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打破沉悶,大聲說道:“喲,今兒飯好香哎!老爺子,怎麼回事?今兒手藝可不一樣氨霍爺笑著:“可不,青梅小姐做的,當然不一樣啦”王直熱情地招呼大家:“是嗎?弟兄們,嚐嚐大嫂的手藝。”王青梅狠狠地瞪了王直一眼,在江崇義面前擺上飯菜,沒說話轉身往後廚走去。
王青梅剛轉身,林奉天走了進來。王青梅聽到弟兄們叫三哥,欣喜地轉回身,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林大哥,快吃飯!累嗎?”江崇義看在眼裡,頓時臉色鐵青,甩下碗筷就往外走。王直在身後叫著:“大哥,你不吃啦?”江崇義理也不理,頭也不回地走了。林奉天看著大哥的背影,尷尬地僵在原地。
江崇義躺在屋裡生悶氣,門“吱”地一聲被推開,王直端著飯進門。江崇義剛擡起腦袋,一看是他,又躺回去,賭氣地說:“不吃。”
王直把飯菜擺到桌上,勸說著:“大哥,人是鐵,飯是鋼,哪兒能說不吃就不吃呢”江崇義氣哼哼:“吃不下。”王直坐到他身旁:“大哥,不是我說,大嫂也太不給您面子了,當著那麼多弟兄們的面,這不是添堵嘛!這要換成我王直,大耳刮子就輪上去了,還讓她……”江崇義瞪著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你懂什麼!你見過的女人能和青梅比嗎?”王直趕忙點頭:“是是是!我王直這輩子,還真沒遇上一個好女人,就他媽跟婊子、窯姐鬼混了,真要是碰上像大嫂這樣的好女人,說實話,唉……”王直嘆口氣,說不下去了。江崇義也跟著嘆了口氣,神情委頓。
王直想了想,說:“大哥,咱真得想想辦法了,不然這事還真不好辦。”江崇義苦著臉:“能有什麼辦法?”王直眉頭一皺:“大哥,我是這麼琢磨的,像現在這樣,讓他倆天天見面、日日相對,我看咱還是沒戲,所以得想個辦法,不能讓他們見面。”江崇義:“你說得好聽,腿長在別人身上,我怎麼能管住人家?”王直湊到江崇義耳邊:“這還不好辦嘛,讓王青梅離開軍營。只要不讓林奉天與王青梅天天見面,二人的感情遲早會淡薄,大哥您趁機多加關心王青梅,我想青梅的心遲早會接納大哥的。”江崇義若有所思地點頭:“有道理……”
林奉天正心事重重地帶著大家操練,通信兵跑來說江崇義請他去一趟。林奉天稍微猶豫了一下,徑直來到江崇義營房,江崇義和王直已經等在營房裡。
林奉天進門就問:“大哥,什麼事?”江崇義面無表情地說:“不急,等會兒人到齊了再說。”正說著,王青梅也進了屋子,徑直坐到了林奉天身旁。
林奉天尷尬地挪了挪位置,想不到王青梅也往過挪了挪,故意湊上去。林奉天看江崇義正看著他,一時手足無措,手都不知該擺哪兒了。王青梅冷淡地看看江崇義,問道:“江大哥找我什麼事?”
