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郭君振臂高呼,號召諸侯合縱攻秦。齊王靜默不語,齊臣也沒有強烈地迴應。這對於靖郭君來說不是好消息。
靖郭君也不氣餒,高呼道:“這是臣歸國,送給王上的大禮…攻伐秦國,壯齊國聲威,以成王圖霸業。”
這句話,迴盪在大殿之上,久久不能消散。
齊王問道:“秦國國政如何。”
靖郭君正色答道:“秦國分爲王黨和後黨,王黨以秦王匯聚下的秦人爲主,後黨以羋八子爲首的楚人爲主。王黨和後黨相互掣肘,明爭暗鬥。秦國朝政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涌動。”
靖郭君擊掌,八名侍衛,擡著兩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靖郭君打開箱子,拿起一卷文書,面向齊王,得意道,“這些記載了秦國內政、軍國大事,以及秦國軍力等。今,秦王無道,失信諸侯。此時,不伐秦國,更待何時。”
齊王沒有被對方的說詞所動,問道:“秦國離齊國有千里之遙,中間隔了三晉。沒有十足把握,寡人是不會舉兵攻秦。”
“王上不用擔心。”靖郭君放下手中的文書,“臣歸國路途,已有說韓、魏兩國。韓、魏響應我國號召,攻伐秦國。”
齊王心道:“靖郭君攻秦是爲了齊國,爲了寡人。還是說他是爲了自己的功業。”
齊王凝視著對方的雙眸,問道:“你在秦國,吃盡苦頭。你不會是爲了公報私仇,伐秦泄恨。”
靖郭君語調平靜答道:“伐秦,是爲了齊國。”
齊王語調溫和道:“伐秦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秦王囚禁楚王,失信諸侯。秦國惡名昭著,殘暴不堪,更是令諸侯深惡痛絕。此時,正是我們伐秦的大好時機。”靖郭君見齊王不爲所動,又道:“攻秦雪恥,以慰先王在天之靈。王上,莫非忘了先王之濮水之恥辱乎?”
齊王心中的怒火,被對方寥寥數語點燃,喝道,“寡人莫敢忘。”
齊王話語剛落,羣臣激憤。
靖郭君見羣臣的心中的怒火被他點燃,又道,“齊不攻秦,秦必攻齊。伐秦,不僅是我們雪先王濮水之恥,也是王上,號令諸侯,建立霸業的開端。”
齊王問道:“伐秦,以何名義。”
“秦王無道,秦國暴虐。”靖郭君有意擡高語調,“伐秦,既是爲楚王討還公道。也是維護世間正義。齊國是東方第一強國,禮儀教化之邦。豈能不承擔起伐秦的重任。”
田和問道:“齊國遠征秦國,勝算有幾成。”
“秦國豈是我國的對手。”靖郭君又道:“王上,豈不知公孫衍事蹟乎?”
“靖郭君有興致,何不講解公孫衍事蹟,讓寡人和諸位聽聽。”
“秦國無道,秦政暴虐。公孫衍號召諸侯,首倡合縱伐秦。十幾年前,公孫衍邀集魏、楚、韓、燕、趙五國伐秦,兵發函谷。五國勢大,嚇得秦人龜縮函谷,不敢開關迎戰。”
五國合縱伐秦,年代並不久遠。這裡有很多人身爲三朝元老,自然記得。公孫衍的計謀,足以撼動山嶽,踏平江河。
田和問道:“齊相打算效仿公孫衍,合縱諸侯,討伐秦國。”
“不錯。”靖郭君語調堅定,振振有詞,“我們以盟主身份,號令諸侯,討伐秦國,諸侯莫敢不從。伐秦既能雪先王濮水之恥,王上也能建立千秋功名。破秦之時,也是重樹齊國霸主的威名。天下諸侯,莫不看齊國臉色。”
齊王道:“五國聯軍攻秦,聲勢浩大,足以踏平秦國山河。結果又如何?”
