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忌憚韓、魏之勢,同時也爲了瓦解齊、韓、魏三國同盟。秦國攻伐韓、魏適可而止,並沒有擴大戰事。秦國主動提出與韓、魏議和。
韓、魏也不想和秦國打下去。於是,秦、韓、魏三國在臨晉舉行會盟。秦王稷、韓太子嬰、魏王嗣協商五日,三方終於一致達成協議。
秦國主動歸還韓、魏疆土。秦、韓、魏三國重新恢復和平。
由於韓、魏聯軍撤兵歸國,迎戰秦國。齊、韓、魏三國同盟不攻自破。中原混戰,也因爲齊、楚和平協議的簽訂,天下進入短暫的和平。
然,這份和平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楚太子橫殺死秦國大夫,天下再一次陷入亂局。
羋八子正在宮中與公子芾、公子悝和羋戎一起用膳。這時,魏冉直接闖了進來。
羋八子和魏冉兄妹情深,也沒有責怪魏冉無禮之舉,含笑道:“冉弟,你來得正好,坐下來一起用膳?!?
公子芾忙道:“舅舅不會是專門嗅到我們在吃好的,特意趕過來吧!”
公子悝也道:“舅舅,這是楚國庖丁烹飪的美味。母親和羋戎舅舅吃了,讚不絕口。皆說,天下美食,皆在楚國?!?
魏冉端坐在位置上,看了看眼前的美味佳餚,一點動筷的心思也沒有。
羋戎道:“魏兄領我大秦銳士,重創魏武卒在前,隨後邀請韓、魏會盟再後。魏兄大名,早已經傳遍了秦國。我一直沒有機會和魏兄聊兵道。用完膳,能否請教魏兄,兵道之事?!?
魏冉擡手道:“戎弟攻克韓國武遂,其用兵之能,不弱於我。我們是一家人,談不上求教,互相切磋。”
羋戎回禮道:“魏兄之言,甚符我心意??上?,沒有美酒,要不然我定會敬魏兄一樽?!?
“看著你們兄友弟恭,姐姐實在高興?!绷d八子含笑道:“一家人就應該這樣,坐在一起,吃吃飯飯,聊聊家常?!?
公子芾嘆道:“要是哥哥也在,那就完美了?!?
羋八子臉頰滑過一絲不滿,“他是王上,日理萬機。豈會有時間,坐下來和我們吃飯。”
公子悝忙道:“舅舅,爲何不品嚐一下家鄉的菜餚?!?
魏冉提起筷子,又放下,目光迎向羋八子,“我實在不忍心打擾家宴,但事情重大,我不能不說。”
羋八子笑道:“冉弟,面對家鄉的美味,而無食慾。有什麼事就說吧!一家人,不用那麼多禮節?!?
魏冉斟詞酌句,“姐姐,楚國太子橫殺死我國大夫。”
“你說什麼?!绷d八子驟然大怒,“楚太子殺死我國大夫?!?
魏冉點了點頭,“正是。楚太子殺死我國大夫,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羋八子問道:“按照秦律,殺死我國大夫者,應當如何?!?
羋戎答道:“按秦律,當斬?!?
羋八子的眼神飄了過來,笑道:“冉弟,你聽見了嗎?按照秦律,當斬?!?
公子芾也道:“殺人者,償命。楚太子殺了我國大夫,豈能讓他活命。”
魏冉憂心忡忡地答道:“秦律,我自然熟悉。但楚太子一事,關係到秦、楚兩國。我們殺了楚太子,就會導致秦、楚交惡,甚至引發兩國的戰爭。我們不殺楚太子,秦律顏面何存,民憤難平。殺,與不殺,著實爲難?!?
羋八子淡淡地問道:“秦王是什麼意思。”
魏冉答道:“王上打算壓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子悝嚷道:“什麼。楚太子殺我國大夫之事就這樣算了。”
魏冉嘆道:“王上,正是這個意思?!?