江崇義猶豫了一下:“是這樣,剛纔曹參謀長找我談話,說……說日軍最近可能有新動作,部隊可能隨時開拔,要求軍營裡不能留無關女眷,所以……所以青梅,你不能留在這兒了。”王青梅急了:“那我去哪兒?九臺城的家是不能回了,除了這兒我還能去哪兒啊?你和參謀長商量商量,讓我留下幹什麼都行,做飯洗衣服我什麼都能幹的。”江崇義冷冷地說:“那怎麼行,團部的命令哪能隨便更改?我已經安排好了,派人送你投奔親戚家。”王青梅堅決道:“我不去”江崇義鐵青著臉:“不行!軍令如山”王青梅生氣地站起來,大吼一聲:“不去”說完,轉身走了。
江崇義第一次沒理會王青梅的態度,轉頭看著林奉天:“老三,你有什麼想法?”林奉天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明白了一切,大哥的用意再清楚不過了,就是不想讓自己和王青梅見面。他有一點爲王青梅抱不平,但又受兄弟情義的困擾,不能有一句反駁之言。林奉天默默起身,咬了咬嘴脣,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說道:“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
林奉天走了出去,王直把眼睛從林奉天的背影上收回來,說:“大哥,你看出來沒有?老三是賊心不死啊!說什麼也不能讓大嫂留下來”江崇義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林奉天從江崇義那裡出來,並沒有回訓練場,而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苦思冥想。
想了很久,林奉天猛然站起身,坐在桌前,打開了一張信紙,提筆寫了起來。正寫著,有人敲門,外面傳來王青梅急促的聲音:“林大哥,你在嗎?”林奉天手中的筆停了下來,卻一直沒說話,任由王青梅在外面敲了一會兒門。王青梅見沒人答應,著急地說了聲:“跑哪兒去了?”急匆匆地走了。
林奉天靜靜聽著王青梅腳步離去的聲音,拿出手帕,仔細端詳著。片刻,林奉天細心地收起手帕,提起筆繼續寫起來。
王青梅見林奉天不在屋裡,著急地四處尋找,走到訓練場,迎面碰上替長官辦事回來的宋曉丹。王青梅急問:“曉丹,見沒見著林大哥?”宋曉丹:“沒……沒見啊!不……不在屋子裡嗎?”“我去過了,敲門屋裡沒人答應。”“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幫你去找找。”宋曉丹轉身跑了。王青梅皺著眉發了會兒呆,轉身又返回林奉天營房。
林奉天屋子的門虛掩著,王青梅詫異地推門走進:“林大哥,你在嗎?”卻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
王青梅在屋裡轉著圈:“林大哥,你在哪兒?別嚇唬我啊,我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的……”猛然間,桌子上的一張信紙進入王青梅視線。
王青梅拿著信急急找到周冰諫,周冰諫展信看罷,說了聲:“糟糕!奉天走了”王青梅著急:“什麼?周先生,怎麼辦?林大哥爲什麼要不辭而別?”
周冰諫正要開口,只見宋曉丹喘著氣跑來:“周先生,青梅小姐,大門警衛說看見三哥出營區了。”周冰諫一驚:“去哪兒了?”宋曉丹搖頭:“沒說。”周冰諫追問:“怎麼走的?走多長時間了?”宋曉丹:“騎馬走的,估計能有半個時辰了。”周冰諫扔下信紙,起身跑去。
王青梅說道:“我也去。”說著也要跟去,周冰諫忽然停下來,在王青梅耳邊低語幾句,王青梅點點頭,轉身跑回。
周冰諫到馬圈牽了一匹馬,打馬揚鞭,一路風馳電掣般追趕而去,一直追到一個岔路口卻還不見林奉天的身影。周冰諫看著兩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難以抉擇。他想了想,勒住馬頭,看了看地上的馬蹄印,催馬向一條小路追去:“駕”
宋曉丹急急跑回營房,把情況剛一說,孟剛立馬跳了起來,一把揪住宋曉丹的脖領子:“奶奶個熊!你他孃的旱什麼?三哥怎麼會不辭而別?”宋曉丹嚇得說不出話來:“我……我……”朱大生一把推開孟剛:“孟黑子你幹什麼?讓眼鏡兒慢點說。”
