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裡,林奉天站在大家中央,情緒激動:“弟兄們,擺在三連面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救出孟剛、反出九臺城,就算掉了腦袋也是爲了兄弟義氣、爲了抗日救國,值了!二,留下來給鬼子賣命,繼續(xù)當鬼子的走狗、做國家民族的罪人,就跟這瓶子裡的蒼蠅一樣,永無出頭之日!弟兄們,何去何從大家現(xiàn)在就考慮清楚。”
戰(zhàn)士們羣情激憤,朱大生帶頭喊道:“三哥,不用考慮了,三連的弟兄們沒有一個孬種!三哥,三連不做漢奸走狗”
林奉天大聲道:“好!弟兄們,願意跟我林奉天救出孟剛、反出九臺城的站出來”
“老三,是不是等大哥回來再做決定?”一個戰(zhàn)士提醒道,但他的聲音剛出喉嚨就被大家不做漢奸走狗的喊聲淹沒了。眼看著朱大生、李鬆、馬金寶、劉金鎖等戰(zhàn)士紛紛站了出來,連宋曉丹也在大家的感染下站了出來。剛纔還猶豫不決的戰(zhàn)士罵了句:“孃的,爺們兒也不是孬種”說罷,也站了出來。
這時,大門突然“嘭”地一聲被推開,江崇義闖了進來,厲聲喝道:“幹什麼!想造反嗎?”
熱火朝天的營房裡一下安靜下來。
林奉天想給他解釋:“大哥……”
“住口”江崇義厲聲打斷他,面向大家,“都給我聽著,這件事沒的商量!你們當自己是誰?是長阪坡七進曹營的長山趙子龍嗎?是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張翼德嗎?那是演義!這裡是什麼?是日本人的軍營!我們周圍都是訓練有素的鬼子兵,就憑我們這百十來號人,能救出孟剛驢能反出九臺城嗎?恐怕沒等咱動手,就被鬼子收拾了”
大家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江崇義壓了壓火氣,放緩聲音說:“弟兄們,做事要量力而行、三思而行啊!千萬不能衝動,衝動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死路一條!弟兄們,我們都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大哥我不能不爲全體弟兄的性命考慮,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聽我的”
兩個紅燈籠閃著幽幽的光掛在春香院大門前,從門裡飄散出膩人的脂粉香氣。王直和徐翻譯官坐在雅間裡摟著兩個窯姐猜拳行令,喝得東倒西歪。
徐翻譯官結(jié)巴著:“王……王兄弟,你……你夠意思!兄弟我也不含糊,我跟你漏個底兒啊,你們保安隊裡可是有人對皇軍不滿,你最好耕們離遠點,省得引火上身。”王直警覺起來,嘴上卻故意滿不在乎地說:“徐大哥,別聽人瞎扯,沒的事”“不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反正話我是說到了,聽不聽就是你的事了。”徐翻譯官撇撇嘴。王直連忙湊上去:“徐大哥,咱是什麼關(guān)係,把話說清楚,到底咋回事?”徐翻譯官爲難地:“不能說了,再說我這顆腦袋就該搬家了。”
王直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眼珠子一轉(zhuǎn),順手打發(fā)兩個窯姐出去,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徐大哥,小意思,不成敬意”徐翻譯官推辭著不肯收,王直把錢硬塞進他手裡:“徐大哥,都是道上混的,規(guī)矩我懂,不會給你找麻煩。”徐翻譯官看看左右,壓低聲音:“木村要找你們的茬……”
王直大驚,草草應付了幾句,把徐翻譯官丟給窯姐,自己離開春香院匆匆往營地跑去。
營房裡,三連戰(zhàn)士正在酣睡,突然一聲尖利的緊急集合的哨聲吹響。戰(zhàn)士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趕緊穿好衣服,大家剛要列隊集合,突然,一隊日軍憲兵跑來,迅速包圍了三連。
三連戰(zhàn)士們莫名其妙地看著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日軍小隊長對著翻譯官嘀咕幾句,翻譯官跟著道:“聽到名字的出列!劉三寶、劉德壟馬金龍、郭德綱、韓啓德”
聽到點名,劉三寶等戰(zhàn)士迷迷糊糊地站出列。
