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冰諫眉頭緊鎖、低頭思考,林奉天嘆口氣:“如果周大哥作難,那就……”周冰諫打斷林奉天:“奉天,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炸掉鬼子的軍火庫,並且保證弟兄們能全身而退,至於我個人的衫,無需考慮。”林奉天欣喜萬分:“這麼說周大哥答應了?”
周冰諫點頭:“奉天,你先回去準備,我還有點小事需要處理,辦完事我隨後就到。”林奉天起身:“好,我們一言爲定,我在三連營房等您。”說完告辭而去。
得知周冰諫同意相助,江崇義欣喜萬分,帶著王直等弟兄早早就等上了。眼看太陽西沉,夜幕升起,江崇義心急道:“老三,怎麼還不來?”王直掏出金錶,哈口氣擦了擦:“不會不來了吧?”“不會,周大夫是守信之人,肯定會來的。”林奉天堅定地望向門口。
王直打開錶殼看了看時間:“這都幾個時辰了?天都黑了,不是要咱八擡大轎請他去吧?”林奉天不滿地看了一眼王直:“二哥,你別把人總往壞裡想。”王直板著臉:“我這不是著急嘛。”二人還要爭辯,周冰諫已經急匆匆走進了營房:“江連長,各位兄弟,讓大家久等了。”
江崇義急忙起身迎接周冰諫:“周先生,弟兄們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您來啊!您這一來,這事就算成了一半了。”周冰諫:“江連長擡舉了,我哪兒有這麼大本事啊!不過既然弟兄們看得起我,我一定盡力而爲。”
江崇義請周冰諫上座,問道:“周先生,我思來想去,炸軍火庫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弟兄們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沒個結果,不知周先生有何良策?”
周冰諫想了想,說:“據我所知,軍火庫圍牆高大,遍佈電網、探照燈、射擊口,每個角兒都有一挺‘歪把子’機槍守衛,一旦發現異常,機槍形成交叉火力,各個射擊口配合射擊,我們根本沒機會接近軍火儲藏室……”王直不等聽完,忍不住插嘴說:“孃的,咱這不是找死嘛,我看咱還是算了吧。”“行了老二,讓周先生把話說完。”江崇義請周冰諫繼續說下去。
周冰諫笑笑:“但是,再堅固的堡壘也有其致命軟肋,只要我們找到其軟肋,炸軍火庫就好辦了。今年5月份,德軍不費吹灰之力就佔領了法蘭西,其戰術就是繞過‘固若金湯’的馬其諾防線,進而佔領法國。”
林奉天皺著眉頭:“可是鬼子軍火庫的軟肋在哪兒?”
周冰諫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在桌子上鋪開:“這就是軍火庫的軟肋。”
王直探過頭瞧瞧,看不懂:“這什麼東西?畫得橫七豎八的。”林奉天看出是張地圖,猜測道:“鬼子軍火庫的地圖?”周冰諫:“對,正是軍火庫的設計圖紙”
林奉天興奮地說:“太好了周大哥,您真神了,您是怎麼搞到它的?”周冰諫笑了笑:“我哪裡是什麼神,我是通過一個朋友,找到了當時修軍火庫的一個工人,經過他的回憶畫出來的。”
“大哥,有了這張圖紙,炸掉軍火庫就有把握了。”林奉天馬上恢復了信心。江崇義也興奮地圍著地圖看:“這下好了,這下好了”
王直在一旁疑惑地打量著周冰諫,忍不住問:“周先生,您到底是什麼人啊?這東西都能搞到?”林奉天一臉不快地接話:“二哥,你怎麼回事?周先生是我請來的客人。”周冰諫道:“沒關係,我就是一個大夫,是個普通的中國人罷了。”江崇義也瞪王直一眼:“行了老二,你瞎懷疑什麼呢!好啦,我們趕緊商量商量怎麼辦吧。”王直暗暗打量著周冰諫,嘴上答應著:“我也沒說什麼埃”
天空上曉月殘星,營區裡一片寂靜。
宋曉丹和一名戰士站在營房門口站崗放哨,二人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寂靜的暗夜裡傳來幾聲鑼聲和平安無事的報警聲。
江崇義的房間裡燈光昏暗,只有一盞小煤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
周冰諫和林奉天弟兄三人、爆破手李鬆,以及馬金寶、朱大生、劉金鎖等幾個敢死隊員圍在一起,仔細分析軍火庫地圖。