朱大生兇神惡煞地盯著宋曉丹:“你他孃的說清楚!敢旱八道,老子閹了你”宋曉丹更加結巴起來:“是……是真的!這麼大事……我……我敢瞎說嘛”孟剛逼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宋曉丹小心說道:“周先生看了三哥留的信,追去了,不過恐怕是追不上了……”
大家頓時呆若木雞。
朱大生怔了一怔,瞪著眼:“去他孃的!爺們兒留在這兒是衝著三哥才留下的,三哥都走了,咱還待這兒幹什麼?爺們兒也不幹了”說完,轉身就走。孟剛追上來:“青面獸,你幹什麼去?”朱大生頭也不回:“我找三哥去。”一些戰士也都考慮好了,嚷嚷著跟上來:“等一下,我們也不幹了!走走走,咱找三哥去。”
朱大生停下腳步,轉回頭看著衆人:“誰還去?”李鬆舉起大手:“我。”朱大生衝著李鬆一點頭,又問馬金寶:“萬金油,你走不走?你他孃的忙活什麼呢?問你呢”馬金寶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答應著:“廢話,俺這些寶貝不能落下吧,回家做生意也得有本錢氨朱大生一撇嘴:“你他孃的就知道做生意!滾蛋!黑子,你呢?”孟剛看看大家,猶豫了一下:“俺不去,俺要跟著大哥。”朱大生也不生氣:“那你留下,我們走。”
霍爺攔住大家:“哥兒幾個,開弓可沒回頭箭,想好了”“早想好了,走啦”朱大生撥開霍爺,帶著一夥人走了。
劉金鎖不緊不慢地往出走,一邊走一邊說:“到哪兒不是混口飯吃?回家置上幾畝地,娶個媳婦,小日子一過,別提多帶勁兒了”宋曉丹急忙跟上他:“俺也回家。”霍爺看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回頭看著孟剛說:“唉,都走了,我還留這兒給誰做飯啊?等等……”說著,也跟著跑了。
剩下的幾名戰士看著孟剛發愣:“黑子哥,咱怎麼辦?”孟剛瞪著大眼睛:“就……就這麼就散夥啦?奶奶個熊!我找大哥去,要走也得叫上大哥一起走。”說完,帶上大夥跑了出去。
月亮升起來,照著小路上孤獨的影子。此時的林奉天正坐在戰馬上,心事重重,信馬由繮。
前面出現一個路碑,走過去就出了****管轄區,林奉天勒住戰馬,回頭望了望軍營方向,頓時熱淚盈眶,大聲吼道:“弟兄們,原諒我林奉天不辭而別!各位兄弟,他日如能重逢,我們再續兄弟之情!大哥,保重”
林奉天怔怔地望了一陣,轉回頭,揚鞭打馬:“駕”戰馬載著他飛奔而去。
林奉天剛跑過,周冰諫就追了上來,馬蹄騰起的灰塵漫天飛揚。周冰諫睜大眼睛望著前方,大聲喊:“奉天兄弟,等一下”
林奉天聽到喊聲,勒住馬頭,回身看去,周冰諫縱馬飛馳而來。
周冰諫氣喘吁吁跳下馬來,一把拽住林奉天的馬繮繩:“奉天!你爲什麼不辭而別?”林奉天下馬:“周先生,對不起,我信裡都寫了……”周冰諫怒道:“不對!那不是真實理由!到底是爲了什麼?”
林奉天有些沮喪:“周先生,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是因爲青梅的事。我不想因爲這事傷了兄弟情義,所以……”周冰諫點點頭:“這事我也有所耳聞,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你一走了之就能解決問題嗎?”林奉天望著遠方:“我想過了,這事沒別的辦法。”周冰諫怒目而視,忽然張口大罵:“懦夫!我一直以爲你林奉天是條頂天立地的英雄,可我看錯了,你不是!你是懦夫!狗熊!逃兵”林奉天火了:“我不是逃兵”周冰諫言語犀利:“不是逃兵是什麼?難道還是英雄嗎?爲了一己兒女私情,就丟下大家,把抗日救國的理想拋在腦後,我看你是情聖”
林奉天語塞,底氣明顯不足,緩了緩說道:“我……周先生,你聽我說,青梅的事只是導火索,更主要的是我和大哥在很多事上有分歧,弟兄們夾在中間左右爲難,時間長了,三連這個集體遲早會分裂。”周冰諫:“所以你就一走了之?”林奉天無言以對。
周冰諫繼續說:“你以爲一走了之,這些問題就能解決了嗎?我告訴你,說不定三連現在已經炸了鍋,那些跟著你出生入死的弟兄能留下來嗎?說不定已經動身了。說什麼遲早會分裂,現在已經分裂了。奉天,你非要走我也不攔著你,可你記住,三連不是江崇義個人的隊伍,也不是你林奉天個人的隊伍,而是一支抗日的力量。你這樣做的後果,只能把這支隊伍搞得分崩離析,結果就是親者痛,仇者快!木村和山田說不定正舉杯相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