田和惋惜道:“若非諸侯離心離德,豈會攻秦無果。”
齊王問道:“我們號召諸侯伐秦,諸侯豈會與我們同心同德。”
田和點了點頭道:“王上所言甚是。諸侯伐秦,看似聲勢浩大,踏平山河。諸侯離心離德,豈能同心協力誅滅暴秦。伐秦,還是要靠自己,豈能借助他人之力。”
“秦國函谷關號稱天下第一關。我們遠征,勞民傷財。倘若三晉,反戈一擊,斷我軍歸路。遠征大軍,危矣。五國之勢,尚不能破秦。齊、韓、魏三國,豈能攻克。”齊王長嘆一聲道:“伐秦雪恥,還需從長計議。”
“函谷關雖固,那是秦國沒有遇見齊國。齊國競技之師,所向披靡。齊國一出,秦國函谷必破。”靖郭君提高士氣道:“臣,從函谷歸來。此關雖固,但並非牢不可破。”
齊王見很多朝臣,支持靖郭君伐秦。縱使他想阻攔,也壓不下去。伐秦雪恥,是這一代人的使命。
靖郭君見朝臣擁護自己,凱凱而談道:“我們破楚在前,擊秦再後。天下事,將會由齊國說了算。天下諸侯,莫不以齊國爲首。王上功業,超越歷代先君。齊國便可縱橫諸侯,睥睨天下,何其雄哉。”
靖郭君的精彩論述,燃起了齊國大國、強國夢。
“臣,無時無刻,不想雪先王之恥,以慰先君和將士亡靈。”靖郭君聲淚俱下,語調哀傷,“先王之恥,臣不敢忘。諸位大臣,你們忘了先君之恥乎?”
“臣不敢忘。”
靖郭君又道:“王上,忘了先君之恥乎。”
“濮水之恥,寡人莫敢忘。”齊王聞言,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團熊熊烈火。齊宣王彌留之際,說的那些諄諄教誨,言猶在耳,他豈能忘。
濮水之恥,不僅是齊宣王的恥辱,也是齊人的恥辱。若不雪恥,何以爲男兒,何以爲人子。
齊王腦海迴盪著齊宣王悲嗆的語調,“你祖父給寡人取名闢彊,其意是開闢疆土,遠播齊國威名。寡人繼位,不無殫精竭慮。寡人不足六十日破燕,得而復失,此乃寡人第一大憾事。秦人見我們主力遠在燕地平叛,聯合韓魏,趁虛而入,濮水敗我,大齊數十萬男兒殞命。此乃寡人第二大憾事。寡人,不能遠征秦國,一雪前恥。讓齊國,傲視諸侯,睥睨天下,此乃寡人第三大憾事。寡人未竟的功業,就交給你了。”
“父王放心,孩兒繼位,定會遠征秦國,一雪濮水之恥。破三晉、伐南楚、攻北燕,掃蕩諸侯,已成齊國霸業。”
“吾兒有如此大志,寡人欣慰。寡人給你取名爲地,不僅是爲了要你謹記歷代先祖的功業,守住得之不易的疆土。寡人還希望你能夠開破疆土,引領齊國走上王霸之路。遠征秦國,傲視諸侯,開疆拓土的使命,寡人也交給你了。”
“濮水之恥,理應加倍奉還。”齊王滿臉悲憤道:“齊相,下一步如何籌劃。”
“韓、魏答應加入我們攻齊。”靖郭君頓了頓又道:“臣還想拉上燕、趙伐秦。”
齊王問道:“趙國會不會加入攻秦,寡人不能得知。燕人痛恨我們亡他家園,豈會加入我們攻秦。”
“臣以伐秦爲名,號令諸侯。以此試探諸侯之心。破秦歸來之時,順齊國者,生;逆齊國者,亡。”靖郭君道:“縱使燕、趙不加入伐秦大業。臣也不能讓燕、趙和秦結盟,壞了我們伐秦大業。”