“秦王之舉,不過是爲了討好楚女罷了?!绷d八子冷聲道:“楚太子殺我國大夫一事,傳了出去,天下諸侯又會如何輕視我國。秦律的威嚴何在。這是國恥,國恥?!?
魏冉擡頭道:“姐姐的意思是說?!?
“楚太子殺我國大夫,挑釁了秦國的律法和國威。不殺他,何意平民憤,何以安天下?!绷d八子眸色平靜道:“楚太子殺了人,就應該受到處罰?!?
魏冉思慮少許,答道:“他是楚國的太子,未來的楚王。我們殺了他,就會引發兩國交惡?!?
羋八子輕哼一聲,漠然道:“他是楚太子不錯。但他是楚王派來秦國爲質。這裡是秦國,不是楚國。質子就應該安分守己,就應該遵守秦法。楚太子殺人了就要償命?!?
羋戎聞言,也知道羋八子表面上說的是楚質子,暗地裡指的是秦質子。當初若不是秦質子稷從燕國歸來,奪去了公子芾的王位?,F在的秦王就該是公子芾,而不是公子稷。
羋戎也擔憂羋八子因爲秦王稷一事,遷怒楚太子,引發兩國交惡,抿了一下脣角,規勸道:“姐姐,楚太子一事,牽扯重大,還請三思?!?
魏冉見羋八子還因爲王位一事,不能釋懷,心道:“秦、楚之戰,不能避免。”
“魏冉、羋戎,現在秦國臣民的目光都看著我們。楚太子殺人,逍遙法外,而不被誅。秦律蕩然無存,秦國國威何在?!绷d八子殺伐果斷,“楚太子殺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秦國的大夫。我們不爲這名大夫討回公道,秦國上下離心,還會落得忌楚的罵名。甚至,我們還會被諸侯嘲笑??v使楚王得知我們殺了楚太子,也自覺理虧。”
魏冉問道:“我們要不要先告知一下楚王。”
羋八子揮手道:“不用了?!?
魏冉吞了一口唾沫,涔涔汗水直下,“我們殺了楚太子,楚國來向我們興師問罪,又當如何。”
羋戎也道:“姐姐,我們要和楚國開戰。”
“楚國欺負我們的日子,你們都忘了。如果不是楚王,我們一家人也不用分開這麼久才團聚。楚王爲了兒子願和秦國開戰,我們打就是了?!绷d八子厲聲道:“傳令下去,殺楚太子,平民憤,捍秦律,以衛國威?!?
魏冉猶豫再三,領命道:“我這就去辦?!?
熊橫雖是楚國太子,但他身在秦國爲質。秦大夫出言譏諷,嘲笑,楚太子氣不過,便殺死了他。楚太子殺死了秦國大夫,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整日過得戰戰兢兢。楚太子慌亂之餘,想到了秦王后這個妹妹。楚太子派人去向秦王后求助。
秦王后礙於兄妹之情,有說秦王稷。秦王稷因爲憐惜王后,又想到了楚質子和他相同的命運。秦王稷打算親自壓下這件事,並讓魏冉低調妥善處理。既要安撫臣民之心,又不能殺楚太子,以謝民憤。
楚太子得到秦王稷的允諾,那顆懸吊吊的心,總算舒坦。
楚太子正在官舍飲酒作樂。忽然,一名僕人連滾帶爬走了進來,大呼道:“太子,不好了。”
楚太子把玩手中的酒樽,漫不經心地問道:“何事慌張。”
那人道:“秦宮送來消息。魏冉帶兵前來捉你,準備殺了你,以謝民憤?!?
楚太子聞言,拿在手中的酒樽掉落在地上,嚷道:“你胡說。秦王答應了我,此事既往不咎。魏冉怎敢違背秦王的命令,前來殺我。”
那人道:“秦王不過是傀儡,他沒有實權。他說的話,豈能當真。”
楚太子芳心大亂,急色道:“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不想死在秦國。”
“太子,我們不如逃吧!”
“逃,往哪裡逃。這裡是秦國,我們逃得出咸陽城,也逃不出秦國?!背友鎏斓溃骸拔颐菀印!?