“抓起來”日軍小隊長一揮手,日軍憲兵衝上前就要動手抓人。江崇義站出來大喊:“慢著!憑什麼抓人?”翻譯官替日軍解釋:“懷疑這些人有通共嫌疑”林奉天:“有何證據(jù)?”翻譯官:“問了才知道。”說完就要帶人。林奉天橫臂擋住日軍:“我看誰敢”日軍憲兵呼啦一下包圍了林奉天。
緊要關(guān)頭,只見王直急匆匆跑回營房,徑直擋在了日軍面前:“老三你幹什麼?妨礙太君行動要槍斃的!大哥,趕緊讓老三走”王直給林奉天和江崇義使個眼色,轉(zhuǎn)過身來點頭哈腰地招呼日軍小隊長:“太君,您請,您請”
日軍蠻橫地押著劉三寶等人走了。
江崇義悄聲問王直:“老二,到底怎麼回事?”王直使個眼色:“回屋說。”
回到屋裡,王直把從翻譯官那裡聽到的話向江崇義和林奉天說了一遍。
江崇義大驚失色:“這事是真的?”王直哭喪著臉:“好我的大哥,這麼大的事,我敢瞎說嗎?木村這王八蛋真他媽陰險,營房外面埋伏了一箇中隊的日軍,就等著咱鬧事呢。要不是我來得及時,老三肯定就和鬼子幹上了,那樣正好給了木村藉口,今晚上咱三連就讓鬼子給收拾了”
江崇義冒出一身冷汗:“完啦完啦,王縣長擔心的事果然出現(xiàn)了,這可怎麼辦?”江崇義想了想,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去找王伯昭想辦法去。”王直把他拉回來:“行了大哥,別想好事了,王縣長能有什麼辦法?”
見二人急得在屋子裡直打圈圈,林奉天這纔開口:“大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讓木村給惦記上了,咱沒的選擇,只有破釜沉舟、反出九臺城一條路可走。”江崇義:“就沒別的路?”“沒有”
一層雲(yún)團遮蔽了月光,幾顆微弱的星一明一暗地打著暗哨。
營房裡,江崇義把三連戰(zhàn)士們聚集到一起,神色凝重:“弟兄們,我決定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走,只有救出弟兄們、反出九臺城一條路”
大家頓時羣情激憤:“大哥,弟兄們就等你這句話了!幹”
王直仍有顧慮:“大哥,造反這事太大,搞不好就麻煩了。大哥,咱還是再合計合計。”“老二,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猶豫什麼?”江崇義怪他囉嗦。王直委屈道:“我不是猶豫,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剛纔我突然想起件事情,大哥,救孟剛好辦,咱弟兄們七哩咔嚓就辦了,可咱反出九臺城以後上哪兒去?”
江崇義愣了一下,剛纔只顧想出路,真沒想到這個問題。他一下沒了主意,轉(zhuǎn)身問林奉天:“是啊老三,咱上哪兒去?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吧,總不能落草爲寇吧?”
大家也都議論紛紛。
林奉天看看江崇義,又看看和他一起賣過命的弟兄,鄭重地說:“大哥,弟兄們,這事我想過了,我們投奔八路軍”
“八路?老三,咱可是堂堂九臺城保安隊,投奔土包子八路軍?虧你想得出來”王直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林奉天不蔓的口氣:“二哥,八路軍可是真正抗日的隊伍,不是什麼土包子。”“土八路、土八路,不是土包子是什麼?再說了,八路窮得叮噹響,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就那幾桿鳥槍怎麼抗日?要我說打鬼子還得靠正規(guī)軍,咱不如投奔****,怎麼說****也是正規(guī)軍。”反正王直是死活不同意投奔沒油沒水的八路。“二哥,****倒是正規(guī)軍,可我也沒見他怎麼抗日,就見他逃跑了,不然鬼子能這樣猖狂嗎?”林奉天對王直提議的****嗤之以鼻。王直急了:“你這不是擡槓嗎?”林奉天道:“二哥,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是****臨陣脫逃,九臺城也不會落到日本人手裡,咱保安隊也不會落到給鬼子當走狗的地步。”“你、你……”王直爭得面紅耳赤,向江崇義求援,“大哥,你說”
“好啦,別吵了,聽我說”江崇義喝止住二人的爭論,想了想,看著衆(zhòng)人說,“還是老二說得有理,怎麼說****也是正規(guī)軍,八路軍不能跟政府軍比。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投奔政府軍纔是弟兄們的真正出路。”林奉天“哼”了一聲:“投****當然好,可依我看咱是一廂情願,政府軍未見得肯接受我們。”
