抗趙國和燕質子職。秦楚之間爭霸,最終走向了第二次中原大戰。楚國仗著國力四處與諸侯開戰。
楚國有勝,亦有負。第二次中原大戰之後,楚國的國力受損。戰後的餘波,也深深影響到了楚國的發展。楚王也沒有能力再次組織大規模軍力,和秦國開戰。
楚王熊槐不要秦國歸還漢中郡和商於一半的土地,甚至不惜犧牲掉黔中郡爲代價。就是爲了要張儀的人頭。
楚王認爲,張儀是秦國的功臣,秦王不會讓張儀來楚國送死。張儀是聰明人,也不會傻到來楚國送死。令楚王意外的是張儀竟然再次來到楚國。
張儀來到楚國,楚王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秦國和楚國的暗中較量,楚王和秦王之間的交鋒。楚國輸得一敗塗地。
楚王爲了避開禍事,躲在後宮與南後尋歡作樂。
楚國朝臣一波又一波前來進諫,皆被楚王命人打發回去。
又過了幾日,楚王見朝臣忿忿不平,自己不出去主持大局,會引發大亂。翌日,楚王上朝處理國政,衆人忙道:“請王上不要殺張儀。”
楚王問道:“張儀欺騙寡人,難道不該殺嗎?”
昭陽道:“殺張儀事小,秦楚開戰事大。張儀死在了楚國。秦王以此爲由,必會傾國之力出兵攻打我國。”
“打就打。楚國豈會怕秦國。”
“今日之秦亦非昔日西邊小戎之國。”昭陽道:“秦國國力不可小覷。丹陽、藍田大戰之後,我國國力受損。一旦,我們和秦國開戰,必定會兩敗俱傷。倘若韓魏趁機攻我,齊國、越國也出兵伐我。楚國的局勢危矣。請王上以大局爲重。”
朝臣皆道:“請王上以大局爲重。”
“你們…這是逼寡人嗎?”楚王氣得臉色慘白,“張儀欺騙寡人,寡人饒過了他,臉面何存。”
“王上,個人榮辱事小,國家利益爲大。楚國要爭天下,就需要穩定,發展國力。”昭陽道:“王上繼位之初,魏國出兵伐我,奪我八城。王上暫時忍住魏人給我們帶來的徑山之恥。數年後,我們休養生息,積蓄國力,襄城一戰,報仇雪恥。今日,秦國施加的恥辱,明日亦可報之。”
楚王注視羣臣,問道:“寡人能等到雪恥那一天嗎?”
昭陽信心滿滿,“楚國上下一心,不出三年,便能恢復國力。我們便可以和秦國,甚至是中原諸侯一戰。請王上暫時放下仇恨,養精蓄銳。”
朝臣齊聲道:“臣等附議。”
楚王見有這麼多人勸自己,也有了臺階,“爲了楚國,寡人可以不殺張儀。但寡人要張儀、秦國賠罪。”
張儀深陷死牢,不見天日。楚國牢吏沒有命令,也不敢擅自對他用刑罰。張儀在牢中,除了居住的環境和飲食差點,其他的還算不錯。
這日,張儀在牢中,興致大起,敲著厚重而又冰冷的的牆,吟唱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張儀深陷牢獄,心境如此豁達,老夫不能相比。”
張儀定神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來人正是令尹昭陽,笑道:“張儀的歌喉讓令尹見笑了。”
昭陽沉著臉道:“張儀,我來送你。”
張儀臉色不動,展開雙手,無懼道:“該來的總是會來。令尹,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昭陽擡手道:“說吧!”
“送我上路之前,能否給我美酒佳餚。”張儀指了指飢腸轆轆的肚子,“張儀不想死後是隻餓鬼。”
“恐怕由不得你了。”
“唉,罷了。臨死之前,能夠得到令尹親自送我。”張儀彈去衣角上的灰塵,長笑道:“張儀一生,也算圓滿。”
昭陽問道:“你明知道來楚國會死,爲何要來。”
張儀止住笑聲,答道:“大丈夫生於世間,不能揚名立萬。空活百歲,又有什麼用。張儀爲了秦國,爲了秦王,來到楚國。楚王殺了我,不但能夠成就張儀的一世英名。亦能讓秦國、秦王記住張儀。張儀雖死猶榮。”
“張儀,你就是個瘋子。”昭陽擡手道:“帶走。”
牢房的大門被人打開,兩名士卒進入房間,羈押張儀。張儀走出牢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發出感嘆,“還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張儀走了一段路程,問道:“令尹,這不是去刑場的路。你打算帶我去哪裡。”
昭陽停下腳步,注視著他,“王上在宮中等你。”
“楚王在等我。”張儀驚得合不攏嘴,“楚王不是要殺我嗎?”
