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在一旁默默觀看的江崇義突然發作,嚇了大家一跳:“宋曉丹,早晨沒吃飯嗎?大聲點!看看你這副德行,哪裡像個軍人?眼睛長後腦勺啦?槍都打不準,還怎麼上戰場?”宋曉丹被江崇義的突然發作嚇得張口結舌:“連……”林奉天皺了一下眉頭,想替宋曉丹解釋:“大哥,曉丹他……”
江崇義根本不看林奉天,一把拿過宋曉丹手中的步槍,裝彈、舉槍、瞄準、射擊,連發數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土罐個個應聲而碎。最後一槍,江崇義更是看都沒看,只用餘光瞥了一眼,隨手一槍就把瓦罐擊了個粉碎。
江崇義扔下槍,對著宋曉丹吼:“告訴你,三連不養孬種!不想幹趁早給我滾蛋”說完,江崇義黑著臉掉頭離去。
戰士們被江崇義突然的發作嚇得面面相覷,宋曉丹眼淚都快下來了,林奉天尷尬地看著江崇義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頭苦笑。
馬金寶小聲嘀咕:“好好的,發什麼火氨劉金鎖看出了門道,一語雙關地說:“什麼火?邪火唄”
打靶歸來,三連戰士們走進食堂,一邊吃飯一邊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孟剛手裡抓著個白麪饅頭走到朱大生身邊:“嘿,青面獸,說你們二排不行吧,你還不服氣。咋樣,捱罵了吧?”
朱大生不說話,幾口吃完手裡的饅頭,伸手奪過孟剛的饅頭,還沒等孟剛反應過來,饅頭已經被朱大生幾口吞進了肚子。孟剛急了,一把揪住朱大生:“老子還沒吃呢,你他孃的還我饅頭”朱大生拍了拍肚皮,打著飽嗝:“咋還?跟我上茅房還你?”二排的戰士們“哄”地一聲笑起來。
孟剛不依不饒:“不行,現在就還”朱大生涎著臉:“沒有”宋曉丹正看著眼前的飯發愣,聽到兩人爭吵,說道:“黑子哥,俺吃不下,你吃吧。”說完,起身走了。孟剛怔了一下,低頭看看宋曉丹一動沒動的飯,罵道:“孃的,打發叫花子呢”林奉天瞪了孟剛一眼:“孟黑子,你少他孃的得理不讓人!白麪饅頭也堵不上你的嘴嗎?吃飯”孟剛不敢再言語,氣呼呼抓起饅頭吃飯。
林奉天朝霍爺喊:“老爺子,給我倆饅頭,我給眼鏡兒送去。”霍爺笑瞇瞇地走過來,把兩個饅頭遞給他:“知道了,這兒還有塊鹹菜,都給眼鏡兒帶上。”
宋曉丹一口飯沒吃,早早回到營房,默默地收拾著東西。一張照片掉了出來,宋曉丹拿起照片,照片上面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正笑臉盈盈地看著他,宋曉丹看著她眼圈直髮紅。這時,林奉天推門進來:“眼鏡兒,吃飯啦,吃飯啦。”宋曉丹趕忙把照片藏在身後:“三哥。”
林奉天一眼看到牀上收拾起的包袱,明白過來:“怎麼?這點兒氣就受不了啦?”宋曉丹低著頭不說話。林奉天放下飯菜,故意嘆氣道:“看來咱三連這回是真的要散夥了。眼鏡兒,我看咱這麼辦,要走也行,吃了飯咱一起走。”宋曉丹驚訝,隨即著急起來:“三哥,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弟兄們怎麼辦?三連真就散夥了。”
