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倉離開秦國,抵達(dá)韓境,雙腳站在自己的國土上,熱淚盈眶。韓倉雙手捧起一坡土壤,大口呼吸,“韓國,我回來了。”
韓倉來不及緬懷過去,忽見,韓國境內(nèi)塵土飛揚(yáng)。等到塵土散去,韓國將士束甲而至。爲(wèi)首的將軍正是大司馬韓鵬。
韓鵬上前行禮道:“臣,參見太子。”
韓倉指著他身後的將士,問道:“大司馬爲(wèi)何帶著這麼多將士。”
韓鵬答道:“秦國不讓太子歸國,韓國就向秦國開戰(zhàn)。”
“今日之秦,亦非昔日之秦。”韓倉冷靜地答道:“韓國不是秦國的對手。”
韓鵬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太子不見你,不喜道:“太子,怎可長他人志氣,滅了韓國男兒的威風(fēng)。”
韓太子語調(diào)依然平靜,“不是我滅了韓國男兒的志氣。實(shí)乃,韓國和秦國國力相差太多。”
韓鵬遲疑片刻,也覺得太子所言非虛。如今的秦國,早已經(jīng)不是中原諸侯鄙視的西邊小戎。
今日之秦,北掃義渠,震懾西戎;向東,屢敗三晉;向南奪取巴蜀苴數(shù)千裡土地。丹陽一役斬殺楚軍八萬。韓國的實(shí)力,豈能和秦國比肩。
韓倉認(rèn)識到韓國實(shí)力不如秦國,但也不願意墮了大丈夫的志氣,揚(yáng)聲道:“韓國雖弱,亦不會任秦國宰割。韓國要強(qiáng)大,要恢復(fù)先祖的偉業(yè)。我需要大司馬助我,需要衆(zhòng)位將士助我。”
韓鵬跪拜,朗聲道:“臣,誓死效忠太子。”
衆(zhòng)將士跪拜,齊聲高呼,“我等願意追隨太子。”
韓倉拔出長劍,高呼道:“韓國的江山,由我們共同守護(hù),韓國萬歲。”
“韓國萬歲。”韓國三軍將士齊聲吶喊,聲音迴盪在山谷之間,久久不能消散。
韓倉將長劍送回劍鞘,問道:“大司馬,父王現(xiàn)在如何。”
“岸門慘敗,王上大病一場。若不是王上心繫韓國,心中想念太子殿下。王上早就熬不過中原大戰(zhàn)。”韓鵬說著,眼角多了幾滴眼淚,“我們攻破楚軍南陽,濮水之邊擊敗齊國。面對如此大的勝利,韓國上下一片沸騰。王上突然倒下,一病不起。太子再不回來,怕是見不到王上最後一面。”
韓倉驚道:“父王病入膏肓,我在秦國一點(diǎn)消息都不知道。”
“王上刻意隱瞞自己的病情。”韓鵬抹去淚水,喜道:“王上,一直在等待太子歸來。”
韓倉恍然明白,父王爲(wèi)什麼會在一月之內(nèi)派出幾波使者,來到秦國?爲(wèi)何,魏、趙兩國使者,也現(xiàn)身咸陽?
此次,秦國拒絕讓他回國。韓鵬率領(lǐng)的這支軍隊將會和秦國開戰(zhàn)。韓王康不顧一切,就是因爲(wèi)他自知自己身體好不了,所以希望在秦國爲(wèi)質(zhì)的韓倉儘快回國。韓倉想到此處,隱隱感覺不妙,“父王病危的消息,還有什麼人知道。”
韓鵬答道:“國內(nèi)只有王后、韓相和我。”
韓倉聞言,心裡鬆了一口氣。韓王病危的消息,尚未在國內(nèi)擴(kuò)散。韓國朝政在可控範(fàn)圍之內(nèi)。
韓鵬見韓倉不語,低聲道:“太子,王上熬不過幾日。請?zhí)樱偎倩貙m,主持大局。”
韓倉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我這就回宮。”
韓倉得知父王病重,不分晝夜趕路,花了五日,抵達(dá)韓都新鄭。韓倉見新鄭城內(nèi)一片祥和,百姓安居樂業(yè),心中稍安。
韓相在殿外見韓倉回來,泣道:“太子,你總算回來了。”
韓太子問道:“父王怎麼樣了。”
韓相泣道:“王上尚留一絲氣息,就是爲(wèi)了見你一面。”
韓相和韓倉進(jìn)入內(nèi)殿。
韓王后見了韓倉,輕聲道:“夫君,倉兒回來了。”
韓王康緩慢睜開疲憊雙眼,往人羣之中看了看。
韓倉忙道:“父王,孩兒回來了。”
