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軍漸漸追上,林奉天急忙加快腳步,不料,尚未痊癒的傷口再次崩裂,頓時血流如注。林奉天捂著胸口,踉蹌幾步,猛一擡頭,縣醫院的牌子進入視線,他緊趕幾步,翻身跳入院牆。
縣醫院裡,正在值班室值班的王青梅忽聽到走廊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以爲有急診病人,趕緊走出值班室,沒想到迎面撞上渾身是血的林奉天。
王青梅剛想驚聲尖叫,被林奉天一把捂住了嘴巴:“別出聲,我不會傷害你的。”王青梅緊張地盯著林奉天的眼睛,那雙滿布血絲的眼睛裡充滿野性,炯炯有神的目光透著一個剛毅男人特有的魅力,王青梅竟然在一瞬間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迷離感覺。
這時,大街上傳來日本憲兵的喊叫聲,王青梅頓時明白了一切,她用眼神示意一下,林奉天慢慢鬆開手,王青梅紅著臉低聲說道:“跟我來。”說完,轉身向走廊深處跑去,林奉天猶豫了一下,緊跟著她跑去。
憲兵一路追蹤到縣醫院大門口,一名憲兵頭目指著裡面喊:“一定在這裡,進去搜”憲兵們砸開大門,闖了進來。
王青梅急慌慌帶著林奉天跑進一間病房,不料迎面和正要走出的周冰諫相遇,周冰諫沒說什麼,低著頭走了。想起周冰諫的****舉動,王青梅不禁擔憂地皺了皺眉頭。
走廊裡鬼子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王青梅趕緊讓林奉天把衣服脫掉,躺到牀上去。林奉天來不及多想,一把撕掉衣服,跳上病牀,王青梅抱過一牀被子蓋在林奉天身上,囑咐道:“記住別出聲,鬼子要問,你就說是住院病人,其他由我來對付。”
聞聽得走廊裡的病房門一間間被憲兵粗暴地撞開,王青梅冷靜地拿起林奉天的衣服,出門而去。
王青梅走上前來,攔住正在挨個病房搜查的憲兵:“你們要幹什麼?”憲兵頭目粗暴地推開王青梅,不理睬她。王青梅怒斥道:“這是醫院,你們不能隨便搜查。”憲兵還是不管不顧,徑直往裡闖,很快來到林奉天所在的房門前,王青梅慌了,拼命阻攔:“你們不能進去,這是病房”
憲兵頭目一腳踹開房門,幾名憲兵端著槍闖了進去。憲兵頭目一把掀開林奉天身上的被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瀰漫開來,憲兵頭目急忙捂住了鼻子。
病牀上,林奉天滿臉塗滿藥水,渾身抽搐,樣子十分恐怖。旁邊的王青梅看到也心下一驚:“怎麼會這樣?”
憲兵頭目忍著刺鼻的味道看著林奉天:“他得的什麼病?”王青梅反應過來:“痢疾”憲兵頭目:“旱!我看他是刺客”王青梅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千鈞一髮之際,周冰諫突然走了進來,操著日語說:“太君,太君,出了什麼事?有什麼需要效勞的,您儘管問我。”
憲兵頭目:“你會說日語?正好!我問你,這個人什麼時候進來的?得什麼病?”王青梅慌了,死盯著周冰諫:“周大夫,你別亂講氨周冰諫看了一眼王青梅,淡淡地說:“王小姐,我只會實話實說。”說著,轉過身,面對憲兵頭目用日語說:“太君,這個人是三天前進來的,他得的是痢疾,現在已經轉爲惡性傳染病了。”憲兵頭目驚恐地退後幾步:“八嘎!開路,開路”憲兵們捂著鼻子紛紛退了出去。
走廊裡漸漸沒了動靜,日軍走了。王青梅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她突然想起什麼,趕忙又站起身:“周大夫,謝謝你了,不然……”周冰諫面無表情地說:“下次別顧頭不顧尾就行了。”說完,轉身走了。
林奉天這才翻身下牀,對王青梅說:“謝謝你,我得走了。”王青梅急忙攔住林奉天:“現在還不能走,萬一鬼子在四周有埋伏就麻煩了。你還是留在這兒,養幾天傷,過幾天沒事了再走。”“不行,萬一鬼子再來,就會連累了你,太危險了。”王青梅不容置疑地說道:“聽我的,我知道怎麼做!現在躺下,我替你包紮傷口。”說著,拿出紗布和藥水。
“對了,你臉上的藥水是怎麼回事?”王青梅邊給他擦臉邊問。林奉天說:“就是剛纔那位周大夫給我塗的。”王青梅啞然:“是這樣?看來是我誤會周大夫了。”林奉天不明所以:“牡什麼?什麼誤會?”