林奉天故意說:“散夥就散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再說了,過幾天又要打仗了,搞不好連命都得丟了。趕緊吃,吃完了咱悄悄走。”宋曉丹一下哽咽起來:“三哥,俺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呢……俺不想走……俺捨不得三連的弟兄們”林奉天笑了:“行啦,知道你不想走,跟你開玩笑呢。男子漢大丈夫,還哭鼻子,羞不羞氨宋曉丹抽泣著:“三哥,俺就是心裡堵得慌……”
“好啦,大哥今天態度不好,我替大哥給你賠禮道歉。趕緊吃飯,吃完飯咱還得訓練呢。”林奉天把饅頭塞到宋曉丹手裡,宋曉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是。”
宋曉丹在林奉天的鼓勵下重新回到了射擊場,他站在戰士們中間,脊樑筆直,眼神堅定。林奉天用鼓勵的眼神望著宋曉丹,衝他點點頭:“宋曉丹準備”剛剛還勇氣十足的宋曉丹立刻又緊張得大汗淋漓。周冰諫拍了拍宋曉丹:“眼鏡兒,你沒問題,大家相信你。”
宋曉丹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前邁出一步,伏倒在地。
“預備……射擊”宋曉丹凝神靜氣,舉槍、瞄準、射擊,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只聽“砰”的一聲,瓦罐應聲而碎。戰士們歡呼著跳了起來,紛紛上前向宋曉丹祝賀。宋曉丹站在中間,被歡呼的人羣推搡著,望著被自己擊破的瓦罐,不敢相信似的發著愣。
教官丁俊義站得遠遠的,一臉不屑地看著三連歡呼雀躍的戰士們。
這時,只見江崇義大步朝這邊走來,戰士們立刻安靜下來。江崇義威嚴地掃視大家一眼:“立正!現在宣佈團部命令,爲減少我軍戰場上的傷亡,更好地打擊日軍,團部給咱們派來了兩名女衛生員。”
話音未落,戰士們便興奮地嚷嚷開了:“太好了……太好了……連長這事是真的嗎?”朱大生嗓門比誰都大:“大哥,人在哪兒呢?長得俊不俊啊?”有戰士跟著起鬨:“大哥,您見沒見?人長得咋樣啊?漂亮不?”
江崇義吼了一聲:“安靜!瞎嚷嚷什麼!這又不是娶媳婦,長得俊管什麼用?都給我聽好了,這回可是吳團長照顧咱三連,特派來的兩名女衛生員,咱可要感謝吳團長和曹參謀長的關心,待會兒人來了給我熱烈歡迎,聽到沒?”大家喜笑顏開:“聽到了”
江崇義:“還有,趁人還沒來,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面。衛生員進了咱三連,就是咱三連的戰士,就是咱的好姐妹,哪個敢給我打歪主意、動壞心眼,別怪大哥我翻臉無情,聽到沒?”大家嬉笑著,仰起脖子使勁喊:“聽到了”
正說著,曹陽帶著兩名英姿颯爽的女兵遠遠向三連走來。江崇義趕緊喊:“立正!歡迎”戰士們挺胸擡頭,鼓掌歡迎。
曹陽走到戰士面前,點頭微笑。林奉天和江崇義擡眼望去,不禁目瞪口呆——跟在曹陽身後的兩名女衛生員一個是孟小環,另一個竟然是王青梅。
孟小環向前邁出一步,敬禮:“報告江連長,衛生員孟小環向三連報到”
江崇義目瞪口呆,林奉天更是呆若木雞,王青梅看著他倆,微笑著跨前一步,敬禮:“報告江連長,衛生員王青梅向您報到”
山田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精心擦拭著他那把日本武士刀,夕陽慘紅的光芒照在刀身上,反射出一道血紅的光。作戰報告已經打上去多時,卻遲遲得不到回覆,山田有些急不可耐,馮村的失敗在他心中隱隱作痛。
一不留神,山田的手指被鋒利的刀鋒割破了。山田看著汩汩流出的血,忽然露出猙獰的笑容,他用刀尖把傷口挑得更大些,用噴涌而出的鮮血在地上寫了一個剛學會的漢字——林!