韓王虛弱道:“倉兒…靠近點(diǎn)…讓父王看看你…”
韓倉挪步,向前走去。
“倉兒…你…回來…我…可以安心了。”韓王康探了一眼,跪在殿內(nèi)的重臣,艱難地說道:“寡人死後,太子繼位。寡人將太子和韓國託付給你們了。”
“喏。”
“倉兒…行國政…振國威…”韓王康神色漸差,氣息越來越弱。猛然間,說話聲、喘息聲全無,一切的聲音都停止了。韓王康終於合上雙眼,走完生命之中最後一段路程。
一旁的太醫(yī)令見狀,上前探了探韓王康的手脈,忽然間臉色大變,“王上…甍逝了。”
韓倉大喊道:“父王。”
公元前332年,韓昭侯甍,韓康繼位,成爲(wèi)韓國第七任國君。公元前325年,秦國稱王。魏、韓兩國在巫沙會盟,並稱爲(wèi)王。
公元前323年,韓康加入韓、趙、魏、燕、中山五國相王,正式成稱王。韓康也是韓國第一個王。
終其一生,韓王康前半生主張合縱,應(yīng)對魏、秦。後半生主張連橫,應(yīng)對齊、楚。在這個紛爭亂世的時代,韓王康讓韓國屹立不倒,實(shí)屬不易。
公元前312年,韓王康總算走完了漫長又艱辛的一生。韓王康死後,諡號‘宣惠’,史稱韓宣惠王。
韓宣惠王甍逝,太子倉繼位。
話說,藍(lán)田一役,秦王駟病重,不醒人事。秦王駟病重之前,讓太子蕩監(jiān)國,處理國政。大庶長嬴疾負(fù)責(zé)軍事,並輔佐太子蕩處理國事。秦相張儀負(fù)責(zé)處理外交。
秦國在衆(zhòng)人齊心協(xié)力治理下,很快從中原大戰(zhàn)陰影之中走了出來。秦王駟醒來,見王后陪在身邊,虛弱地問道:“秦國贏了嗎?”
秦王后泣道:“王上,我們贏了,贏了。”
秦王駟聞言,留下兩行熱淚。
秦王后拾起娟秀,替他擦去眼角的淚痕,問道:“我們贏了,你怎麼不高興,反而哭了。”
秦王駟沉重出了一口氣,“寡人是喜極而泣。天佑秦國,天佑秦國。”
秦王后道:“你醒了,我真高興。”
秦王駟情意綿綿看著秦王后,柔聲道:“辛苦你了。”
“你能夠醒來,我一點(diǎn)不苦。”
秦王駟伸出手,抹去秦王后眼角的殘淚,“寡人前生不知道修了什麼功德,方能娶你爲(wèi)妻。寡人喜歡看著你的笑臉。”
秦王后露出一抹迷人的笑顏,顛道:“我好看嗎?”
“好看。你真好看。”秦王駟緩了緩語氣,“寡人看著你的笑顏,彷彿回到了我們初識的那一天。你嫁給寡人,可曾有半點(diǎn)後悔。”
秦王后搖了搖頭,“我不曾後悔。”
“寡人娶你,也一點(diǎn)不後悔。王后,寡人要謝謝你。”
“你讓我成爲(wèi)幸福的女人,讓我成爲(wèi)母親。我該謝謝你。”
秦王駟問道:“蕩兒,何在。”
“我已經(jīng)派人去召蕩兒了。”
“王后。”
“王上,有什麼事要我去辦的。”
“召,嬴疾、張儀、魏章、甘茂、司馬錯等重臣入宮。”
“王上剛醒,身子虛弱。明日,再見大臣也不遲。”
“寡人時日無多了。”秦王駟重重咳了幾聲,“寡人走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王后不要惦記寡人身體,寡人自有分寸。”
秦王駟輕輕揮手,示意她退下。閉上雙眼,再次睡去。
不多時,太子蕩來到後宮,行禮道:“孩兒,拜見父王。”
秦王駟睜開雙眼,聲音飄了過來道:“蕩兒,往前走。寡人要好好看看你。”
太子蕩雖不理解父王的深意,還是走了幾步,來到榻前。
秦王駟問道:“韓國太子在秦國,你打算如何處理。”
太子蕩遲疑道:“父王,孩兒已經(jīng)讓韓太子歸國。”
秦王問道:“你爲(wèi)何送他歸國。”
太子蕩答道:“孩兒認(rèn)爲(wèi)爭天下,理應(yīng)靠實(shí)力。扣押他國儲君,非大丈夫所爲(wèi)。”
秦王駟微怒道:“你的意思是說父王不是大丈夫。”
太子蕩發(fā)現(xiàn)失言,忙道:“父王,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秦王駟也不生氣,問道:“魏、趙兩國聯(lián)合,向秦國施壓了吧!”
