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歷九零五年,這注定是一個人類歷史又開端的一年,在度過了三分之二的日子後,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日子讓人類感覺到異常的漫長。
事實上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年,像這一年這麼樣地叫人感覺到歷史在給予人類時間的時候是這麼樣的吝嗇了。
這一年,確實是有一些事情發生,但對於千千萬萬的人類來說,這其中是不是有著什麼所盼望的東西,人們並沒有辦法可以得知。
人類應該是已經疲於戰爭,而戰爭在促進人類進步的時候,必然帶給人類創傷,末日之日的那場核災難所帶來的痛苦人類不會忘記,但是戰爭依然沒有停止過。
在這一年的八月,靠近艾倫伯爾的一個恆星系自治體,發表了脫離屈服在帝國之下的同盟而獨立的宣言。那就是艾樂.西西亞。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回了帝國,因此在皇帝的允許下掌管帝國軍部要職的三元帥召開了第一次正式的高級別會議。
當銀河帝國統帥部總長李麗元帥爲了參加御前會議而跨著大步走進指定的會議室時,已經有兩名同伴先到了。
這兩個人是軍務尚書修貝特和宇宙艦隊司令長李明利兩位元帥。人稱「帝國三長官」很難得地再次共聚一堂。
這三個人從外表看來就顯得極爲不相同。一個是頭髮半白、裝著義眼、身材纖瘦而血色不怎麼好的軍務尚書。
一個是有著火紅色頭髮、右眼珠黑色、左眼珠藍色,素有「金銀妖瞳」之稱的奇異女子統帥本部總長。
第三人則是有蜂蜜色頭髮、灰眼珠、個子較爲矮小的宇宙艦隊司令長官。後兩者不只是單純的同僚而已,他們還是長久以來即生死與共的好朋友。這三人都正值少壯之年。
不過他們這次的會議並沒有在舊帝都進行,而是在金三角舉行,這標誌著這個行星開始其爲銀河帝國皇帝凌雲大本營所在地的歷史。
這一年九月,二十五的年輕皇帝放棄了長達五世紀的帝國首都行星,把他的寶座移到至去年爲止崇尚著以商立國,金錢至上的金三角。而這時距離他戴上皇冠還不到一百來天。
在首都遠至金三角之後,凌雲把大本營設置在他沒沒有戴上帝冠之前,於「諸神的黃昏」戰役中充當臨時元帥府的旅館中。
不管是當時或現在,這家旅館在設備或格調上都沒有太高的評價,但是,和宇宙港及都心之間的聯絡卻很方便,這大概是它唯一的商業價值。
這一點或許是凌雲選定此地的理由,不過,這位年輕貌美的征服者具有和他本身的容貌及才能並行的尊重實用性的精神,卻也是原因之一,甚至連旅館內的房間都只是適合一個普通的單身漢居住的擺設。
李麗走進的房間也只是一間談不上豪華的平凡會議室,傢俱的價格或許昂貴,但卻沒有值得稱道之處。
只有一面牆上裝飾著不久前才制定的新王朝軍旗,這面旗幟對著這個沒什麼個性可言的旅館中的一室放射出壓迫性的光芒。
以前,巴拿馬王朝的軍旗是黑底配上金黃色的雙頭鷹。現在這面旗已經被廢棄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家王朝有金黃色滾邊和鮮紅底色的軍旗,中央則配上了金黃色的獅子像。
這面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軍旗被稱爲「黃金獅子旗」。在創意方面來說並沒有什麼獨創性,它之所以讓當時和後代的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因爲它象徵著擁有這面軍旗的勇猛的年輕人及跟隨他的衆將官。
而在這間房間□面的三名元帥就是所有將官的代表人物。他們的地位、功績、知名度都緊緊跟在皇帝之後,修貝特身在總司令部在後方,其他兩人則在前線,參與無數的戰役,同時贏得同樣多的勝利。
尤其是林立和李麗被稱爲「帝國雙璧」,和年紀輕輕就去世的梅因慈.哈特是帝國軍的常勝軍。
他們都和他們的主君一樣年紀輕輕就爬上了軍人生涯的最高峰。跟在他們後面的青年俊傑或許有之,但是,卻沒有人能追過他們。
李麗朝著先到的兩個人行注目禮後坐了下來。由於這是正式的場合,他斷不能無視於一向和他不和的軍務尚書的存在,而只顧著和密友李麗交談,這種事應該在其他的機會及場所做的。
“陛下什麼時候接見?”李麗問道,不過,那只是形式上的發問。他的密友回答他:“大概快了吧?”