“沒什麼,躺下。”王青梅指揮著林奉天,林奉天順從地躺在病牀上,王青梅小心翼翼地爲他包紮傷口。林奉天看著王青梅熟練的動作,感激地說:“你可真勇敢。”王青梅笑了笑:“勇敢什麼呀,剛纔我都快嚇死了,要不是周大夫,麻煩就大了。”
林奉天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子,長長的睫毛下,那雙透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月亮一般純淨皎潔。王青梅感覺到他在看她,不由羞澀地低下了頭:“有什麼好看的”林奉天不知該說些什麼,紅著臉:“謝謝你和周大夫了……”
一大早,王青梅就跑到街對面的王家包子鋪買回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皮薄肉厚的大肉包子散發著香噴噴的氣味,蒸騰的霧氣掩映著王青梅微笑的臉。作爲縣醫院的大夫,她沒少給她治療過的傷病員買早點,可這一次,不知爲什麼,同樣是端著王家肉包子,她卻感覺像是端著什麼貴重的禮物,心裡美滋滋的。
一走進醫院王青梅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裡,似乎多了一些生人,她警覺地感到,這些人形跡可疑,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王青梅正警惕地觀望,管家王伯急匆匆找來,讓她快回家一趟,說老爺有事找。王青梅愛答不理地回了句:“我顧不上。”說完,急匆匆繞道進了病房。
溫暖的陽光射進雪白乾淨的房間,一切都顯得寧靜祥和,王青梅卻明顯感覺到危荒伏。她下意識地一把拉開簾子,病牀上空空如也。
王青梅一下慌了,趕忙四下尋找,卻根本不見林奉天的身影。窗外,特務的身影鬼魅般閃動,王青梅心下一驚:“壞了,是特高科特務……”
王青梅頓覺不妙,轉身衝出病房,跑到走廊裡,發瘋般地推開每一間病房的門尋找林奉天的蹤影,卻始終找不到。王青梅急得快哭了,而她不知道,她的舉動已經引起了特務的懷疑,一個特務悄悄向王青梅走來,她卻渾然不覺。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走近王青梅問道:“大夫,外科病房怎麼走?”“不在這兒,在那邊。”王青梅顧不得仔細回答,指著外面敷衍地說。“哦。”年輕人答應一聲,隨即壓低了聲音,不動聲色地說了句,“有特務,別慌,跟我來”說完,徑直走了。
王青梅頓時明白過來,她猶豫了一下,假裝若無其事地跟在年輕人身後,二人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後出了病房。王青梅跟著年輕人穿過迴廊,來到醫院後院,這裡是醫院辦公區,環境僻靜,少有閒人到來,王青梅開始警覺起來:“等一下,你是什麼人?帶我來這兒幹嗎?”“放心,我不是壞人,你找的人在裡邊。”年輕人笑了一下,擡手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
王青梅猶豫片刻,鼓足勇氣邁步進了屋子,一進門正看到微笑著望著她的林奉天。王青梅頓時火冒三丈:“你亂跑什麼!不知道你殺了日本憲兵嗎?現在日本人正在全城通緝你,不知道日本人在抓你嗎?你要是被鬼子抓了怎麼辦?你說!你說呀你”
王青梅一向溫婉可人,林奉天從來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火,一下有點回不過神來:“我……我想給你買早點……”王青梅這纔看到林奉天手裡也端著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
“誰要你買的!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別讓人擔心,比什麼都強”王青梅心裡一軟,可嘴上還裝強硬。林奉天卻被她罵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
“王大夫,是我讓他來這兒的,你錯怪他了。”
身後傳來周冰諫的聲音,王青梅這才注意到屋子裡原來還有周冰諫。“周大夫?出了什麼事?他……你們……怎麼會在這兒?”王青梅有些吃驚,隨即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失態定然已被周冰諫看在眼裡,頓時尷尬得滿臉通紅。
周冰諫笑了笑:“我見醫院裡有日本特務,正好看見他買早點回來,病房裡不安全,所以就把他帶到這兒來了,怕你著急,所以讓我的朋友小李在病房裡等你。”王青梅這才明白自己以前一直錯怪了周冰諫,她愧疚地說:“周大夫,對不起,我一直錯怪了你。”“沒關係,沒關係,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周冰諫並不介意地笑笑,王青梅也尷尬地笑了。
林奉天遭了王青梅一通數落,心裡卻覺得暖乎乎的,已經很久沒人這麼關心過他了。他心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實在憋得慌,就想出去看看情況……順便給你買了早點……”“想不辭而別?”王青梅不等他說完,嗔目而對。“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不能連累你們了,所以……”林奉天將包子遞到王青梅眼前,“算我賠罪行嗎?”