“你死了,成就了一生的功名。”昭陽雙眸露出恨意,“秦楚兩國開戰,將會是生靈塗炭。你們縱橫家,就是這樣對待生命的嗎?”
張儀見自己不會死,自嘲道:“令尹,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的是來送我去鬼門關。”
昭陽取笑道:“張儀,你不是不怕死嗎?”
“楚王要殺我,我當然要表現出大義凜然,慷慨赴死。這樣傳出去,人人都會稱頌張儀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張儀撫摸著胸口,平靜心境,“不瞞令尹,剛纔我是裝的。張儀是勢利小人,豈能不怕死。”
昭陽定了定眼神,眼前這個人,行事風格和他預期不一樣。昭陽也不願和他多說一句,快步往楚宮走去。進入楚宮,張儀道:“外臣張儀,拜見楚王。”
楚王冷哼一聲道:“張儀,你欺騙寡人,可知罪。”
張儀道 :“外臣知罪。”
楚王聞言,愣了好一會兒。眼前這個人是張儀嗎?
“張儀,你已知罪。”楚王道:“寡人應該如何對你。”
“王上放我出死牢,來到楚宮。王上是不想要張儀這條賤命。”張儀淡定地答道:“王上,不殺我。我也送王上一份禮。王上能夠誠心誠意聽我的意見。張儀可以讓楚國、秦國永遠結爲兄弟之邦。”
楚王臉色僵硬,冷笑道:“笑話。秦國和楚國結爲兄弟之邦。寡人不需要。”
“王上不願意和秦國結爲兄弟之邦。如果秦國和韓魏結盟,聯合攻楚。秦軍水陸並進,一路大軍從大河而下,一路大軍出武關。韓魏兩國攻楚國江漢。越國攻楚東境。齊國也乘虛而入,討伐楚國。”張儀有意停頓一下,續道:“楚國能夠堅持多久。”
昭陽喝道:“張儀,休要放肆。”
張儀不理會昭陽,注視著楚王的一舉一動,“秦韓楚越齊五國結盟,攻打楚國。楚國雖大,也招架不住,諸侯的攻擊。張儀斷言,三月之內,可亡楚。張儀乃愚笨之人,聯弱仇強,也知這種做法可不明智。王上和秦國結盟,天下事,豈不是由秦楚兩國說了算。”
楚王僵硬的臉頰,露出了笑容,“張儀,你贏了。寡人承認,你是厲害的角色。”
張儀道:“王上,不是我贏了。是秦楚兩國雙贏。”
楚王問道:“張儀,天下諸侯間怕是沒人是你的對手。”
張儀道:“犀首若在,張儀不敢居大。”
“來人,準備歌舞酒宴。”楚王道:“張儀,寡人將你投放牢獄數日。今日,寡人讓你品嚐一下,楚國的美酒佳餚。”
不多時,楚王在宮中擺下酒宴,慰問張儀。張儀餓得厲害,胡亂地吃了起來。楚王見他吃相難看,取笑道:“張儀,你是秦國國相。這種吃相,傳了出去…”
張儀一邊胡亂吞嚥,一邊回道:“王上,我實在餓得厲害。天下人要怎麼說隨他們去。”
“好。”楚王見他快人快語,有幾分賞識他,“性情中人。”
張儀吃了美食,喝了美酒,又觀賞了楚國的歌舞。
楚王喊道:“張儀。”
“外臣在。”
“寡人聽說你來秦國帶了財寶和美人,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寡人想看看你帶的美人究竟是何等姿色。”
張儀不作答回答,雙眼目不轉睛盯著一位身穿粉紅衣裳的美人,問道:“這位美人是誰。”
昭陽咳嗽提醒道:“張儀,休要放肆。這位是南後鄭袖,吾王的寵妃。”
張儀驚訝道,“鄭國多美人,今日見南後,名不虛傳。”
昭陽警告道:“張儀,請注意言辭。”
張儀朝著楚王謝罪道:“王上,張儀失禮了。外臣孤陋寡聞,不知王上的妃子竟貌若天仙。南後的美豔,非凡人能比。秦女豈能和南後相比。”
楚王聞言,看了看起舞的寵妃,心中大樂,也打消了見秦女的想法。
左司徒屈原出使齊國歸來,便怒髮衝冠進入楚宮。楚王正在宮中和大臣觀賞歌舞,見屈原回來了,笑道:“屈原,快來和寡人一起觀賞。”
屈原臉色一沉,對著左右呵斥道:“下去。”
楚宮氣氛頓時陷入僵局。
楚王一揮手,歌姬退了下去。
楚王問道:“左司徒,寡人又是何事惹你不快。”
“王上,臣聽說張儀來到楚國。此人身在何處。”
楚王端起一盞酒,散漫地說道:“寡人讓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