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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傷勢大都在身體右側,傷口已被髮黑的血塊凝結,我們用鑷逐一撐開來仔細觀察,試圖找到藏在裡面的玄機!變質黑墨水一般的液體從裡面冒了出來,發出陣陣怪異的氣味!傷口的深淺程、創道走向能說明一個的用刀習慣,反映了兇手的動作特點,據此甚至能確定兇手的是誰。
屍體檢驗工作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結束。技術人員在孫其家的洗衣盆裡找到一件沾滿血跡的男式外衣,血衣裡還包裹著一把水果刀,刀身已被人擦拭過。經過對比,水果刀與兩個死者身上的傷口形狀完全一致!
忙完現場的工作,我們找了個吃飯的地方,中飯午飯兩頓並做一頓,簡單地吃了點。
正吃著,旁邊傳來一陣什麼氣味,司馬雨縮了縮鼻問:“你們聞到了沒有?什麼味!”
“墨汁味!”有人說。
司馬雨笑了。
大家忽然間意識到什麼,紛紛放下筷,再沒有吃下去的胃口了。——旁邊餐館不知在加工什麼佐料,發出我們在現場時聞到的那種氣味!
只有我和師父鍾任之兩人仍然沒事似的吃著,他們用挺佩服的神情看著我們。其實他們不知道,按照法醫法則,從現場感受到的味覺,早已經被我們“屏蔽”掉了!
從發現那母女倆的屍體到現在,鍾任之一直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神情顯得很放鬆。這很不正常!至少他應該像當年在校一樣,同我討論案情,徵求我的看法纔是。
“師父,您有什麼看法?”見他沒有探討的意思,我先問起了他。
“嗯?”他似乎沒有領會到我的意思,“哦,你是說這起案件?”
我看著他點點頭。
“你是怎麼想的呢?”他反問道。
“我認爲不是孫其乾的!”我態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兇手是左撇,而孫其習慣使用右手!……”
“這個理由不怎麼充分吧!”他笑著說,彷彿明白我要講什麼,“我曾經在課堂上跟你們講過,什麼時候都不能忽視了兇手僞裝的可能!”
“可我認爲,在緊急情況下,兇手是無法顧及多的,尤其是在揮刀殺人的那種情形之下!”最能反映一個人本能的,是緊急的那一瞬之間,誰都來不及改變自己的習慣動作!
“很有道理。但是我們等著瞧吧,那件血衣是誰留下來的必須先弄清楚,這纔是案件的關鍵!”師父沒有同我爭論,而是把話題引向其他的證據。
“可是再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忽視了矛盾之處呀!”我有些著急,於是聲音提高了許多,“這對於孫其來說,是不公平的!”
旁邊的技術人員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那段時間,我心裡焦躁了很多,稍不合心意,就會莫名其妙地表現出憤怒。師父倒毫不在意我的情緒,他反而平靜地笑了,這讓我爲自己的魯莽感到有些後悔!
“你不覺得孫其很無辜嗎?”我壓低語氣問道。
“把孫其帶走沒有錯的。”師父答非所問,“屍體至少放在衣櫃裡一個月了,他怎麼會不知道?!而且失蹤了這麼久,他爲什麼不早報案?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與其說是在回答,不如說他是在發問。尤其讓我驚訝的是,他並不是立足於法醫的角去分析解釋,這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來說很不正常!
“可是從屍體情況來看,與孫其殺人不符!”我說。
“其實不然,有些表象並不能反映出事實的!”鍾任之像對我說,也像在對自己說。
我看他很反常,沒有再說下去。
吃完飯,我們回到了刑偵大隊。
潘雲和董建國正坐在審訊室裡審訊孫其。
孫其堅持說自己沒有殺人。而董建國已經不再問是不是他殺的人了,而是直接追問爲什麼把人藏在衣櫃裡!
“你小膽不小!殺了人藏了這麼多天,還敢來公安局報案!”董建國盯著孫其說。
“我沒有殺人!”孫其也看著他。
兩人相互看著,良久沒有出聲。
最後終於是孫其收回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腳尖上,還用手拉了拉衣領。
“那麼這件衣服是誰的?”董建國取出我們帶回來的血衣。
“是我的。”孫其看了一眼回答道。
“那你還不肯承認自己殺了人?這是什麼?——這就是你殺人的證據!”
“反正我沒有殺她們,我可以對天發誓。”
“發誓管用嗎?我們跟你講的是證據!”