江崇義說:“老三,大哥這麼說也是有根據(jù)的,不管投奔誰都得有份見面禮,不然保安隊的弟兄會被人家輕視。我剛纔想起一件事,我們不是救過****173團參謀長曹陽嗎?正好是個見面禮。”王直一拍大腿:“對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不是咱他曹陽早沒命了。”林奉天還是心有不甘:“可是……”江崇義打斷他:“好啦老三,這件事聽大哥的沒錯,咱就投奔國民黨政府軍。弟兄們,你們說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議論紛紛,王直帶頭站出來喊:“我同意”大家也跟著紛紛站出來表示同意。
江崇義看著唯獨沒有表態(tài)的林奉天:“那就這麼定了。”接著吩咐王直道:“事不宜遲!老二,你現(xiàn)在帶上兩個弟兄,立即出城和173團秘密聯(lián)絡,記住了,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王直:“是”江崇義對大家命令道:“其他人原地待命”
林奉天一夜輾轉(zhuǎn)難眠,好容易熬到天亮,一大早就跑來找周冰諫。
周冰諫見他臉色難看,詫異道:“怎麼回事?”林奉天:“周大哥,我長話短說吧本來事情正在朝我預想的方向發(fā)展,不料在節(jié)骨眼上還是出了問題,大哥和王直要投奔****,認爲****是政府軍,弟兄們……弟兄們也同意了。周大哥,我該怎麼辦?”
周冰諫思索片刻:“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大家選擇了投奔****,我們應該尊重弟兄們的選擇。”林奉天情緒低落,周冰諫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八路還是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打敗日本侵略者,拯救我們的同胞。奉天,只要是爲了抗日,我們還是一條戰(zhàn)線。”林奉天鄭重地點頭:“周大哥,我明白。”
這時,王青梅走進了屋子,看到林奉天欣喜萬分:“林大哥,你也在這兒啊?傷好了嗎?讓我看看”
林奉天想到王青梅與大哥的關(guān)係,本能地退了一步,語氣冷淡地說:“謝謝,好多了。”王青梅感覺到了異樣:“林大哥你怎麼啦?見到我不高興嗎?”“不是。周大哥,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林奉天說完,不等周冰諫說話便匆匆忙忙走出屋子。
王青梅愣了一下,起身追出去,擋在林奉天面前,氣呼呼地質(zhì)問:“林奉天,你爲什麼總躲著我?”“我……沒有……”“什麼沒有!我又不是傻子”王青梅嬌嗔地撅著嘴,直直地盯著林奉天,林奉天語塞,不知該怎樣解釋。
王青梅賭氣道:“說呀!不說算啦,你走吧”“青梅……”話就堵在嗓子眼兒,可林奉天就是說不出口。王青梅溫柔地盯著林奉天:“什麼事?”林奉天猶豫了好半天,憋出一句話:“青梅,有時間去看看大哥……”
等半天等出這麼一句,王青梅氣道:“看不看是我的事情,我問你爲什麼躲著我?”林奉天猶豫著說:“對不起青梅,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我只能告訴你,這次保安隊面臨著一場惡戰(zhàn),每個人都有性命之憂,很可能……”王青梅大吃一驚:“出了什麼事?”“別問了,就算是我懇求你,去看看大哥吧。”林奉天說完,默然離去。
看著林奉天沉重的背影,王青梅似乎明白了什麼。
曉日初升的時候,王直帶著兩名弟兄終於趕到了****173團駐地。腳不停歇地趕了一夜路,一進****地界,王直鉚足的勁兒立刻鬆下來,累得一步也走不動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叫道:“孃的,累死了!歇會兒,歇會兒”
告而來的戰(zhàn)士不安地看看四周肅殺的景色,勸道:“二哥,我看這地界不安全,咱還是趕緊走吧。”
“聽你的還是聽我的?”王直瞪了對方一眼,兩個士兵只好也坐下來。
三人剛坐穩(wěn),突然從身後竄出來幾個人影,還沒等他們來得及反應,三人已被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