李麗爾這次把箭頭對著軍務尚書說:“陛下叫我們來是爲了什麼理由?”
“或許是爲了達列肯普的事吧?”
“這正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梅慈將軍有報告進來了。”
“怎麼樣?”
修貝特用義眼看著發問的李麗和把身子微微探向前的林立,然後回答道:“雷肯已經命喪黃泉了。這幾天遺體就會送回來了。”
軍務尚書提到了駐軍在自由同盟領土的正中央達爾星系的行星上的一級*的名宇。
今年七月,駐同盟的高級事務官雷肯一級*被同盟軍的不法分子強行拉走,使得梅慈不斷地和犯罪集團及同盟政府進行交涉。
“啊,果然。”
這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自從接獲雷肯被綁架的消息之後,大家都認爲他生還的機會幾近於零。這是在動亂的時代選擇了動亂人生的人們特有的嗅覺,也是一種常識。並非出於是判斷或者占卜。
“那麼,雷肯的死因是?”
“自縊。”
軍務尚書的回答極爲簡潔,聲音也極其低沈、乾澀,但是對聽話的人來說,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滲透力。兩位沙場上的名將不禁無言對視。有著充滿活力的灰眼珠的林立歪著頭說道:
“那麼,連雷肯的死不能歸罪於阿泰兒嗎?”林立這樣問,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提出了問題。對於今後軍事上的決定及行動,他必須要了解皇帝凌雲及軍務尚書的意思。
“如果是處於順境,連雷肯斷無自殺的理由。很明顯的,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阿泰兒要負一部分的責任。更何況他也不做辯解,現在也還在逃亡當中,問罪於他也是不得已的。」
「阿泰兒」這個名宇對同盟軍或對帝國軍而言,都具有不可輕忽的意義。在同盟軍的衆多將官中享有不敗盛名的他,在同盟屈膝於凌雲之後便退役過著退休生活了。
連雷肯以前在戰場曾兩次敗在阿泰兒的手下,這種屈辱是令雷肯難忘而且也難以釋懷的。
或許他就是在監視阿泰兒的一舉一動,卻仍然找不出任何疑點的情況下想逮捕阿泰兒,卻反而遭到難以反抗的襲擊吧?
事情在沒有辦法表面化的情況下,所有枝微末節都只能用推測的。但是,敗北的沈重心靈重擔模糊了雷肯的判斷力,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被賦予了超過他本身能力的職責,這件事似乎成了皇帝凌雲在人事上一個極罕見的失敗例子。
林立交抱著兩手。“雷普是一個對部屬極其公正的男子漢哪!”
“很遺憾的,阿泰兒不是他的部屬。”
雷肯的缺點在於缺乏對敵人的寬容及思想上的彈性,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不管是李麗也好,林立也好,他們不無哀悼同伴的心情,但事實上,他們對敵手阿泰兒的評價原就高於那個不幸的同伴。
所以,如果發生了和現實相反的情況,或許他們反而會覺得很失望。關於這一點他們兩人都有共識,不過,軍務尚書修貝特的心情卻還沒有透明化。
以前凌雲曾感佩於阿泰兒的力量,而有意要他加入帝國軍的陣營,或許到目前爲止,他也還沒有完全死了這條心。
在知道了主君的這種心意時,林立和李麗心中都表贊同,但是,修貝特卻極爲有禮地、但又態度強硬地持反對的意見。當時修貝特主張,如果非要阿泰兒加入帝國軍的陣容,就一定要其遵守他制定的一些條約。
“當時你主張什麼樣的條件,我實在很有興趣知道。”
“你想聽嗎?李麗元帥。”
“不,不聽我也知道是什麼。”
“哦?”