王青梅心裡樂了,表面上卻假裝還在生氣,她故意白了林奉天一眼:“誰稀罕你的包子!你要真想報答,就多殺幾個鬼子,給那些被鬼子殺害了的父老鄉親、兄弟姊妹們報仇。”
林奉天鄭重地點頭:“嗯,我記住了!不把鬼子趕出中國,我林奉天誓不爲人”
“林奉天?你說你是林奉天?就是那個打鬼子的英雄林奉天?”王青梅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英雄,有些不敢相信。“怎麼?你不知道他是誰?”周冰諫詫異地插嘴問。王青梅一臉迷茫:“不知道啊!那天在刑場上,他渾身都是血,根本看不出模樣來。”“看來我們緣分不淺氨周冰諫感嘆一聲,轉聲向外走,“你們先聊著,我出去看看情況,這兒也不是久留之地,得想其他辦法。”
周冰諫一離開,剩下的兩個人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時陷入了尷尬。
爲了緩和尷尬的氣氛,王青梅拿了一個包子吃起來。“還傻站著幹什麼,你也吃氨見林奉天不動,王青梅招呼他道。“我吃過了,你吃……”林奉天回答著,忍不住看一眼王青梅,卻發現王青梅也在看他,兩人四目相遇,又趕緊閃開。
王青梅岔開話題:“你怎麼認識周大夫的?”“也是昨天晚上認識的,不過我第一眼看到周大夫,就知道這人不簡單,絕不是一個普通醫生。”“我現在也這麼認爲,以前錯怪他了。對了,你說他究竟是什麼人啊?”“還不知道,不過憑我的直覺,他應該是的人。”
王青梅驚訝地看著林奉天,手裡的包子餡流了出來也沒察覺。
沒過幾天,周冰諫便給林奉天找好了另一處較爲安全的處所,讓他搬過去養傷。
王青梅提前便準備好一套“行頭”,帶給林奉天讓他換上。當林奉天身著長袍、頭戴禮帽、眼戴墨鏡出現在她面前時,連王青梅都差點沒認出他來。看慣了林奉天平時身穿軍裝颯爽的威武樣子,想不到穿上長衫的他更顯出文質彬彬、儒雅非凡的另一面氣質來,王青梅呆看著他,不禁有些神走魂離。
清晨的霧靄散發著清冷寧靜的氣味,大街上空蕩蕩的,林奉天和王青梅從醫院後門走出,兩人並肩而行,快步離去。
拐過幾條巷子,就看到國民小學的校門,周冰諫說的就是這個地方。林奉天和王青梅剛要走進去,幾個調皮的孩子嬉鬧追逐著衝出來,差一點撞到王青梅身上。林奉天眼疾手快,一把拽過王青梅,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了一起。林奉天胸膛的溫暖帶著男子漢的氣息直撲進王青梅心底,她愣了幾秒,下意識地使勁推開林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