齊王神情凝重道:“伐秦大業,寡人交給你。”
“臣不辱使命。”靖郭君起誓道:“不破秦國,不破函谷,絕不歸來。”
……
肥義、李兌來到別宮,行禮道:“臣,拜見主父。”
趙雍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主父,大事不好了。”肥義忙道:“楚王被秦國囚禁了。”
“你說什麼。”趙雍驚道,“楚王被秦國囚禁。”
肥義見主父眼神質疑,重複道,“消息絕對可靠。”
“如此說來,中原又要亂了。”趙雍問道:“楚王爲了擺脫困境,前去和秦王會盟。楚王怎會被秦國囚禁。”
“秦王先以欺詐之術,誘騙楚王至武關。隨後,秘密囚禁咸陽。”田不禮譏諷道:“楚王被秦惠王父子玩弄鼓掌之間,楚王是不是太蠢了。”
趙雍搖了搖頭道:“楚王可不蠢。”
田不禮嘲笑道:“楚王不是蠢,那是什麼。”
“楚王太過自負,太過自大。”趙雍頓了頓,又道:“秦惠王以張儀入楚,欺騙楚王。結果呢?秦、楚大戰。丹陽一役,秦國雖斬殺楚國8萬將士。楚王藉此,打壓屈氏,平衡景、昭。次年,楚王傾全國之力攻秦,兵峰抵達藍田。逼得秦惠王將諸子送去前線,並登臺發表《詛楚文》。此戰,秦國損傷也不輕。張儀欺楚,是秦王贏了,還是楚王贏了。”
“主父之言,不錯。”肥義道:“表面上是秦國贏了,其實是楚王贏了。”
田不禮問道:“楚王先助韓攻秦,後助秦攻韓。楚國再次失信諸侯,難道這不是愚蠢。”
“楚王助秦攻韓是爲了什麼?”趙雍淡淡道:“楚王幫秦武王攻破宜陽,車通三川,以觀九州神鼎。周天子雖弱,畢竟是天下共主。楚王先祖問鼎中原,遭至諸侯共同討伐。秦國問鼎中原,後果是怎樣的。”
肥義問道:“主父的意思是說楚王是想秦國成爲衆矢之的,被天下諸侯討伐。”
“秦武王不死,秦國會如何。”趙雍嘆道:“可惜啊!秦武王舉周鼎而甍,否則,天下大事又會如何,豈能預料。”
田不禮又道:“楚王先與秦王舉行黃棘之盟,後又將女兒嫁去秦國。結果呢?秦國背盟,邀集諸侯伐楚。諸侯敗楚於垂沙。楚精銳盡喪,國內四分五裂。楚國的悲劇,豈不是拜秦國所賜。楚王武關會盟,被囚禁咸陽,豈不可悲。”
“楚王雖被囚禁咸陽,看上去是楚王可悲。”趙雍冷笑道:“秦王纔是最可悲的。”
田不禮道:“主父之意,我聽不明白。”
“秦王囚禁楚王,失信諸侯。秦國罪名昭著,不僅與楚國交惡,天下諸侯豈能容忍。”趙雍嘆道:“秦王之舉,殊不知是將秦國推向了毀滅的深淵。不久,天下諸侯便會聯合起來攻伐秦國。”
田不禮想了想答道:“主父之言,不無道理。秦惠王父子,自以爲將楚王玩弄鼓掌。豈不知是楚王將他們父子玩弄於鼓掌之間。依照主父之言,秦國離戰禍不遠矣。主父,秦王怎會想到囚禁楚王。”
“秦王自然不會想到用欺詐之術,扣押楚王。這個主意想必是齊人慫恿的。”
“齊人爲何要慫恿秦王扣押楚王。”
“伐秦。”
肥義見主父能夠想到這個層面,著實驚訝,插話道:“主父,臣,還有一個消息。齊人靖郭君歸國呢?”