林奉天指著地圖:“日軍軍火庫有兩個薄弱環節,一個是這條廢棄的排水溝,另一個就是軍火庫的照明電路控制室。據我得到的情報,照明電路控制室在交接班時只有幾個日軍把守,這個時間是軍火庫防守最爲薄弱的環節。我們先從排水溝潛入軍火庫,之後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偷襲照明線路控制室,拉閘斷電製造混亂;另一路人馬襲擊日軍,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掩護爆破手進入彈藥儲藏室安放炸藥,之後迅速按原路返回。另外,再派一路人馬提前埋伏在關押孟剛等戰士的牢房四周,聽到軍火庫的槍聲就趁亂立即展開營救。得手之後,大家一起殺出九臺城,在最短時間內趕到集結地點,和接應的173團會合。”
衆人不住地點頭。
周冰諫謹慎地說:“大家再仔細想想,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江崇義想起來:“對了,守衛軍火庫的日軍指揮官疑心重,每隔半個小時就要巡視軍火庫,萬一讓這傢伙嗅出端倪……”林奉天道:“大哥擔心的對,這也就是這次行動最重要的環節。大哥,這事恐怕得交給您了。”江崇義點點頭:“行,我和日軍指揮官小島熟,交給我了。”
“好,大家聽我命令……”
大家圍上來,聽林奉天指派任務。
林奉天:“二哥,你帶上朱大生等幾個弟兄負責偷襲照明線路控制室,以拉閘斷電爲信號,我和劉金鎖和馬金寶等弟兄襲擊日軍,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掩護爆破手李鬆等人安放炸藥。”
王直拍著胸脯:“沒問題老三,你就瞧好吧”
周冰諫有些擔憂:“等一下!我學過電路知識,熟悉電路,這個任務交給我怎麼樣?”王直橫眉道:“不成!不就是拉閘斷電嗎?爺們兒也不是外行。周先生,這事您別跟我搶功,不然我跟你急。”林奉天也說:“周先生,二哥不是外行。我看這樣,您會講日語,就負責營救孟剛等弟兄。”周冰諫爽快答應:“行”
林奉天最後吩咐道:“沒任務的弟兄在城門樓附近等候,一旦得手,我們就打出九臺城,大家都聽清了嗎?”
“聽清了”大家的回答低沉而有力,但林奉天還是從中聽出了幾分緊張。他嚼了一個辣椒,故作輕鬆地對李鬆說道:“大個兒,你是咱三連的爆破高手,這回全看你的本事了,到時候可千萬別睡著了,跟鬼子一起坐了土飛機可就麻煩了。”
大家一下忍不住笑了,緊張的情緒瞬間化解。李鬆憨笑道:“格老子的,不把天王老子炸個窟窿,這輩子我不睡覺了。”
林奉天問江崇義:“大哥,您還有什麼要說的?”江崇義起身:“就這麼定了!弟兄們,要幹咱就痛痛快快乾他一場,把九臺城攪他個天翻地覆。”林奉天:“好,大家現在回去,各自準備,明天天黑之前開始行動。”
衆人答應一聲,起身離去,各自回營房。
林奉天叫住周冰諫:“周大哥,這麼晚了,您乾脆和我湊合一宿得了。”周冰諫客氣地拒絕:“不了奉天,我還有點事要辦。”“那我送送您。”
二人向營房外走去。身後,王直疑惑地看著周冰諫的背影,小聲嘀咕:“醫生?鬼才信呢”
周冰諫默默走在林奉天前面,突然回頭問了一句:“奉天,你說****會伸出援手嗎?”林奉天想了想:“周大哥,我想堂堂****173團,不會不講信譽吧。”周冰諫笑了笑:“那就好,你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好了,咱們明天見。”
周冰諫離開三連營地,直接奔向縣醫院,來找在此值班的王青梅。
周冰諫把情況一說,王青梅面色嚴峻:“怪不得那天林奉天吞吞吐吐的,我明白了。周大夫,需要我做些什麼,您就說吧。”周冰諫:“青梅,我不相信國民黨173團會伸出援手,萬一他們真的背信棄義,保安隊將會陷入絕境,所以我想請你幫我送封信。”“送給誰?”“交給八路軍獨立團團長劉大炮,告訴他們,以軍火庫爆炸爲信號,必要時予以接應。”王青梅鄭重地接過信:“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周冰諫:“好,明天一大早就走,路上一定要小心。”王青梅點點頭:“我知道。”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射在九臺城殘破的城門樓上。
林奉天帶領三連戰士們像平常一樣操練著,洪亮的口號聲在操場上回蕩,營區裡一如往常地平靜,看似什麼也沒發生,可一切都正在悄悄發生著。