“是。”太子蕩又道:“孩兒不是怕魏、趙兩國,才送韓太子回國的。”
秦王道:“說下去。”
“韓王病危,韓國朝局動盪。孩兒不送韓太子回去。韓國也會另立他人爲(wèi)王。”
“然後呢?”
“韓太子留在秦國不但沒有用處,我們還會得罪三晉。秦國要爭天下,離不開三晉。三晉助秦,可弱齊、楚。”
“韓太子是反秦的。他若回去,韓國敵對秦國。你又將如何。”
太子蕩霸氣道:“韓國不服,孩兒領(lǐng)兵打得它心服。”
秦王駟問道:“大國相爭,不能以武力取勝。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太子蕩道:“孩兒擁立韓太子是因爲(wèi)他了解秦國。我們也瞭解他。韓王病危,必會有一王。孩兒認(rèn)爲(wèi),韓國新王一定是瞭解秦國,秦國也瞭解他的。”
“不錯。”秦王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韓太子瞭解秦國,不會選擇愚笨地方式主動進(jìn)攻我國。我們可以利用韓太子,牽制齊、楚。”
太子蕩激動道:“孩兒,也是這個意思。”
“讓一個瞭解秦國,秦國又瞭解他的人爲(wèi)韓王。比一個不瞭解秦國的人爲(wèi)韓王,更重要。”秦王駟露出欣慰的眼神,褒獎道:“蕩兒,你成長了不少。秦國交給你,寡人放心了。”
太子蕩猜不透父王的用意,嚇得跪在地上,“父王,青春鼎盛,怎能說出這番話來。”
“起來。”秦王駟擡手道:“殿內(nèi)只有你和我。接下來,寡人要問的,你好好回答。寡人說的,你要銘記在心。”
“喏”太子蕩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不敢注視父王那雙充滿威嚴(yán)的眼神。
秦王駟問道:“蕩兒,你認(rèn)爲(wèi)大庶長嬴疾如何。”
太子蕩答道:“大庶長忠君愛國,富有謀略,是一位值得信任和倚靠之人。”
秦王駟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寡人將他留給你。你繼位後,要善待他,重用他。內(nèi)事、外事不能決斷,向他請教。”
太子蕩道:“喏。”
秦王駟又問道:“張儀如何。”
太子蕩直言道:“孩兒不喜歡他。”
“寡人也不喜歡他。”秦王駟吸了一口氣,又道:“喜歡是一回事。用與不用是另外一事。寡人用了張儀這麼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蕩兒,除了寡人,誰駕馭不了張儀,也包括你。”
太子蕩倍感驚訝,忙道:“請父王教我。”
“君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報之;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秦王駟注視太子蕩雙眼,問道:“寡人以國士待張儀,張儀以國士報寡人。蕩兒,你能以國士待他嗎?”
太子蕩沉默不語。
秦王駟見他表情,已然知道答案,又道:“寡人尚且駕馭不住張儀,你豈能駕馭了他。蕩兒,可知寡人是如何駕馭張儀的。”
“孩兒不知。”
“寡人用張儀,讓他施展才華。張儀離開寡人,離開秦國也沒有用武之地。張儀不得不忠於寡人,忠於秦國。”
“孩兒氣魄,不及父王。”
“張儀爲(wèi)秦國立下很多汗馬功勞。蕩兒,你不用他,也不能殺他。”
“喏。”
“有位智者預(yù)言,說寡人死後,楚人會亂我朝政,屠戮寡人子嗣和嬴姓子孫。”秦王駟頓了頓又道:“寡人死後,有子嗣的,跟隨子嗣前往封地。沒有子嗣的放出宮去。”
“喏。”太子蕩問道:“楚人會亂我朝政,羋八子是楚人...”
“秦國的天下,由嬴姓子孫說了算。”秦王駟知道兒子想要表達(dá)的意思,“羋八子是楚人,也爲(wèi)寡人生了三個兒子。長子稷比你小幾歲。你以會盟之名,將稷兒送去燕國爲(wèi)質(zhì)。你將苴國之地封給她兩個兒子。你要記住,羋八子是個有野心、有慾望的女人。一旦,她對秦國不利,可殺之。”
“喏。”
“亂我朝政,屠戮寡人子嗣和嬴姓子孫的人,也許會是她。”
“孩兒,謹(jǐn)記父王之言。”
“蕩兒,寡人給你留了二十幾個兄弟。你繼位後,能用幾個是幾個。”秦王駟雙眼露出殺氣,“不用,亦不能殺之。你若屠殺兄弟,手足相殘。寡人不會放過你。”
太子蕩舉手立誓道:“孩兒起誓。此生,決不會兄弟相殘。如有違背誓言,天誅之。”
“好。”秦王駟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纔是寡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