潘雲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抽著煙。
“潘隊!”我衝他叫了一聲。
潘雲開門走了出來。
“屍檢的情況怎麼樣?”他問道。
“我們最好去辦公室談。”鍾任之看看孫其說道。
有些情況是不能當著犯罪嫌疑人的面說的。
潘雲讓一個警察看住孫其,然後衝董建國招招手,把他也叫了過來,幾個人一起去了辦公室。——審訊也需要有的放矢,只有對現場的情況加以瞭解,纔能有針對性的提問,因此必須讓董建國參加案情的分析。
“孫其不是殺人兇手。”剛在辦公室坐下,我就開口擺出了自己的觀點。
“哦?!”董建國很吃驚地看著我,“可是他已經承認那件血衣就是自己的了!你們不是說血衣上的血型和死者的一致嗎?”
“我們是這樣說的,但不代表穿這件衣服的就一定是孫其!”我說。
潘雲也覺得有些意外:“那你們的看法怎樣?”
“從人之常情來說,兇手不可能把死者藏在自己的臥室裡這麼久,而且不可能會在處理屍體之前來公安局報案!最主要的一點,兇手是左撇,而孫其是右撇。”我說。
“孫其是不是右撇我還沒注意到!”潘雲說,“可爲什麼說兇手就是左撇呢?”
“孫其來這裡報案時,端茶、喝茶等動作都是以右手爲主,是右撇無疑。而死者身上的傷口,大多在右側,傷口的形狀都是自右向左的。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那件血衣是左袖沾血,右袖沒有血,必是左手拿刀殺人無疑,因此可以判斷兇手是左撇!”
潘雲看看鐘任之,他正在低頭思考什麼,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
“嗯……”潘雲收回目光,沉吟著問我,“還有嗎?”
“這還不夠嗎?”我反問他。
“當然不夠!”董建國插言道,“就憑這兩點主觀的推斷誰敢說他就不是兇手?”
“誰說這是主觀的?傷口可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啊!是客觀物證!”我提高了聲音反駁他。
“可屍體在孫其家裡放了一個多月,都發臭了他還不知道?這怎麼解釋?”董建國有點急了,他憋紅著臉這樣問我。
“也許是他嗅覺有問題,也許是現場還有很刺鼻的洗衣藥水,影響到了他的識辨……或者有其他的情況!有些問題法醫不可能解釋詳盡的!但是客觀的東西最有說服力!”我回答。
“就憑你說的這些,誰敢放了他?!”董建國避開我的語鋒。
“但我們必須得用證據說話不是嗎?”我反問道。
“如果是其他人乾的,他圖的是什麼?圖財?他們家可比我還要窮!劫色?孫其的老婆已經被他破了相,基本跟姿色靠不上邊了,沒有人會幹這樣的風險跟所得不相等的事吧!如果不是孫其乾的,會是誰?別忘了,他曾經砍了自己老婆刀!”
“你知道他以前是爲什麼要砍自己的老婆嗎?”
“這倒不清楚!”
“那麼,就不能把以前沒弄清的動機套用到現在,這是不能類推的!”
“那我倒想聽聽鄧法醫分析一下兇手是誰!爲什麼要殺孫其的老婆!”董建國起了勁,有些跟我較量到底的意思。
“死者的死亡時間已經有個把月了,能夠反映當時情況的一些痕跡物證早已不存在了,我不是神算,無法說出兇手的線,但是這個人劫財的可能性最大,因爲現場裡沒有發現任何的現金和貴重物,這很不正常!——現代生活中,或多或少,誰家裡能少得了錢呢?”
“這一點看來也無法查清了!”董建國嘆了一聲,“孫其說他沒有工作,平常靠老婆做些小工維持家用,他從不過問錢的事,全是他老婆管著,家裡是否有錢根本不清楚!”
潘雲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擡頭問鍾任之:“師父你的意見呢?”
“嗯?”鍾任之好像才醒悟過來,“現在還不好發表意見。現場的情況,剛纔鄧哲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有什麼要補充的。關於對兇手的判斷,我也基本同意他的看法……但我認爲孫其暫時還無法洗脫嫌疑,他與我們現在得出的兇手個體特徵並無本質的差異,不足以排除嫌疑!”
“師父的意思是……?”
“從現有的證據來看,不足以排除孫其的作案嫌疑,但我們也要從其他方面著手,兼顧到全面,不能遺漏了其他的可能性,比如像鄧哲剛纔說到的謀財害命!”