趙雍再次感到驚訝,“秦國怎會讓靖郭君歸國?”
田不禮笑了笑,接話道:“主父,難道不曾聽聞雞鳴狗盜之事乎?”
當下,田不禮十分用心將雞鳴狗盜講了出來。
趙雍聞言,感嘆道:“這齊人還真有意思,身邊雜七雜八人還不少。孤,自愧不如。”
田不禮道:“可不是嗎?靖郭君利用雞鳴狗盜,逃出秦國,被齊人以歌舞傳唱。”
“秦國得罪齊、楚,秦國的噩夢將要來了。”趙雍撫摸下顎,“齊人歸國,必會伐秦雪恥。”
田不禮問道:“主父,齊人歸國,真的會伐秦雪恥。”
“靖郭君之名,孤,曾有所聽聞。靖郭君有仇必報,齊、秦必會開戰。”
“主父,我們如何應對。”
“齊、秦開戰,吸引諸侯的注意力。孤,把握時機,攻滅中山,徹底解決腹心和北疆邊患。”
“齊國破秦,打破中原局勢。一統天下之勢,勢不可擋。下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田不禮吞了一口吞沒,又道:“主父,我們還是要早做安排。”
一旁靜默不語的肥義,拿出一份國書道:“主父,推斷不錯。這是韓王派人送來的國書,齊人號召諸侯伐秦。”
趙雍看了看國書,冷哼一聲,“齊國是強國,不足以號令羣雄。這份國書,齊國以天子自居,盛氣凌人,著實讓人心裡不爽。孤,沒將齊宣王放在眼中,豈會將豎子放在眼中。”
“秦國對戰齊、楚,毫無勝算。又加上韓、魏,秦國必敗無疑。”肥義皺眉道:“主父,我們又該如何。”
“諸侯合縱,兵發函谷。”趙雍想起十幾年前的畫面,感傷道:“孤,有點想念犀首。”
肥義也感傷道:“犀首號召諸侯合縱攻秦,還聯合秦國死敵義渠。五國聲勢浩大,足以踏平山河。可惜,諸侯離心離德,攻秦無果。”
田不禮問道:“此次攻秦,以齊國爲主導。我們是否也加入合縱,攻秦。”
“這場仗能不不能打起來,還不好定論。”趙雍拾起心中感傷,“楚王被囚禁秦國,楚太子在齊國。楚國羣龍無首,一盤散沙。燕國恨透齊人,也不會加入合縱之列。齊、韓、魏三國能不能攻破函谷,也未可知。”
“主父,不願參加合縱。”肥義問道:“齊人若來,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忽悠人的功夫,肥義,還需孤說嗎?”
肥義尷尬地笑了笑,這種事,對他來說,簡直是小事。
趙雍掀開一塊布巾,只見用泥土堆積的山脈、溝谷、河流、城池、盡收眼底。
田不禮問道:“主父,這是什麼。”
“胡人騎射厲害,機動性、突襲性強。胡人北遁,我們鞭長不及。提兵遠征,蕩平北胡,對我們不利,收曉甚微。還會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寡人決定,築內、外長城,以固北疆。”趙雍指著規劃的長城內外線路,“我們以長城爲根基,林立烽火臺。胡人南下,烽火四起,我們便能及時得知消息。長城,既是我們防禦胡人南下陣地,同時也是我們進攻胡人前沿陣地。”
田不禮感嘆道:“主父,築內、外長城,以固北疆。如此浩大的工程,那可是偉大的壯舉。”
肥義也道:“主父以司馬望族等人進駐北疆,就是爲了築長城內、外,以固北疆。主父之舉,是第一個華夏君主在胡疆之地,修築長城。主父定會名垂千古,令子孫受益。”
“孤,希望長城,能護衛子孫,千秋萬代,永固山河。護佑華夏文化,長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