昭周說道:“太子休要喪氣?!?
楚太子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辦法?!?
昭周答道:“秦王稷答應秦大夫一事,既往不咎。魏冉違逆王命,想必是奉羋八子之命而來。魏冉來到我們這裡,還需要時間。魏冉沒有手持詔令,所以這件事還沒有在秦國迅速傳開。我們利用在秦國的斥候,是可以逃離秦國?!?
楚太子問道:“我們逃離秦國,又該奔向何處?!?
昭周道:“我們回到楚國。秦國安敢來楚國要人。”
楚太子怒道:“羋八子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楚國待她不薄,她竟然想要我死。有朝一日,我會報這個仇的?!?
昭周急色道:“太子,現在不是說羋八子的時候。我們要爭取時間,逃離秦國。”
楚太子道:“好,我們馬上走。”
白起走了過來,揚聲道:“魏將軍,楚太子逃了。我們要不要把他追回來。”
“白起,追擊楚太子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魏冉走進白起身旁,壓低聲音道:“切記,要大張旗鼓追擊楚太子。但不能追上來,也不能把他抓回來。”
白起問道:“魏將軍,這是何意?!?
“以後在告訴你詳情。切記要大張旗鼓追捕他,但又不能捉他回來?!蔽喝酵酸嵋徊?,高聲道:“楚太子殺我大夫,罪大惡極。白起,你率軍追他回來?!?
白起領命道:“喏。”
魏冉進入宮中,面見羋八子。
羋八子怒道:“你說什麼,楚太子逃了。”
魏冉臉色平靜地答道:“臣,晚到了一步,讓楚太子逃了?!?
“逃了也好?!绷d八子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我們可以向楚王問罪了?!?
秦王稷怒氣衝衝走了進來,喝斥道:“魏冉,你好大的膽子。寡人說的話,你忘了嗎?”
魏冉請罪道:“請王上降罪。”
羋八子冷冷道:“魏冉只是奉命行事,你有什麼發泄的,找我就行了?!?
秦王稷忍下心中怒氣,“母親,孩兒不敢。”
羋八子訓斥道:“你爲了一個女人,連國恥都不要?楚太子殺了我國大夫,你無動於衷,還想壓下此事。秦王是想惹得國人憤怒嗎?”
秦王稷道:“孩兒…”
羋八子截斷道:“你是秦王,你的一言一行,臣民都看著?!?
羋八子說完就離宮而去,只留下秦王稷和魏冉等人。
魏冉拱手道:“王上,沒有其他事,請容臣告退?!?
秦王稷招了招手,遣退魏冉。自己一個人置身在空蕩蕩的大殿上。曾經,秦王稷以爲這座大殿屬於他。他也會在這裡建立蓋世功勳,開疆拓土。後來,他才知道這裡並不屬於他,他是一個孤獨的王者。
楚太子逃回楚國。楚王護子心切,更不會聽任大臣的意見,將自己的兒子重新送回秦國。楚王用自己無上的威嚴,壓住了百官的言論。百官皆說,“太子殺了秦大夫,秦國定會來楚國討個說辭。”
楚王怒道:“寡人拒不交出太子,秦國奈我何?!?
五日後,秦國使者來到郢都,面見楚王。
秦使奐道:“楚太子殺我秦大夫,還請楚王給個說辭?!?
楚王不屑道:“寡人兒子不過殺了一個人而已,秦國要想興師問罪,儘管來就好了?!?
秦使奐質問道:“楚王,你是什麼意思。你是想縱容殺人犯嗎?”
楚王怒道:“這裡是楚國,寡人說了算。你在出言不遜,信不信寡人殺了你?!?
秦使奐冷聲道:“楚王不給秦國交代,就是違背了秦、楚之盟。”
楚王笑道:“寡人違背了秦楚之盟,秦王能奈我何。”
“既然如此,秦國的大軍就會向楚國討個說辭。楚王今日之言,我會轉給秦王。楚王如此小看秦國,你要爲今日之言,付出代價?!鼻厥箠J不卑不亢,“楚王,我們戰場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