“你的意思是要讓阿泰兒任職舊有的同盟領地,支配他的祖國,並讓他去討伐以前的同志罷?」
修貝特只是一味地撥弄著他的手指頭,臉上的肌肉及聲帶似乎連動都不想動。李麗用他那金眼妖瞳的銳利眼光,凝視著修貝特的側臉,微微地彎起了嘴角。
“這就是你的想法吧?試煉人才比讓人才集中在陛下的身旁還重要?”
“集中人才固然重要,但是認清這個人值不值得信賴,不就是我們的責任嗎?”
“難道每一個在陛下身邊的人都得接受你的審問嗎?很好!那麼,請問你又該由誰來確認審間者本身是公正而且忠於陛下的呢?」
面對這麼苛刻而猛烈的諷刺,義眼軍務尚書至少在表面上是回之以漠然的反應。
“這讓你們來執行就行了吧?”
“什麼意思?”李麗不出聲,用他那兩隻顏色不同的眼晴質問道。
“姑且不論制度,帝國的兵權實際上是在你們兩位手上。如果你們發現我有任何不軌的行爲時,一定會有辦法將我排除的吧?”
“軍務尚書似乎有所誤解。”
李麗的聲音充分顯現出他露骨的反感,林立勉強□下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氣,擔心地看著自己那親密的朋友。
憑著多年來的交情,林立知道李麗不是一個容易犯上的軍人,但是卻常常在言語表現上有過度激烈的反應。
“誤解?”
“我是指關於兵權的所在一事。在我們凌家王朝中,兵權是由皇帝陛下全權掌握的。我自己,或者是林立司令長官都只不過是陛下的代理人而已。照軍務尚書的說法,似乎有意唆使我們將兵權納爲己有。”
這種說法原像是修貝特貫有的辛辣言論。軍務尚書經常在他的義眼中閃著冷漠的光芒,一抓住辯論對方的弱點就會說出讓對方臉色漲得鮮紅、無言以對的狠話。儘管現在立於防禦的立場,修貝特仍然冷靜異常。
“這真令我感到意外。如果以你的論調來看,那麼我對陛下是不是公正,似乎打一開始就無需你勞心了。我的公正只要陛下來判斷就可以了。」
“真是詭辯!”
“你們還不停止嗎?”
林立用左手手掌重重地擊在桌子上大喝一聲,軍務尚書和統帥本部總長於是結束了規模雖小但極其苛刻、猛烈的脣槍舌戰。
低沈的呼吸聲很難以去判斷是發自何人,但是瞬間之後,李麗重新把身體深深埋進沙發中,而修貝特則站了起來,消失在洗手間。
林立用一隻手攏了攏不太整齊的蜂蜜色頭髮,故意發出了揶揄的聲音。
“原本我以爲和軍務尚書鬥嘴是我的工作哪!這一次竟然由你來出頭了。”被密友這麼一說,李麗只能苦笑著。
“別諷刺我了,李麗,我自己也知道剛纔的舉動太過小孩子氣了。”
事實上,他認爲自己很不可取地爲戰鬥的情緒所控制,那都是被修貝特坦所具有的冷漠氣質所刺激而一時失去了理性的控制所致。
林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有些猶豫,這一點並不像他的作爲。
修貝特灰著臉回到室內,空氣中微微□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但是,這種不愉快的沈默並沒有持續大長的時間。
他們的皇帝飄著一頭俊逸的黑髮,修長的身材裹著黑色和銀色交織而成的軍服姍姍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