山田還不知道,此時,華北日軍司令部的幾名日軍高級軍官正圍在一個沙盤周圍討論戰事。一個日軍司令官指著沙盤說:“馮村一役,我軍被迫退回九臺城以南一線,和支那部隊形成了對峙局面,此戰我軍不僅損兵折將,而且打亂了皇軍南下作戰、佔領整個華北的計劃,這是大日本皇軍的恥辱,是在座各位的恥辱!爲實現我南下作戰計劃,我軍近期必須發動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將蒙綏地區的支那部隊徹底擊潰。”接著他拿出一份作戰報告,“這是九臺城山田大佐和特高科木村提交的作戰報告,我們一起討論一下”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山田從對馮村的回憶中拉回來。地上的血漬已經乾涸,山田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窗外紅彤彤的夕陽已被漆黑的夜幕所遮蓋。山田站起身接起電話,對方正是日軍司令,山田趕緊嚴肅地“哈伊”一聲。幾句話過後,山田對著電話“哈伊”的頻率逐漸增多,聲調也一聲比一聲高,最後,山田放下電話,臉上已經興奮得有些變形。他馬上叫來木村,對他說:“木村君,司令官閣下已經同意我們實施進攻173團的作戰計劃,命令我部立即向小莊秘密集結。”木村聽罷也是極其興奮:“幺西!山田君,你我雪恥的時候到了”
山田走近地圖,指著地圖上173團所在地,發著狠說道:“我要把指揮部設在小莊,這次一定要讓支那173團全軍覆沒”木村點頭:“可以,不過我們這次要吸取馮村失敗的教訓,一定要多加小心。”
山田喚來參謀:“命令部隊,立即向小莊集結”
木村手下大小特務不敢怠慢,迅速趕到小莊集合。
木村挪著步,給手下下達最後的命令:“都給我聽著,你們的任務是,秘密潛入173團防區,蒐集173團駐防情報,爲皇軍發動進攻尋找有利戰機。記住,尤其要注意蒐集有關保安隊的情報,無論大小必須向我彙報”
命令完畢,木村把手伸向漆黑的夜空:“出發”
特務們的身影迅速融入黑暗,木村咬牙切齒地說道:“江崇義!林奉天!跟我木村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木村的嗜血利劍已經高高懸在173團上空,但大家都尚不自知。丁俊義的嚴酷訓練已經讓每個人精疲力竭,戰士們每天只顧著賣命地苦練,讓勞累和疲乏包裹著全身。只有在兩個漂亮的女衛生員出現的時候,大家才能感到血管裡的血液充滿激情地加快流動,他們纔想起來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有著兩種性別的。
林奉天和三連戰士們訓練結束,啤憊不堪地走回營房,迎面和王青梅、孟小環二人相遇。林奉天心裡激動不已,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王青梅,只好低著頭裝作沒看見。
林奉天正準備移步離開,不料王青梅卻喊住了他:“林大哥,怎麼?幾日不見就不認識我了?”林奉天尷尬萬分,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孟小環欣喜地瞪大眼睛看著林奉天:“他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戰鬥英雄林奉天林大哥嗎?”王青梅冷冷說道:“什麼英雄!假英雄”孟小環詫異:“青梅姐,你怎麼這樣說林大哥?不是你跟我說的嗎?”
孟小環上前激動地握著林奉天的手:“我太高興了,林大哥!青梅姐和我認識沒幾天,已經跟我提到你好多次了,說你是個大英雄,今天終於讓我見著你了。林大哥,你知道我最崇拜英雄了,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打鬼子英雄……”
孟小環拉著林奉天說個沒完,弄得林奉天手足無措,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江崇義大步走來:“青梅,你怎麼在這兒啊?讓我找你好半天。”王青梅賭氣地看看林奉天,轉身時語氣一下變得溫柔起來:“江大哥,找我什麼事?”江崇義大感意外:“沒事……就是……”王青梅故意說道:“那我們走。”說著,挽起江崇義的胳膊就走。江崇義頓時不知所措,結巴起來:“青……青梅,你這是……”王青梅也不說話,做出一副親密的樣子,挽著江崇義的胳膊慢慢走遠。
看著王青梅和江崇義遠去的背影,林奉天的心裡一陣刺痛。孟小環矇在鼓裡,根本沒注意到林奉天失落的表情,還拉著林奉天糾纏不休:“林大哥,你有沒有時間?給我講講你的英雄故事好不好?我特愛聽!好不好嘛?”林奉天從孟小環手中輕輕抽回胳膊,說道:“我……小環,我還有點事,下次吧”說完,匆匆離去。
“英雄就是英雄,說話都和普通人不一樣。”林奉天已經走得沒影了,孟小環還在眼睛發直地看著林奉天離去的方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王直正從此路過,看到孟小環一個人站著發愣,走過來搭訕道:“孟護士,還記得我嗎?我是王直啊,你忘了?我和江大哥還去過你家呢。”王直第一眼看到漂亮的孟小環就動了心思,想方設法庚套近乎,可孟小環顯然沒心思和王直說話,匆匆說了句:“記得,記得。王大哥,我還有事,改天聊。”說完轉身跑了,把王直晾在一邊。氣得王直狠狠罵了一句:“臭婊子!還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