王直帶著李鬆、馬金寶和劉金鎖等幾名弟兄走進軍火庫,將準備好的手續遞給一名軍曹,軍曹看過手續,揮揮手:“你們,跟我來。”
推開厚重的鐵門,幾人跟著軍曹進入軍火儲藏室。
馬金寶看著滿屋堆放整齊的軍火:“這麼多好東西,搞它幾件賣給土匪,老子也不用幹這玩命的營生了。可惜了,可惜了”
軍曹停下,指著地上的幾箱炸藥:“站住!就在這裡”
李鬆無意中看到一隻打開的軍械箱,順手從裡面拿出一件東西:“格老子的,這是什麼東西?”劉金鎖眼尖,一眼看出是一個狙擊步槍上的瞄準鏡,頓時兩眼發亮:“大個兒,是瞄準鏡,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急什麼你,總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先看。”李鬆拿著瞄準鏡四處瞄:“格老子的,鬼子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瞄準鏡裡,出現一張軍曹憤怒的臉:“八嘎!東西放下!死啦死啦地”李鬆屁股上捱了軍曹一槍托。
“太君別生氣,別生氣。”王直趕忙上前搶過瞄準鏡放進了箱子裡,回頭罵幾人,“找死啊,還不趕緊搬”李鬆憤憤不平地罵道:“格老子的,再讓你猖狂一陣兒,今晚讓你狗日的坐土飛機。”這話讓軍曹聽到了,但沒聽明白:“你的,說什麼?土飛機的什麼的幹活?”王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太君,土飛機的,就是……就是天上飛的……”王直比劃著飛機的樣子,“他說今天晚上請您吃老母雞。”軍曹笑了:“幺西,幺西!開路開路。”
幾人憋不住地想笑,趕緊搬起炸藥跟著軍曹往外走。劉金鎖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軍械箱。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落在九臺城軍火庫高高的圍牆上,圍牆上電網密佈,崗樓上歪把子機槍的槍口探出牆體,指向下邊。四周,日軍士兵戒備森嚴。
江崇義緩步朝軍火庫大門走來。
崗樓內馬上傳出日軍士兵的喊聲:“你的,什麼人的幹活?站住!不然開槍啦”江崇義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崗樓內的日軍哨兵,喊道:“太君,我是皇協軍三連連長江崇義,是小島太君請我來下棋的。”
一名日軍士兵走出來對江崇義搜身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麼,這才放他通過。江崇義穩定了一下劇烈的心跳,邁步走進軍火庫。
與此同時,三連營房外,戰士們個個神情嚴肅,正在整裝待發。
凜冽的寒風中,李鬆和幾名爆破手身背炸藥站在隊伍前列,朱大生、馬金寶、劉金鎖等敢死隊員緊隨其後。
霍爺和幾名弟兄端著酒罈子給每一位戰士倒酒,林奉天堅定的目光掃過全連戰士,激動、緊張、悲壯的神情刻在每一個面臨衫惡戰的戰士們的臉上。
林奉天端起酒碗:“自古燕趙多死士!弟兄們,今天我就借咱這句古話、也借咱九臺縣的燒酒,爲弟兄們壯行。第一碗,敬國家,忠孝仁義,忠字當頭,喝”
林奉天帶頭喝下,李鬆等戰士們緊跟著大口喝下。
“第二碗,敬父母,生不能盡孝,下輩子再報養育之恩,喝”
“第三碗,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我林奉天敬弟兄們一杯,下輩子咱還做兄弟”
說完,林奉天仰頭喝下,隨即使勁把碗摔碎在地上。
戰士們跟著大喊:“下輩子還做兄弟!喝”喝完,大家一起將酒碗摔在地上,一時間瓷片紛飛。
一旁的周冰諫被大家的情緒感染,也端起了酒碗:“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喝”周冰諫大口喝酒,喝完也將酒碗摔碎在地上,他抹抹嘴,下意識地向夕陽下墜的方向望去,那是八路軍所在的駐地方向,此時王青梅應該已經踏上那條路了。
林奉天一聲大喊:“弟兄們,出發”
風蕭蕭,三連弟兄堅定如鐵,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